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半信半疑的看着他,汴皇无缘无故怎会知道东方泽在总坛?

“实话跟你说吧,夏伏安是父皇的人,这么久没信儿,父皇肯定要起疑。”

苏漓心一沉,原来如此。汴皇起了疑自然会多方调查试探,东方泽本是为苏漓而来,所作所为无不透露着这一讯息,总坛内只要有汴皇的人,就不难查出真相。阳骁告诉她这些,无非是想提醒她如今的身份。圣女教说到底也就是汴国皇帝的一把刀,她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汴皇的眼睛。

阳骁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幻不定,深冷有加,他叹气又道:“唉,枉我一心一意待你,你居然怀疑我是别有目的……小阿漓,你真是不怕伤我的心呐!”几许惆怅掠上眉梢,他仰头长叹,倒有几分真无奈。

苏漓心头微微一软,嘴上仍然冷道:“你放我们走,我自然信你。”

“你这是为难我嘛!”阳骁瞪大眼睛,“父皇虽然疼我,但皇命不可违,何况东方泽是敌国的君主,又是我的杀妹仇人,我怎么能放他走?”说到最后,他语调已变,目光阴沉,似已穿透车帘,直盯住车内之人。

“若我一定要送他离开呢?你是否连我也一起抓回去?”

“你……”阳骁震惊地望着她,目光顿时复杂无比,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东方泽伤她至深,她竟为他豁出性命!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他握紧缰绳,脸色铁青,控制不住有些生气,也有些失望。他略带伤感道:“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苏漓一愣,没有答话。

阳骁仰头看天,黑漆漆的天空被火光映亮,但看上去仍是漆黑一片。他抿唇叹道:“为救摄政王黎奉先,你可以将利剑架在我的脖子上……为皇叔阳震,你也可以毫不犹豫挡在我面前,如今你又为了东方泽……你知道我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可是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和感受?”

苏漓从没见过这样的阳骁,她愣住了。心里微微一疼,莫名有些难过,她转过头去,前方城门紧闭,城墙上密集的弓箭密密麻麻地对准这边,只要阳骁一声令下,她,连同这马车一起,都会变成刺猬。

周围的士兵早已将这里团团围住,今夜要想硬闯出城,只怕不大可能。

苏漓微微闭了闭眼睛,低低道:“阳骁,这次你放他一马,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我定会还你。”

“人情?”阳骁斜眸看她,“你欠我的人情就只这一个?”

“我知道不止,以后你但有所求,只要我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当真?”他眼光亮了一亮,“让你嫁给我你也愿意?”

苏漓一怔,“什么……”

“她不会嫁你。”马车内忽然响起一个沉厚的声音,纵然有些微哑,却掩饰不住那天生的尊贵霸气。

阳骁扬起了眉,笑意涌进眼眸,“你如何知道?!万一她要嫁呢?”

“她心系何人,相信四皇子心中有数。”那声音暗哑低沉,却分外肯定有力。

“你!”阳骁面色一沉,“别太自信了,若她心中还有你,又何必千山万水费尽心思,远走汴国?!”

“阳骁!”苏漓变了脸色。

阳骁自知失言,却不肯服软,“本来就是,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他有本事就把你带走,只怕,他有那个胆子,却未必过得我这一关!”

说着,他后退一步,抬手一挥,众人火把高举,密密麻麻的刀箭对准了马车。车下七人立刻拔剑护在车前,七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所有蓄势待发的士兵。

“你我之间,一定要到这一步吗?”苏漓站了起来,立在马车之前,冷冷地看着他。

阳骁却笑了,“小阿漓,我对你之心,天地可鉴!我可是帮你哎!除非你真的想跟他走!”

“我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是我的事。”苏漓跳下车来,缓步走向他,“在这世上,没有人能左右我。他不能,你也不能,就算是你父皇,也不能。”

阳骁怔住,“小阿漓,你是在逼我吗?”

“我不想让你为难。”苏漓眼光仍冷,紧紧地盯着他,“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哪有什么数啊?”阳骁索性撒赖地叫起来,“我只知道,不能让这辆车出这城门。你不会为难我的哦?”

“四皇子,”马车内,东方泽突然开口,“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告诉你。你若不听,将来一定后悔。”

阳骁目光微沉,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还能说出些什么?若是平常人,他根本不屑去听,可是,他是东方泽,是这个世上,他绝不敢轻视的男人。他转眼看了看苏漓,她面色无波,却没发话。阳骁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跳上了马车。

车帘,拉上了。所有人仍然不敢松懈,死死地盯着对方。苏漓就在马车门外,却没能听到车内有任何动静。时间过一点却仿佛过了一年,众人连呼吸声都那样的小心。惟恐一个变化,就会血溅五步。

等到车帘再次掀开,天已经微微泛白了,阳骁脸上挂着万年不变不屑一顾的表情,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神分明已经不同。跳下马车,他难得认真地深思了一下,叹道:“小阿漓,假如有一天身陷困境的人是我,你会不会也这样对我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这四个字刺痛了她,苏漓看着眼前的阳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她而言,已不再是漠不相关的人。他为了她,费尽心思,帮她助她讨她欢心,他也会为她,一再退让自己的底线,这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她早已看透他浮滑表象下骨子里的执着,也早已明了他待她一份不变的心意。只是,他纵然有千般万般好,却已经无法再开启她重重关闭的心门。

“你待我如何,我知道。”她轻声叹息,“我会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阳骁轻轻吐出一口气,方才堵在心口上的郁闷之气似乎一下子统统都散了个干净,他仰起头,大声的叹道:“好吧,这一次我就放过他。你送他走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说罢朝守城官员令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