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地吃了一口,道:“果然好,樱离有心了……”

梅夫人也有些欣慰地说:“是啊,孩子越来越懂事了。”

这时候,顾采芹也走了过来,捏起玫瑰饼递到老夫人的唇边,“奶奶,我也喂您。”

“唉,好,好……”

老夫人心情很好,又咬了口她手中的饼…丕…

顾采芹笑道:“娘,还是樱离懂得奶奶的心思,正值隆冬,这样的饼真是难得呢。我前些天给奶奶缝了一双新袜子,里头垫了兔毛,不如我现在去把它拿过来,也送给奶奶。”

梅夫人道:“好,去吧。婕”

顾采芹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又回来,手中果然拿着双袜子,唤了声,“奶奶,我给您穿袜子。”

没见回应,她也不介意,自去给老夫人换袜子,换着换着,她啊地惊叫了声,被吓得坐倒在地上,震惊地看着老夫人。

“采芹,你这是怎么了?”

“奶奶,奶奶她……她……”她受到惊吓般地指着老夫人的脸。

梅夫人和段樱离一起把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脸上,只见她双目微阖,神情还是很安祥,只是嘴唇深紫,如同中毒了般。

梅夫人连忙轻轻地摇摇她,就见她的身子缓缓歪下去,口角流出一股黑色的血迹……

段樱离在她的鼻息下试试,已经完全没有气息了。

她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上一世,她对老夫人的印象并不深,在仆人院生活的六年,使她没有多少机会与老夫人见面,出了仆人院后又跟着凤羽打拼江山,不过在她临死之前,也将老夫人一并纳入了怨恨的范围,因为她也一样,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她这个孙女儿。可是再世重生后,她觉得奶奶对她其实还不错,她也是想好好的孝顺她,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离去了。

顾采芹扑到梅夫人的怀里大哭,“娘,奶奶死了,奶奶死了……”

她泪流满面,情真意切,梅夫人一边替她擦着眼泪,一边向丫头叮嘱道:“去通知各人,就说老夫人归天了,让他们着手准备丧仪。”

顾采芹却忽然抬眸,大声道:“不可以,奶奶刚才还好好的,怎会忽然死了?而且她唇角的血,为什么是黑色的!娘,您还没有看出来吗,奶奶是被人毒死的!”

她的话让梅夫人一怔,“你是说——”

顾采芹将怨毒的目光转到了段樱离的身上,“奶奶她吃了樱离送的玫瑰饼,才中毒而死!樱离,你为什么要害奶奶,为什么?”

段樱离看了看眼前的饼,又看看老夫人,淡然答道:“我没有下毒。”

顾采芹冷笑道:“好,既然你能说得如此笃定,那我们立刻请京兆尹来查此案!”

梅夫人愣了下,“采芹,这——”

她原本也只是犹豫,没想到向来很温顺的顾采芹,忽然冷声对梅夫人道:“娘,我知道你心疼樱离,但是现在人命关天,况且受害者还是奶奶,我们不可以就这样让事情过去的,且不说安葬了奶奶之后如何,便是爹回来了,也无法向他交待呀!”

“这——”梅夫人被说的接不上话来。

顾采芹也不理会她,直接让人去报官。

在此期间,段玉容也来了,还有苏紫及一直不怎么出来的萧百恋,也都来了,段樱离看着她们的目光,她们都像蛇一样,狠狠地盯着她,便是向来温和的二姨娘,此时亦是很冷漠,段樱离本来也没有想从她们那么得到什么,上一世,她们也是如此待她,或许后来她追随凤羽左右的时候,尚得到过她们的尊重。

但那都是假的,笑容背后,就是如今这样的怨毒的冷脸。

段樱离的唇角,不动声色地浮起抹冷笑。

玉铭见状,扭头就要出去,却被顾采芹发现,一下子拦住她,“你不许出去,出去也没用,今日慕府要被斩于刑场,只怕段樱离所有的救兵都忙着吧?他们是不会来救她的。”

“采芹小姐,您怎么能如此冤枉三小姐?”

“是不是冤枉她,京兆尹大人一来便知。”

就在这时,京兆尹已经来了,同时来的,居然还有明帝。

众人马上都跪下行大礼,“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帝用嗡嗡的声音道:“平身。”

众人马上都站了起来,中常侍韩勤向来对段樱离有好感,这时候就微微向她点了点头,段樱离也还以微笑点头。顾采芹看到这一幕,不知怎么的,心头微微一沉。然而看了眼那盘玫瑰饼,她又镇定下来。

明帝脚步沉重地进入房间,发现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口角流血,面现黑气,显然是中毒而亡,顿时冷声道:“没想到老夫人一世安康,临死时却遭人毒手害死。段爱卿,朕对不起你。”

他来到外间,坐在主位上,众人分立两边。

明帝道:“让人去查查,老夫人所中何毒,毒源又在何处。”

韩勤应了声,便派人去了。

明帝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只见是一众女眷……只有段鸿一个不到十岁的男孩子,还有二姨娘手里抱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真正是人丁凋零呢。

段玉容与明帝是前后脚过来,还没有来得及与其他人说话,只觉得奶奶死了,实在是令人悲伤,嘤嘤地哭泣着。

半晌,明帝才道:“段爱卿为了南诏,鞠躬尽瘁,令人感佩。除却君臣之宜,朕与他亦有兄弟之义,听闻老夫人乍然逝去,想到段府中无人主事,朕便亲自来看看。今日之事,朕定要安排好老夫人身后事,尔等如果知道什么,不防直言。”

事实上,他本来是要亲自看着慕府被斩的,谁知道中途却出了差子,先是菜市场内不知谁家的房子着了火,烟雾极大,火借风势,搞不好会烧掉半条街,百姓都在那里哭天喊地,明帝只好派了一部分人去救火,如果明帝在附近的情况下,居然让大部分百姓被烧死,那才是真正的丑闻。

一些守在法场的官兵走了,忽然从四面八方冒出来很多黑衣人,个个都武功高强,又有三辆马车疯了般的驶入,将所有的死囚都劫走了,官兵虽然已经奋力抵抗,却仍旧没有留住黑衣人,而且死伤严重。

明帝气得肺都要炸了,虽然想到劫走死囚和放火的人是一伙的,他却不得不继续选择救百姓,这就是一个自诩名君的皇帝必须要做的决定。

而那个设计劫囚的人,当然也算到了明帝的心思,所以才能够成功。

事以至此,只能派人追击,而救火还在继续……明帝甚为愤怒沮丧,坐轿打道回宫等消息,却在路上遇到京兆尹,见他行色匆匆便停下轿子问了两声,知道竟然是段府的诰命老夫人被害身亡,段擎苍是一品将军兼远山候,又在出征中,他这个做皇帝的来到段府亲自主持这件事,想必段擎苍会很感激。

他于是匆匆地又赶到段府来。

不过,他心里此时可是燃着熊熊的烈火,定然要在段家这里找到个发泄口。

有了明帝的话,顾采芹便忽然站出来,大胆道:“回禀陛下,臣女采芹,是梅夫人的女儿,老夫人是采芹的亲奶奶……”她说到这里,眼泪珠子豆大,一串串地落下来,“奶奶今早原本好好的,还坐在那里与我们聊天,可是因为段樱离送来了一盘玫瑰饼,奶奶吃了她送来的饼后,就……”

听了她的话,明帝尚无反应,段玉容已经忍不住大声道:“采芹,你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陛下面前,不敢有一点欺瞒。”

段玉容咬牙切齿地看向段樱离,“你,竟然是你——奶奶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竟然害死她!”

说着她忽然扑上来,双手成爪,就向段樱离抓去。

好在被明帝带来的人给扯住,京兆尹候申更是一声怒吼,“大胆,陛下面前不得放肆!”

这声怒吼颇有气势,段玉容的腿微微抖了下,只能咬唇,安静下来。只是一双眸子,仍然向段樱离瞪着。

段樱离的面容,平淡无波,没有像别人那样表现出悲戚之色,明帝对她的印象很深刻,曾经还因为她而费过一些脑筋。想起在猎场断涯那里,她曾经目睹过自己与皇四子之间的事,心里实际上是有一点不舒服的,不过他到底已经是老谋深算,做了多年的皇帝,必须要表现出公允来。

“段樱离,你有什么话说?”

段樱离微微颔首,“回陛下,凶手不是臣女。”

这时候,验尸的仵作出来了,向明帝道:“陛下,此毒极凶悍,乃是入口封喉的鹤顶红!”

段樱离忽然想到,自己是喂了老夫人吃玫瑰饼,当时老夫人好好的,还和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后来是顾采芹又来喂老夫人吃东西……

若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她吃下段樱离喂的玫瑰饼,,就应该毒发身亡了才对,但段樱离明明记得她当时还说了几句话,并无异样。

段樱离马上想到,玫瑰饼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顾采芹。

她看向顾采芹,发现顾采芹也正在看着她,显然她已经明白,段樱离知道了真相,但是那又怎么样?她此时应该是百口莫辩,顾采芹的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浅笑。

明帝又问,“毒源在哪里?”

顾采芹道:“毒源定是那盘玫瑰饼!”

段樱离道:“不可能,那盘饼是我亲自做的,不会有毒。”

顾采芹冷笑,“事到如今,你还狡辩,你说那饼没毒,那你敢当着大家的面,吃下这盘中的饼吗?”

她的笑容过于恶毒,让段樱离忽然地紧惕起来,虽然她判断那饼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不知道顾采芹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让老夫人中毒,那如今,这饼却是吃不得了。

见她不敢接话,顾采芹笑道:“不敢吧?你知道那饼是有毒的吧!”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段樱离的身上,如果她笃定那饼没有毒,如何现在竟然不敢应声?现在她那

句,“那盘饼是我亲自做的,不会有毒”便一点都站不住脚了。

中常侍道:“要试饼有没有毒,又何需亲自尝呢?让仵作验一下不就知道了。”见到顾采芹如此咄咄逼人,他连忙说了这句,总算解了段樱离的尴尬。

马上就有仵作去查,银针***饼中,才短短的时间而已,整根针都变成吓人的黑色了。

仵作回道:“陛下,这的确是一盘子毒饼。”

顾采芹道:“梅夫人可以做证,这盘子毒饼,的确是她拿进来的。”

明帝的语气不带感情,缓缓道:“段樱离,你还有什么话说?”

段樱离道:“陛下,此饼肯定是被人在其后下毒。”

顾采芹也道:“陛下,这饼是段樱离自己说,她亲手做的,也是她亲自端进来的,而且也是她亲手喂奶奶吃饼的,在奶奶去世后,我和梅夫人一直守在跟前,这些事都有我娘梅夫人可以做证,那饼根本就没有人动过,后来皇上您来了,更是派人将那个房间把守住,试问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在饼上动手脚?”

顾采芹的思绪这样的清晰,倒是令众人有点惊讶。

明帝的目光落在梅夫人的身上,“梅夫人,是否如此?”

梅氏面色惶急忧心地说:“的确是这样,不过樱离是好孩子,她不会……”她的分辩听起来那么的苍白无力。

段樱离接过了话头,“并不是一直守在旁边吧,陛下进入段府的时候,我们都去恭候陛下,若是凶手在这时候做手脚,将饼换掉是轻而易举的事。”

“陛下浩浩天威,何人敢在他的面前做手脚?你这样说,分明有损陛下天威。”

顾采芹句句铿锵,正义禀然。

不过这句话却是没有道理的,段樱离敢肯定,这盘饼正在是明帝到来时,众人恭候大驾,才导致盘中饼被换。可是顾采芹如此一说,她的确不能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抬眸看了眼明帝,发现他神情阴阴的,尚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他也没有允许段樱离继续再说下去,毕竟没有人愿意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

明帝漠然问了声,“候申,这件事你如何看?”

候申道:“目前看来,确实段三小姐的嫌疑最大。”

明帝这才冷冷一笑,“段爱卿不在家里,他家的事,就是朕的事。老夫人身份尊荣,此事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段樱离,若是你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不能怪朕了。”

梅氏忙道:“陛下饶命!”

“哼!你还敢叫饶命!你可知,女不教,母之过,这件事发生,你也有很大的责任!”

段玉容道:“的确是,这母女二人向来不是好东西。陛下,您还不知道吧?这段樱离有可能并不是段家的种,这梅夫人事实上就是多年前,被我爹赶走的梅氏,为什么被赶走?便是因为她和侍卫私通,被我爹抓奸在床,为了避免家丑外扬,才说她是暴病亡。”

“后来,她却与自己的女儿段樱离,合谋用了手段,回到了段家,自从她回来,段府就没有安宁过,回头再想想,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谁知道是谁的种呢……”

段玉容提起旧事,梅氏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红着眼睛叫,“我没有,没有,都是谣言。”

“你敢说,你当年不是被我爹赶出去的?你敢说,你回来不是用了手段,故意撞上我爹的马车装可怜,才又回来的?”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梅夫人哭着爬在地上,给明帝嗑头。

段樱离道:“此事早已经有定论,若是真的捉~奸~在床,她第二次回来,如何能成为段家的主母。家丑,的确不该外扬,但是真正红~杏出~墙的人,并不是梅夫人,而是另有其人。”

段玉容哈哈两声尖叫,“段樱离,死到临头,还要给别人泼污水,你是说三姨娘吗,反正她已经走了,你说什么也没有人可以证明,不过你咬出三姨娘也没用,她跟你毒害奶奶这件事,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时候,顾采芹却忽然不说话了,见了鬼似的,盯着段樱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