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商人得了允许,马上一涌而进,远远地就大喊,“恭贺三殿下当上太子!”

“小人们来恭贺太子殿下了!”

这一路二三十个人,个个都锦衣华服,争相呼喊,热情不已,众人都不由侧目。

便见他们在凤羽的面前跪下,将盒子都高高地捧起弛。

凤羽眉宇微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身旁的近卫古越忙道:“属下不知。”

却见段芙蓉已经婀娜走来,“太子殿下,这些商人是来送礼的,以企求将来您能庇佑他们。我看他们都很诚心,备了厚礼,盛情难却,所以就让他们进来了。”

那些人答道:“正是,正是来此恭贺太子的!嗄”

他们说着,便都打开了手中的盒子,只听嘶嘶声响起,几十条金色的钱蛇直向凤羽扑去,速度奇快,凤羽连连后退了几步,古越领着侍卫及时挡在他的前面,长剑挥舞,将那些蛇都斩成几截,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条扑到了最前面几个侍卫的身上,虽然线蛇都被斩成了几截,但它们的毒牙依旧狠狠咬入侍卫们的肌~肤里。

这些被咬到的侍卫,立刻倒在地上,脸色发黑,口吐白沫,抽蓄几下就断了气。凤羽见状,怒从心起,语气冰寒地道:“把他们全部都拉出去杀了。”

古越说了声是,就叫人押起这些商人……奇怪的是,商人们并不反抗,只是大骂,“凤羽!你会不得好死的!”

“凤羽,你若为君,南诏必亡矣!”

……

就在这时,右相洪坚道:“羽太子殿下请慢。这些人居然胆大包天闯入府中行凶,必有其因由,让老臣来询问一番,好让这件事明明白白。看这些人穿着打扮,倒都是富贵人,千万莫是因为什么误会,而至如此。”

古越道:“光天化日之下以蛇行凶,应当是立斩不饶,还有什么好询问的。”

洪坚被古越说得面子有点下不来,怔了两秒冷笑道:“羽太子现时的身份果然不同了,连身边的侍卫都如此骄傲了,倒是本相多事了。”

众人见洪坚如此说,顿时也觉得古越有点儿过份了,纷纷道:“应该是询问清楚,否则谁知道有一,不会有二呢?”

“是呀是呀,若真有什么误会,还是当堂解决的好呀!”

他们边说话边抹着额上的汗珠,刚才这情景,将他们也都吓得打冷战呢!若是那蛇向他们扑过来,他们身边又没随时带着侍卫,恐怕在劫难逃。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见被抓的人中,有人向洪坚道:“您是洪相吗?小人冤啊,请洪相做主!”

“是啊是啊,请洪相做主!”商人们都大喊起来。

洪坚似笑非笑地看向凤羽,众人也都看着凤羽,凤羽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让洪相抓住了把柄,说他滥杀无辜。这时候只得一挥手,又让侍卫们将这些商人押回来,“洪相既然要审这些人,不如将他们送往大理寺卿,好好审问。今日这个日子,却不适何在这里审问。”

“洪相千万不要,如果将我们送往别处,羽太子定然找机会把我们全部都杀了灭口!请求洪相做主啊!”

“是啊是啊,我们要在这里把事情说清楚!”

洪坚给了凤羽一个抱歉的笑容,道:“那你们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此一来,等于便是在这里审问了,众人都坐了下来,静观好戏。

而凤羽也并不惊慌,只是让人把死去的侍卫抬下去,自己则安安稳稳地居于主位,端了茶缓缓地喝了口。

洪坚则指了其中一个看起来略微稳重,而且显然胆儿也比较大的中年人道:“其他人闭嘴,你来说。”

那人感激地道:“是,洪相,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那人先报了自己的姓名——何逑,他原本也是奉京一个比较大的商户,名下有十二间店铺,都是以卖茶叶为主,茶叶周边为铺,因为上两代就做下来的生意,算是老字号,生意一直不错,名号也堪响亮,而且他有妻有妾,有儿有女,家庭富足和乐,本来,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下去了,到自己快要老死的时候,将生意再转给儿子就行了。

可是有一天,所有这些事,都改变了。

那一天,他如往常一样,到帐房看了看帐本,便例行去十二个店铺看看,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事,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但是那天,他经过南屯胡同口那儿的时候,发现有一群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他反正也闲着没事,便挤进去看看发生何事,结果却见一个二八年华的漂亮女子,头插草标,卖身葬父。

而在她的身边,有一个男子的尸体,用席子盖着全身,女子的眼睛都已经哭得红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旁边虽然有人围观,但真正出得起钱,替这位姑娘葬父的人却还是没有,况且这姑娘点明了是“卖身”葬父,一般人家,也请不起帮佣。

巧不巧的,这何逑挤进去后,她却恰在那时,抬

tang眸看了他一眼,一双如水般的眸子,就好像泡在秋水里的明月般让人难忘,何逑只觉得自己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重。他一时脚下便如生了根般挪不动了,便见那女子又抚着额,仿佛就要晕倒……

何逑抢前一步,将她半抱在怀里,“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已经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还有,我爹——”

她说着话,豆大的泪珠便滚滚而落,十分的惹人怜爱。何逑当时就有些头脑发热,再说他原本就是个有钱人,买口棺材,找块坟地葬了这姑娘的爹,实在是在容易不过的事情了。而这个女子,便将她带回去,在洪府做个丫头,便也不必流落街头了。

如此想着,便道:“你跟我回去吧,我会好好葬了你爹的。”

女子的眼睛一亮,感激地道:“谢谢老爷!”

……说到这里,何逑的脸上,出现深沉的痛苦悔恨之色,叹道:“所谓一失足成千古恨,正是如此啊!我带这女子回家,没想到这女子却让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家财尽散!”

原来这女子到了洪家后,并没有如一般的丫头般,吃苦耐劳,去做好自己的本份,而是想尽办法接近家主何逑,渐渐地便出现了一些后院风波,何逑虽然知道,但总觉得有个年轻美貌的女子喜欢自己并且肯定了自己而与别的女子争风吃醋,是件幸福的事情,满足了他做为男人的极大虚荣心。

况且后院即便起风波,又能有多大的风波呢?

直到有一天,忽然他与夫人已经十七岁的儿子,竟然在外边儿杀了人,因为证据确凿,当堂就判了秋后处斩。洪夫人因此,而生了重病,再加上生病期间,一直被这女子冷嘲热讽,心头愤怒不平,居然还没等到儿子秋后处斩,她就先行离去了。

这样艰难的时候,这女子在安抚何逑的同时,竟然夸下海口,说能够救出何逑的儿子。

洪夫人的离去,并没有让何逑番然醒悟,反而信了这女子的话,说她有办法把他的儿子救出来,只是需要这个——

女子搓了搓手指,是指银子,何逑绝望中燃起一点希望,“只要有办法救他出来,银子不成问题。”

就这样,这女子从他这里,拿走了不少银两,然而洪家之子始终没有被救出来,倒是那年秋天,却将秋后处斩,推后了一整年,如此一来,何逑便彻底信了这女子,确实还是有些门道的。当时,只想着让儿子继续活下去,将儿子救出来,却没有想到,他这么多银两下去,都不能使儿子出来,已然是没有希望的事了。

因了这点希望,这女子又继续活动起来,直到将洪家彻底掏空,没银子了,便是变卖古董,古董卖完了后便是低价卖店铺,在短短几个月期间,何逑的十二间店铺一间不剩,从以前的洪家大宅搬出来,租住在一个环境非常差的小客栈里。

这女子初时对他极是温柔,就算是他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依旧在他身边鼓励他坚强,坚持,直到他入住这家小客栈时,女子似乎终于确定,他确实没有什么财产了,这时候便对他冰冷起来,整日里没有任何好脸色。

这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可能上当受骗了,可是事到如今,却没有办法再收回自己的决定,只问,儿子是否可以出来了?

那女子冷冰冰地道:“可以出来了,三天后你去衙门接他吧!”

这便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女子,不过听到三天后儿子能够出来,他还是很开心的。所以三天后,他早早地来到衙门前,一直到中午时分,终于有人抬出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年青人,就扔在他的面前,他将那年青人翻过来看了眼,立刻就悲痛欲绝。

这个遍体凌伤的可怜年青人,正是他的儿子,他将儿子背起来,去药庐诊治,谁知身边却连治病的银子也没有剩下,没人肯接诊,最后只好还是将他先行背回到小客栈住下,儿子一直在发烧,当天傍晚却是清醒了,见到自己的爹,眼角便滑下两行清泪,“爹,我没有杀人,是她,是她,是她害我的!”

何逑忙问是谁,儿子才道:“是翩翩,是她,我亲眼看到她在监牢里,跟那些人说,把他往死里打……后来我想起来,在我出事被污告成杀人犯的时候,我在那附近看到过她,她是坏人,爹,你一定要离开她!”

儿子还不知道,家里的财产已经被这位叫翩翩的女子都骗走了,也不知道自己的娘亲已然被这女子给气死了,还叮嘱他爹一定要把这女子赶走,好好对他娘亲……

儿子说到后来,便没了气息,之后再也没有醒来,三天后,何逑将儿子葬在了一片小树林里,从此……

……

何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因为这个女子,我变得一无所有,就连这套衣裳,也是无意间得到的……从那时候开始,我变成了流浪汉!”他说着,猛地撕下自己的外袍,露出里面的衣裳,只见已经是衣衫尴陋,破裂的袖子和裤管内,皮~肤上有许多伤口。

他把伤口展露在众人的面前,“这些,有些是狗咬的,有

些是孩子们扑人来欺负打出来的,也有是夜里睡在路边,被醉汉踢的……我原本是大富之有,我的财产便是吃三辈子也吃不完,但是现在,我伦落至此,苍天不公啊!”

他跪下去,声泪俱下地控诉着。

其他商人见状,也都把自己华丽的外裳脱了,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流浪汉的衣裳,这简直就是一大群穿着华丽外裳的叫花子……

这场面其实还挺让人震撼,同时带着莫明的喜感。

洪坚忍着笑,点点头道:“听起来的确是可怜,那么你是怀疑,那女子翩翩,是个骗子?可是恐怕有些事你还是粗粗略过了吧?

比如,你是否对那女子见色起意,因此才气死了你的夫人?你是不是在夫人死后,依旧把那贱人捧在手心里,结果却被骗走了很多钱财?何逑啊,恕我直言,你的情况虽然令人同情,但你与这女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落到如今,好像都是你纠由自取,怪不得别人吧?更与羽太子没有任何关系,不知你今日如何要到这里来闹?”

“谁说没有关系,那女子,就是三殿下——哦,不,人家现在已经是羽太子了,这个翩翩就是他的人!而且今日就在这府中!”

“你胡说,羽太子怎会与这样的人交往。”

洪坚的话一落,其他那二三十个人也都叫了起来,“就是她!我们都是受了这个翩翩的当,都是她害的我们!”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自己的遭遇,虽然不完全与这何逑的遭遇一样,但却殊途同归,最后都落得家财散尽,家破人亡……

因为初时,也确如洪相所说,他们都觉得,的确也是自己犯糊涂,才至如此,况且这种事,告到府衙去也不可能胜诉,关键是,待他们发觉事情不对时,便连告状卷都没钱去写了,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流落街头,任人欺凌。

凤羽听到这里,马上想到了什么,向古越低低说了句什么。

古越便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往后院走去……先去了之前从后门进入的女子所在的房间看了一遍,只见茶还热着,人却不在。想必是听到风声,已经从后门溜走了。算她机灵。

又出了后门走了好一会儿,便见在正门和后门路段中间的一棵树下,停下辆外观看起来挺朴素的马车,他观察了片刻,却并没有发现马车有什么异常。不过这也便正是异常之处,他马上返回,将此情况告诉了凤羽。

“太子,果然有辆马车在外面,不过翩翩姑娘似乎已经离开了,人不在后院。”

凤羽淡然道:“带人将那马车围住,不许放过一个。”

古越领命去了,带了一队人,将那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之后才道:“马车里的人给我出来!”

然而他叫了半晌,还是没人应声,他气势汹汹地用剑挑开马车帘子,却发现里头已经吃得见底的杯盘,好像刚才还有人坐在里面聊天喝酒看戏,这会子却都不见了。古越气得咬牙切齿,向四周看了眼道:“去周围搜,有可疑人员全部都给我抓回来!”

“是!”

古越有些郁闷地回到院中,将刚才的情况再向凤羽禀报,凤羽手中的杯子握得很紧,眸里寒光更盛,敢情真的有人备了好酒好菜,闲庭看花般,看着他的好戏呢!真是可恶极了!

而这时,慕风和段樱离却已经把喝酒聊天的地方,换到了与清风院斜对角的百年银楼内,这银楼向来是向宫里送银制品的,一般像这种与官家有重大牵扯的地方,不会在平日里的搜索范围之内,慕风和段樱离便坐于阁楼之上,从高向低,往清风院内看着。

竟然看得极清楚,甚至比坐在马车里要强得多了。

段樱离看了眼那些已经到了银楼下的侍卫,“他们会上楼来搜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