情势突变,先前院内仍未撤退的黑衣人们站在原地竟然没动,眼中闪过诧异的神色,仿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阳震眼中也闪过一丝迷惑,却无暇多想,只是与苏漓一同奋力抵抗。后现身的黑衣人首领显然武功不凡,攻击凌厉,毫不留情。即便是强大如苏漓,也不敢掉以轻心。

夜色很快降临,汴皇城街头的灯火逐次亮起,萧郡王府却被笼罩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激烈的打斗声终于惊动了府中侍卫,迅速涌入主园,三方人马混战一团,难分敌我。

混战中,苏漓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阳炎奶声奶气的呼唤:“阿漓姐姐!”

苏漓心头一惊,猛地回头,见阳炎远远低站在院门处,笑嘻嘻地朝自己奔来,似乎对周遭的情景全无反应。而一名黑衣人仅离他几步之遥!她惊得大叫一声:“炎儿别过来!”

但,还是迟了一步。

那名黑衣人觉察到身后有异动,直觉地回身一剑刺出。“噗”一声,锋利的剑刃,瞬间穿透了孩子的咽喉!

苏漓的心,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动。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剑从阳炎的体内撤出,顿时血光飞溅腾空,染红了暗黑的天空。

那小小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她爆发出一声撕裂般的呼喊,“炎儿——!”

“小公子!”惊呼声顿时四起,响彻主园上空。

阳震双眼赤红,发狂一般冲过去,抱起那小小软软,尚且温暖的身子,他瞪大了眼,仿佛难以置信,颤抖的手指抚上孩子娇嫩的脸庞,惶恐万分地唤道:“炎儿,炎儿?你醒醒,别吓父王。”

只是那双乌黑圆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

阳震缓缓抬起头来,那黑衣人仿佛被他骇人的眼光定住了脚,半分也不能动,看看手中的剑,再看看阳震怀中已然断气的阳炎,似乎已经傻住了!

他猛地醒过神来,惊骇地向后退去,转身便跑。只是还没迈出一步,只觉胸口一凉,低下头,一柄利剑夹已然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了嘴,却没叫出声来。身子轰然倒地的瞬间,恍惚看到苏漓悲愤莫名的脸。

府中侍卫全部呆住了,回不过神。

先机已失,再取阳震性命只会难上加难,后一批黑衣人首领不再恋战,迅速发出指令,示意撤退。

苏漓眼光骤然一冷,岂能就此容他们离去?擒贼先擒王,她抄起地上散落的一柄长剑,身形一晃,已然到了黑衣人首领身后,直往他后背刺去。

黑衣人首领察觉身后有异,腰身一软,旋身避开,仍是慢了一拍。只听“叮”一声脆响,剑尖刺穿腰带,似乎刺一块硬物之上,剑锋滑了开去。

苏漓举剑再刺,却见那裂开的腰带,忽然有金光一闪,她目力非比寻常,将那件东西看得清清楚楚,却不由得愣住。只在一瞬间,过往扑朔迷离的线索,刹那在脑海一一滑过,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借她怔愣之际,黑衣人首领跃上墙头,转眼消失。园中侍卫跟在后面紧追了出去,已失去了对方的踪迹。

园中如死般寂静,秋风掠过,片片枯黄的树叶在空中慢慢地旋落。阳炎双目紧闭,依旧躺在他父王的怀里,若没有满身鲜血,仿佛只是睡着了。

阳震僵如木偶,一动不动。

痛失至亲,这种心如刀割的滋味,她已经不止尝过一次!苏漓站在原地,似乎也已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沉默的压抑,有时候远比爆发拥有更震撼的力量。

苏漓眼眶干涩,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哽住,她忽然想哭,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怔怔地望着眼前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弟弟,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是第一个让她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的亲人!

许久,她慢慢地走到阳震身前,看着他几近崩溃的表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很快,黑暗彻底吞噬了大地。

阳震缓缓地低下头去,将脸紧紧贴上爱子渐渐冰冷的娇嫩的脸颊,一字一字地轻声道:“炎儿,父王一定会为你报仇!”

苏漓无力地闭上双眼。这场暗流汹涌多年的争斗,终于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拉开了序幕!阳炎无辜的惨死,让她几乎预见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

不会再有任何人,任何方法,可以阻止这场战争。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入夜后的汴皇宫,灯火通明,重重殿宇簇拥之中,皇帝寝宫守卫森严,安静异常。

苏漓刚来到钦安殿外,遇到从汴皇寝宫出来的阳骁。依旧是火红的衣袍,步履生风,俊朗的面庞有几分憔悴。

看到苏漓,他脚步微微顿了一顿,眸光一亮,快步走来拉起她的手,似无意地笑道:“这么多天没见你,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

“怎么会。”苏漓淡淡道。

她神色间隐约有一丝哀伤,阳骁不禁关切地问道:“你心情不好?出了什么事吗?”

只觉得她的手轻轻一颤,苏漓轻轻道:“今晚萧郡王府来了刺客,炎儿……死了。”

“什么?!”阳骁浑身一震,惊诧道:“你说炎儿……死了?他还只是个孩子!什么人丧心病狂去杀害他?”

“他们要杀的不是炎儿,是舅父。”苏漓沉了眼光,“虽然他们蒙着脸,看不见容貌。但我在刺客头目身上发现了一样东西。”

阳骁微微紧张道:“什么?”

苏漓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直直地望向他,“羽林卫统领的金字腰牌。”

阳骁心立时沉入谷底,直觉反问道:“你确定没有看错?”

“虽然没有拿到那枚腰牌,但当时我离他很近,绝对不会看错。”苏漓语声微厉,斩钉截铁地说道。朝中人尽皆知,羽林卫除汴皇外,不会听命于任何人。

阳骁双拳蓦地紧握,顿时说不出话来。她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刺杀阳震的主使无疑便是……父皇!所以她才会进宫来。

他眼底的痛惜震惊之色是那样明显,完全没有半点伪装,显然对此事毫不知情。苏漓看在眼里,不知为何,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