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人母能想到以后,又为将来打算,不是病死,对外只是笼统的说是抑郁而终,这也太奇怪了些。

更奇怪的是之前成国公的态度,竟然还讳莫如深的样子。

之前晏七七翻墙逃出去的时候被罚在祠堂跪着,上面摆着的就是余氏的牌位,可也只有个姓氏,连名讳都被隐去了。

如今细细想来,有很多可以推敲的地方。

只是公孙璃好像也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提起余氏,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怎么,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很熟悉余……我娘,我问你的时候你又不说了?”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你确定要听?”公孙璃像是喝上劲了,一杯接着一杯。

“嗯,我想多了解她一些。”

公孙璃笑得更大声了,眼角似有泪痕,“晏七七,你是脑子不清楚吗?忘记我和你是仇人了?刚才你还说想杀我,怎么现在反倒要和我叙旧了?“

她早就知道公孙璃不是这么好打发的人,此时也稍微示弱了些,“虽然父亲待我极好,可是没有母亲伴随在我身边,心里还是会觉得空落落的,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喜欢往皇宫跑吗?就是因为皇后娘娘视我如己出……”

这话晏七七说的半真半假。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异世,她都不知道母亲是谁,余琳琅是她在这个异世的便宜娘亲,至于皇后娘娘嘛,深宫之人会做戏的太多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更是如此。

果然公孙璃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你说程心柔待你很好?”

他疑问的语气是真的,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晏七七也是真的。

晏七七点点头,“是啊,你也认识皇后?”

公孙璃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哼了一声,“何止是认识!”

大概是怕晏七七又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干脆转移了话题,“不过话说回来,你是你,琳琅是琳琅,既然你愿意听,那我就拈几件记得的说吧。”

时光流逝,经由巴掌大小的铁窗折射进来的光线已经渐渐被湮没了,公孙璃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神色,讲起往事来多了几分凝重。

他说了很多,晏七七也听的很认真。

良久之后,公孙璃望着面前这副和琳琅相差无几的面容,心有戚戚焉,他说了那么多,其实还有一个秘密没说。

他想了又想,终究是将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罢了,这小丫头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要是真将她身上背负的秘密说出来,只怕……到时候这片大陆又不知道会掀起一股什么血雨腥风来。

想来琳琅要是在世的话,这样的结果她也不愿意看见吧?

晏七七总觉得今天晚上的公孙璃看着不太对,她对于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倒是不怎么避讳,一把抓过他的手腕,就地取材将发丝上的银簪子拔出,横握着放在公孙璃的右手上,再慢慢的由动脉一直到虎口掌心用力的滚动。

令人讶异的一幕发生了,只见一条血红的虫子竟然顺着脉络一直游走到了公孙璃右手的中指上,晏七七瞅准时机,眼疾手快竖起银簪子戳破了他的手指,轻轻一勾,长虫便被卷了出来,晏七七不再迟疑,将那虫子放在烛台中烧了。

要是放在平常,能轻而易举近公孙璃身的人只有两种。

一种是将死之人,一种是他愿意让别人亲近的人。

晏七七便属于后者。

其实刚才晏七七拉住他手腕的时候,他是知道这丫头要做什么的。

果然是琳琅的亲生女儿,心软这个特点倒是如出一辙。

他刚才连蒙带编说了关于自己的一些“凄惨”的身世,没想到晏七七果然就上当了,这手心里的蛊虫还是之前晏七七种下的,今日她又亲自将虫逼了出来,公孙璃得了便宜还卖乖,“七七,你把这条毒虫从我手心里逼出去了,你就不怕我以后对你下黑手?”

晏七七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竟然会觉得公孙璃和之前比看着顺眼了不少。

他们两个人更像是不打不相识,都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数次相互拼杀的你死我活。

等到斗累了,又有一种类似惺惺相惜的感觉。

有时候晏七七也很欣赏公孙璃,倒不是因为他那妖邪惑众的外貌,而是因为他坏的“坦坦荡荡。”

他不像某些人,利用完别人还会假惺惺的来一句,“我是为了你好。”

说一个人坏,其实也是分角度的,他觉得自己没错,也是因为他要做的事是那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所不齿。

可是有些时候,将事情反过来想一想,又会觉得无可厚非,所为难者,一点痴念而已。

如她之前所说的那样,公孙璃无意中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起码她不会再为嫁给郝连澈而忧心了。

夜深人静的夜晚,好像就连时间都静止了,公孙璃倒是心大,喝得晕乎乎的,嘴里说着晏七七听不懂的话。

甚至还轻声浅吟了起来,“三杯烈酒下肚,往事细数过目,此情深重……”头一歪,彻底睡了过去。

初雪后的第一个夜晚,月亮总是格外的圆。

公孙璃已经睡着了,晏七七却望着那一块巴掌大点的天窗,月色皎洁无暇,都说明月寄相思,也不知道如今父亲在晏国过得如何。

人一到落魄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家,此刻的晏七七也不例外。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远在千里的晏国,不光是晏天霁在想她,就连满朝文武都在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