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欲诛六,妾为联络。沉门暗杀两次。一次为去年十月初五贵妃逝日,澜沧江畔。一次为今年三月末,望月湖。”

苏漓呼吸顿时摒止,瞪大了眼说不出话来。

金銮殿上皇后对玉玲珑说的一番话,如今想来的确别有深意,若玉玲珑就是真正的联络人,皇后害怕她进了暗牢牵出东方泽被暗杀之案,逼她速死!若不是玉玲珑心存戒备,留下这样一张字条,只怕真相永远也不能查出!

“即便因为姐姐的事,我娘难逃罪责。可是皇后做的事,为何也要我娘一人来承担?她才是主谋,却逍遥法外?枉我娘刚过世的时候,我还拿她当亲人一般对待,想不到真正存心害我娘的人,就是她!”黎瑶悲愤难平,激动地叫道。

东方泽第一次被追杀是在黎苏与东方濯大婚之前半年,也就是因为那次,玉玲珑知道了如何联络沉门的杀手,才会在大婚之时,再次雇了沉门杀手去杀了黎苏?!

想到此,她内心沉甸甸的,如此想来,皇后才是这最终的一颗毒瘤。

要证实玉玲珑留下的信是真是假,只需要去彻查沉门秘册便能知晓。阳骁远在汴国,现下去找他似乎不太实际……对了,还有阳璇!她身为汴国公主,同为皇室中人,理应对这文字也有所了解,如今最有可能帮忙的人,只有她了!

“苏姐姐!”黎瑶满面泪痕地看着她,“瑶儿想求你一件事。”

“什么?”苏漓的情绪仍然在震惊痛楚之中,蓦然间发现皇后竟与众多大案相关联,她不安地觉得,自己先前走的路,是否走错了?

黎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情,似乎还有着难以言说的心事,迟疑半晌,最终将心一横,低声道:“苏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我想去,去静安王身边,陪着他照顾他。”好半天,黎瑶才挣扎着说出这句话。

苏漓闻言一怔,惊道:“你……喜欢他?”

黎瑶咬了咬唇,沉默着点头。

“那我以前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苏漓内心沉重起来。黎瑶喜欢东方濯,却又拿出这封信来,她到底是要皇后死还是不要皇后死?

黎瑶凄然笑道:“苏姐姐,他心里从来就没有我的位置,我知道的。”灼烫的泪水随着这句话瞬时滚落衣襟,“那一天,他来王府小坐,第一次看到姐姐。梨花树下,他的眼光是那样温柔执着。只是一面,他就能许下三生不弃的诺言。他的眼里只有姐姐,根本看不到,站在亭廊后面的我。那时我就在想,如果他能看我一眼,该多好!”

忆及如烟旧事,苏漓心中仍是一痛,眼光暗沉,忍不住冷冷道:“他后来对你姐姐做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恨他讨厌他!”黎瑶眸光轻柔,还闪着泪光,娇美的脸庞上,却带着少女梦幻的期待,“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乎的时候,只有我,看到他一个人悄悄地站在梨树下,满面悔恨,即使心痛到死,他也不肯向任何人承认他心里的软弱。”

苏漓不禁呆住。黎瑶如果不是用情至深,怎会见到他最软弱的一刻?只是东方濯骄傲如斯,冲动如斯,终与她错过。

“后来娘对我说,父王有意将我许配给他,当时我真是既欢喜又愧疚。总觉得姐姐尸骨未寒,我便觊觎她曾经的夫君,实在无颜面对姐姐。可内心深处,我又控制不住自己,看着他那么难过伤心,想着就算只去安慰他也是好的。所以,我就答应与他出游。那天在望月湖,我见到了你,苏姐姐。”黎瑶痛苦地闭上眼,喘了口气,喃喃道:“你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不仅是容貌,就连举止性情,也一般无二。我见到他望着你的眼神,就知道,在他心里,永远不会有我。”

“你认定他会移情到我身上,所以才断了与他一起的念头?”苏漓轻声道。

黎瑶眼光微微一黯,强笑道:“嗯,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你,很快又要失去母亲,一定会很孤独,如果有我在他身边,多少也能有些慰藉吧?”黎瑶凄凉的笑,“我不贪求正妃的名分,只要能留在他身边,陪着他,伤心的时候有个人跟他说说话,就好了。”

苏漓内心一阵悲凉,想不到黎瑶对东方濯用情至深,竟卑微至此!然而任是谁都能看出,东方濯对她毫无情意,如此痴心只会自讨苦吃!苏漓不禁深深叹息,想起东方泽说过的那句话,劝道:“瑶儿,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不可当作条件来交换。我不是静安王,无法替他做任何决断。这样算计得来的感情,不会长久。相信我。”

黎瑶急声叫道:“我不求他待我如你,我不过是想陪着他走过余生,这样也不行吗?”

见她茫然无措的样子,苏漓不由心中一软,神色稍缓,叹道:“你若是对他感情如一,就去吧,如果……”她迟疑了一分,终究不愿再伤她心,淡淡笑道,“如果有一天他发现,对他最好的人是你,也许……也许他会回心转意……”

“苏姐姐!”黎瑶的眼泪又涌了出来,“谢谢你。我娘亲手所书的信,就交给你了。我有一个心愿……”

“我明白,”不等黎瑶说完,苏漓已接口叹道:“你是担心皇后获罪会牵连到静安王?他毕竟是陛下亲子,只要他不做出格行为,应该不会有事。你大可放心。”

黎瑶点头,放下心来。虽然要为娘澄清,但她却不想东方濯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她没有想到,皇后之死,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苏漓沉吟了片刻,对外叫道:“挽心,你马上送黎小姐回城,顺便去郡主府给昭华公主传个信。就说我……有要事找她帮忙,请她速来佛光寺一趟!”

挽心沉声应了,带着黎瑶离开。

苏漓小心地收好字条,如果她没有估算错,阳璇应该很快会到。虽然到目前为止,阳璇来晟国的目的还不清晰,但上次她能答应帮他们,想必这次也不会推辞。

第二天午后,阳璇果然如约而至。人未进门,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已远远飘入院中,多日来的宁静骤然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