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旬霍然回头,刷地拔出剑来,厉声喝问:“谁?”

苏漓自宫墙内缓缓走出,她步履滞重,眸光复杂难辨。果然东方泽所料不差,东方濯真的要去劫法场!

无视赵旬的腾腾杀意,她径直走向坐于马背上被冰霜洗礼过的男子,语气淡淡道:“我奉劝王爷,别以卵击石,枉送性命!”

东方濯目光一瞬复杂难辨,盯着她道:“我的死活,如今苏苏还会关心么!”自从他认定她是黎苏,便恢复了这个称呼。

苏漓眼光一冷,面无表情道:“恩怨自有报,静安王早该明白。”

“恩怨?”东方濯苦涩笑道,“我对你何曾有恩?”

“王爷曾在磷石谷救过我一次。”她面色未改。

“所以你今日劝过我之后,我的死活就再也与你没有关系了是么?”他的声音,透出了彻骨的凉意。

“不错。”她答得坚决肯定,毫不迟疑。东方濯却凄凉地放声大笑。

“为什么?”他痛苦地质问。

苏漓没有回答。他曾经负她伤她,害她枉死,现今她助东方泽将他最亲的人送上断头台,前世伤痛,恩怨纠缠,早已经无法理清。

然而东方濯却用力捶了一下胸口,眸光痛得像是要碎裂开来,悲声说道:“我伤你欠你,你恨我,要怎么折磨我报复我,我都毫无怨言。即便你要我的命,我也可以毫不犹豫的双手奉上,但是……我的母亲……”

“你的母亲是罪有应得!”苏漓冷冷地打断他的话,迎上他溢满痛楚的双眼,冷声又道:“是她害人在先,满手血腥,自然要用血来偿还。你救不了她。”

“救不了也要救!”东方濯厉声嘶吼,握住缰绳的手,指节苍白泛青。他神色激动道:“在你们眼里,她或许狠毒,罪该万死,可在我的心里,她只是一个母亲!高墙深宫之地,有几个干净的人?哪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手上,不曾染上血腥?!她所做的一切,皆是为我,纵然千错万错,她却是这世上,我真正唯一的亲人!我不能看着她死而置之不理,否则我枉为人子!”说罢“驾”的一声,他掉头纵马疾驰,尘土飞扬,满腔悲痛随着烟尘渐渐远去。

苏漓站在原地,看着他高大而坚毅的背影,消失在寒冷的空气里,抬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他说得没错,皇后再狠毒,对他这个儿子却是全心付出。他若真为一己安危而置之不理,她倒要看不起他了。

东方濯重情易怒,不喜阴谋算计,她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至情至性,爱憎分明!她甚至有些羡慕他,至少他还有机会为自己母亲拼命一搏,而她当初,却连这样的机会也没有。

雪,毫无预兆的,突然下了起来。如鹅毛一般,纷扬天际,仿佛要覆盖整座京都。

风冷得刺骨,直透肌肤,如此冷的天气,来法场观刑的人,仍是围了一层又一层。人人都想看看,这位曾经母仪天下尊贵无比的女人,究竟会不会真的就这样死在刑场?

已废的皇后顾沅桐,身穿白色囚衣,孤零零地跪在断头台上,从前的荣耀显赫都已化作背后的一块罪名牌,终究是棋差一着!不必回头,她也知道,那坐在监斩席上面容冷峻深沉的男子,正用垂视的眼光冷漠地盯着她,虽然从来没有小看过那个人,却也没料到,关进了暗牢,他还能翻天覆地!

面容憔悴的罪妇眼里,闪过一丝绝望和痛苦。

“时辰快到了,顾沅桐,你可有何话,要本王带给你的儿子?”东方泽缓缓起身,面无表情,走下监斩台。

他今日身着团龙亲王朝服,浑身散发的威严气势,较平日更强盛三分,路过之处,人皆垂首。

顿住脚步,停在一直以来他最痛恨的人的面前。他面色冷漠,语气无波。以前想过无数次,这个女人被砍头的场景,真到了这一刻,他也没觉得多痛快。无论这个人死多少次,他的母妃也不会再活过来。

顾沅桐抬头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屑地冷哼道:“你用不着再装模作样,想一箭双雕,用我的死,逼濯儿做些出格的事,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既然罪已昭世,我死有余辜,没什么好说的。”

“真是一个伟大的好母亲!”东方泽轻轻击掌,蹲下身去,看着她眼底的愤恨,他压低声音,笑道:“不过有件事本王可以告诉你,如果他能放任你就这么被砍头,他就不是东方濯!静安王府上百精锐,已离法场不远了。”

“你!”顾沅桐立时睁大双眼,怒瞪着他,这也正是她最担心的!不由痛声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做的,跟他毫无干系,他甚至什么都不知道,一直被我蒙在鼓里!你们毕竟是兄弟,你一定要赶尽杀绝?”

东方泽冷酷笑道:“杀母之仇,本王放过他,你觉得他会放过本王?”

“你……”她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早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却没料到他竟冷酷至此。

“相信会有人劝他别擅意妄为,但本王想,他一定不会听。所以……今日就让本王送你们母子,到地狱团聚吧!”冷酷的笑意骤然加深,他冷沉的双目,迸发出浓烈的怨恨,对于敌人,他东方泽从不会心慈手软。

顾沅桐看着他的脸,心底顿时涌上阵阵寒意。

“东方泽!我做鬼也不放过你!”她厉声叫起来,目眦尽裂,眼中一片燥红。

东方泽却大笑出声:“我等着!今天你是一定要死的,谁敢阻拦,本王就送他与你同赴黄泉!”说罢拂袖,他站起身来,锐目一扫周围人群,刀子般的眼神,冰冷凌厉,所到之处,人皆胆寒,仿佛那漫天大雪一下子落进了人的心里。

“时辰到。行刑!”大步走回监斩台,他抽取令牌,毫不犹豫往台下一掷。

持刀的刽子手面容顿时一肃,立刻做好准备,只待令牌一落地,便可拔了木牌,砍下罪犯人头。

然而就在此时,人群之外,一个人影,凌空飞起,如鹰一般直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