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日,清晨。

九月深秋抱着被子发了会儿呆。

昨天发生了什么?她遇见五条悟,还接受了他的甜品,与他和平共处,甚至一路并肩走回家?

……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接受。

话说回来,毛豆夹心奶油的喜久福味道确实不错……

九月深秋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了眼时间,社畜是没有自由的,强迫自己赶紧起床洗漱。

早上八点整。

九月深秋扎好头发,对着镜子思考要不要尽快搬家,她已经被五条悟发现了,也许上面那些人不久后也会随之而来,后面的日子估计不可能再如此平静。

五条悟会不会和上头那些人透露啊……应该不会的吧?

九月深秋用力裹了两圈发绳,自暴自弃。

算了算了,暴露就暴露吧,原本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再说了,九月深秋的麻烦关她十二月深冬什么事?只要她抵死不认自己是九月深秋不就好了?

反正,九月深秋早就已经死了。

想通之后,九月深秋心情平静地吸着牛奶,出门上班。

……

“要两杯咖啡,一杯多糖,一杯少糖。”坐在角落里的银发男人拿开竖在面前的早间报纸,露出年轻的面容,伸出两根手指,“还有,巧克力慕斯,草莓千层,冰淇淋卷,芒果夹心,全部都要两份,要超——甜的。”

九月深秋无语一瞬:“五条先生,你确定要一个人吃这么多?”

她用的是“你”,而不是昨晚的敬语“您”。

五条悟若有所思,用拇指推了推滑下来的方片小太阳镜:“不是还有你嘛?我可不是一个人喔。”

九月深秋在纸上记录下他的需求,冷淡道:“我记得,我并没有答应过要陪你吃甜点。”

五条悟“唔”了声,单手支着腮,歪头看她,看似受伤道:“我还以为经过昨晚的谈心,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呢,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吗?”

隔壁过道经过的同事听见这种暧昧的话语,脚步不由一顿,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诧异地看了他们两眼,连忙退出去。

九月深秋望着同事匆忙离开的背影,深感不妙,默然两秒,无可奈何地用笔头抵了抵太阳穴:“五条先生,请不要再说这种奇怪的话,会让我的同事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那就一起吃早餐呀。”他很快接道,像是早就在等她这么说了。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了。”

“那就一起吃午餐呀。”

“我不爱吃甜的午餐。”

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很简单,不加糖不就好了么?所以,我们可以一起吃午餐了嘛?”

九月深秋:“……”

她吸了口气,冷静地放下餐点单,双手撑着桌面,倾身,盯住他苍蓝的眼睛:“五条先生,您今天是特地过来为难我的吗?”

五条悟保持着懒散的姿势,一动不动:“为什么要这样说?你误会我了哦,我确实只是喜欢你们家的咖啡和蛋糕而已,就像喜欢香砂婆婆家的喜久福一样。”

“只要喜欢蛋糕和咖啡就好,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你一起品尝?”

五条悟看起来十分无辜:“因为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孤单地吃着冰冷的午餐,是很可怜的啊。”

九月深秋:“……”

好吧,论起讲歪理,从以前到现在,她总是讲不过五条悟这个家伙。

……

九月深秋将五条悟点的东西全部放到他面前,客客气气道:“请慢用。”

“不坐下一起吃吗?”五条悟支着下颌,少见的,手腕上竟戴着一块低调的腕表,笑眯眯地望着她,“午休的时间到了哦,忙碌了一上午,你也应该饿了吧?”

“我有带便当。”她不想再浪费精力继续和他讨论要不要一起吃午餐,无法拒绝,不如直接接受,语速略微加快,“稍等,我去加热一下午餐,一会儿就来。”

按照五条悟的性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虽然不晓得他今天找上门来究竟意欲何为,不过,要是在他将“九月深秋没有死”一事透露出去之前,说服他保密,也不是不可以试一试。

五条悟喝了半杯甜腻到几乎足以齁死人的咖啡,好胃口地解决一份超大份的巧克力慕斯,九月深秋终于姗姗来迟。

“你真是……”一如既往地敢于吃糖啊。

后半句生硬地压回嗓子,中间打了个顿。

五条悟咬着勺子,撩起眼皮瞅她,声音含糊:“我真是怎样?”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九月深秋揭开便当盖子。

她的午餐十分简单,米饭,青椒土豆,两个炸面团,一个小红肠,几片生胡萝卜。

没了。

五条悟看了眼她的便当盒,眉心微蹙:“你的午餐,只是这样?”

九月深秋头也不抬,掰开筷子,没什么表情:“如果我说,是因为正在减肥,五条先生会相信吗?”

“说真话吗?当然不会相信。”

他松开手,下颌点在桌上,从下往上看着她。

女孩的脸颊很小,他一只手就能盖住,肤色白皙到近乎透明,下巴尖尖的。

银蓝色的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额前光滑,露出两只看不见底的黑色眼睛,右边眼尾贴着一枚小小的枫叶形状的贴纸。

整个人看起来开朗精神了许多,如果不是一贯的面无表情,几乎让人无法将她与十年前的九月深秋联系到一起。

其实五条悟记不太清十年前的九月深秋具体的模样了,只隐约记得她有一头银蓝色的齐耳短发,漆黑的眼睛,平平无奇的薄刘海,说话的音调毫无起伏,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除了偶尔打游戏时不经意流露出几分狂躁,其余时候几乎毫无存在感。

如果不是她的咒力十分特殊,十年过去,他可能真的会逐渐淡忘她。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她眼尾,稍顿。

五条悟突然想起来,从很久以前,她的眼尾就总贴着枫叶状的贴纸。

指尖微微一动。

他有些手痒,想揭开那枚贴纸,这种心理就像是小孩看见密封的信封上贴着一枚封纸,总是忍不住想要撕开它。

九月深秋对他突如其来的恶作剧心理浑然不觉,自顾自低头吃饭:“好吧,那我只好说实话了,因为很快就要付房租和水电费,存下的钱暂时不太够用,只好先在三餐上缩减预算,这样说,五条先生会相信的吧?”

感谢昨天的自己没有真的去游乐园,为今天的自己省下一大笔开销。

五条悟正在沉思着什么,她接着说:“一直很想问,五条先生为什么一定要为难我呢?”

五条悟眨眨眼:“我有为难你吗?”

“在我看来,您确实有为难到我。”她说,“是因为您仍旧怀疑我是您的故人吗?”

“不是哦。”

“那是为什么?”

五条悟坐起身,松散地伸了个懒腰,双臂搭在椅背上,嘴角弯起:“因为,我不是怀疑,而是确定。”

九月深秋嚼着胡萝卜的动作一顿,抬眸,漆黑的双眼直直望进他充满笑意的眼底。

“虽然不清楚昨天的你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可是能清楚地看见,今天的你,身上带着九月深秋才有的特殊咒力。”他用指尖点了点眼尾,“我有六眼,你忘了吗?”

果然瞒不过去么。

九月深秋深深叹气,眨眼间改变态度,真诚地凝视着他:“好吧,那我只好再次实话实话,其实我是九月深秋的双胞胎妹妹,十二月深冬。”

五条悟:“你认为,我会相信这种听起来就明显是狡辩的说法吗?”

九月深秋点头:“你可以信。”

五条悟伸手把她的便当盖子合上:“我不信。”

“你可以选择信,我的意思是,不是你主观意识上的相信,而是你客观意识上的相信。”

“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前者会让更多的人误会我是九月深秋,后者会让更多人深信我是十二月深冬。”

说来说去就是不想承认她是九月深秋。

五条悟似乎被她这种诡辩勾起了兴趣,托着下颌,饶有兴味:“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暗示我,替你保密吧?”

九月深秋坚持:“我没有秘密。”

“假如我保守了这个秘密,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呢?”五条悟反问,“你打算用什么收买我?”

九月深秋卡了一瞬,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上道,或许,更多的是惊讶于他这般好说话。

明明咒术师们,都对她的存在忌讳得很。

于是她认认真真地思考起来,给予五条悟怎样的好处,才能够收买他这个最强战力。

“请你吃甜点,喝咖啡?”她试探性地提议,“以后你来这里点餐,费用全部从我的工资里扣?”

“可是,”五条悟平淡地回,“我并不缺钱。”

哦,对。

五条家的继承人,天下第一咒术师,五条悟,怎么会缺“钱”这种俗气的东西呢?

九月深秋算了算自己剩下的钱,有些悲伤地站起了身:“好吧,那我只好选择放弃。”

从他身边走过时,忽然被他用两根手指捏住袖口。

“十——二——月小姐,”五条悟仗着身高足够高,后颈搭在宽敞柔软的磨砂椅背上,仰面看她,刻意咬着十二的重音,“我以为你会再稍微坚持一下下的,至少也要拿出打游戏时十分之一的精力来试着说服我的吧?”

他停了一下,非常不满:“这么简单就放弃,真的会让我误会,五条悟在你眼里,居然连一局小小的游戏都比不上啊。”

这……

九月深秋眼神微妙地飘了一瞬。

五条悟:“你不会真是那么想的吧?”

九月深秋:“……”

您别问了,实话太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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