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站在我肩上,翅膀往左指,我就往左走。翅膀往右指,我就往右拐。鹦鹉用翅膀拍打着我的脑袋说:“哎,哎,笨蛋!我明明往左指,你干嘛往右拐!”。我用挴指和食指捏住它那弯钩似的喙厉声说道:“闭嘴!你他妈的是我的俘虏,胆敢如此嚣张!再说了,你知道我向右干嘛吗?你没看见那边有棵野苹果树吗!我要摘几个苹果吃!”。

我摘下一个野苹果在衣襟上蹭蹭,坐在石头上啃了起来,然后将啃剩下的果核丢给鹦鹉,鹦鹉十分激动的抗议起来:“反对虐待俘虏!你要想让我继续帮你,就摘一个完好的苹果给我吃!”。我恨的牙痒痒,却拿它没办法,只好摘一个丢到它面前,我也摘下一个恶狠狠啃起来。

鹦鹉领着我翻过了三道山梁,越过了七条溪涧来到一个山洞前,鹦鹉说:“那就是阴阳大仙的洞府,你去敲叩石门,里面自然会出来人的!喂,先把我放了!不要说是我把你领到这儿的!”。我解开绑在鹦鹉脚上的藤子,它抖了抖翎毛,一拍翅扑喇喇飞到林子里躲了起来。

我照鹦鹉所吩咐的那样走到石门前,先整了整衣服,又将蔫搭搭垂在前额的头发撩起来,这才动手敲门。我的手落在石门上激不起一点声响,于是我拣起一块石头,很文雅的在石门上啪啪啪连砸三下。很快里面就响起疲沓沓的脚步声,一个很不耐烦的嗓子在石门后问:“谁呀?”。我说:“你是不是阴阳大仙呀?”。里面没有吱声,却见石门上开了个小洞,从里面伸出一只手,食指和挴指间捏着一个圆滚滚的眼珠子,那只手捏着眼珠子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又缩了回去。只听石门后那人说:“你他妈是谁呀?我没见过你!”。我说:“大仙,大仙,我是你的崇拜者!我不远千里跑到这儿来就是想一睹你的仙容!开开门吧!”。里面的人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大名的?”。我心想可不能出卖那只鹦鹉,不然我就变成个言而无信的人了。于是我连咳三声,借以拖延时间,给我一个编鬼话的缓冲期。终于我开口了,我说:“大仙呀大仙!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连天上的太阳也嫉妒你金光四射!你的英名就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随风四处飘散,有一粒种子不小心落在我的心田上,很快生根发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都快撑破我的胸膛了,所以我必须见你一面!”。里面又是一阵沉默,但我听到了石门里的那颗心因受到如此恭维而欢喜蹦跳的声响,终于我听见里面有个声音边跑边喊:“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就来!”。

石门嘎嘎吱吱,轰轰隆隆的开启了,一个风骚美丽的妇人袅袅婷婷走了出来,她朝我抛个媚眼说:“好人儿,刚才是你像画眉鸟一样说了那么一通动人的话吗?哎哟,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我,我的那颗心呀,就像含情脉脉的玫瑰花一样一瓣一瓣绽放开了。小宝贝,你就是我等了五百年的情郎呀!”。说着像发情的母狼一样将我扑倒在地,从衣服里将胸前那两团白嫩的肉挤出来塞进我嘴里。那一刻我就像一台正在工作的电器突然被拔掉了电源插头似的,我的身体不会动了,脑子也停止了运转,我甚至连迎合或反抗都不会了,我被惊呆了。这时突然响起一个男人的粗哑嗓音:“你这个骚婊子,见一个男人爱一个!”,我循声望去却见骑在我身上的变成了个满脸络腮胡子脸上有道刀疤的男人,这个男人拧笑着用铁钳般的大手掐住我的脖子。那个女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你他妈的不吱声会死呀?老娘的事轮得着你管么!”,随即骑在我身上的又变回女人,她揉着我脖子上被掐出的红印子柔声柔气的说:“哎呀!我的小情郎呀!心疼死老娘了!”。可是转瞬间她又变回男人。终于我实在忍不住了说:“二位,到底你们哪位是阴阳大仙?”,这一男一女齐声回答:“我俩都是!”。我疑惑的问:“难道阴阳大仙是两个人吗?”,这一男一女同时笑了起来:“当然是一个人了。你想既然叫阴阳大仙,当然既有阴又有阳了!哈哈哈——”。我只觉得一阵恶心,一脚将骑在我身上的阴阳人踹翻在地撒腿就跑,跑出百步之遥了还听那女人在叫:“宝贝,心肝,别跑呀!我还没给你欢乐呢!”。

我一口气跑出十里路才背靠一棵大白杨呼哧呼哧的喘气。怎么办呢?大话已经说出去了,非把这个阴阳大仙制服了不可,然而——,算了,先回去,实在不行把老高也拉来,两个对付一个胜算总是大一些。于是等气喘匀了,我开始沿着旧路往回走。

我翻山越岭走到太阳偏西时已能看到对面山上的老高了,只见老高在一棵桃树下走来走去,不远处还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白袍,一个穿黑袍,这两人的舌头都朝外伸出老长一截。这两个家伙似乎在向老高说什么,可是离的太远了听不见,不过看这两个家伙的手势似乎是在招唤和怂恿老高干什么。后来老高解下裤腰带在桃树的粗枝上打了个结做成个套索,那个穿黑袍的人搬来块石头放在套索下,老高踩着石头站了上去,一脸悲戚的叫了句什么,就将脑袋放进套索里,那个穿白袍的过来,将老高脚下踩的石头搬开,于是老高的身子就悬空了。看到这里我已明白老高是在干么了,我凄厉的叫了声“老高!”,飞一般的往山下跑。那些爬蔓植物将我绊倒,我就势抱着脑袋滚下坡去,也不管伤到没有,爬起来就往对山跑。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等我抱着老高的腿将他从套索里松放下来,他的舌头已经吐出来了,他的躯体也已经凉了,我哭唤道:“老高,好兄弟,我们一起来到这里,说好一起回去的!你躺在这儿,我回去怎么跟你母亲交代呀!”,我一边哭一边将老高吐出来的舌头塞回去,可是我的手一松,舌头又撑开双唇钻了出来,我只好不厌其烦的做这个动作,因为我想让老高的遗容看起来好看一些。

突然我透过矇眬泪眼看到那黑白二人押着老高在对面山坡上飘飘荡荡走着。我顿时明白了,那两个是吊死鬼,是冥界的勾魂使者,同时我也想到了假如能抢回老高的魂魄,那么老高就还能活过来!

我大吼一声拎着铁剑连滚带跑的向对面山坡追去。眼见他们离我不过一箭之地了,那两个吊死鬼往起一跳,落下去时脚踏在地上,大地顿时裂开一道宽缝,三个人同时坠了下去。等我呼哧呼哧赶到,那道地缝已经合拢了,我东摸摸西瞧瞧又趴在地上敲了半天也找不到他们下去的入口了。我发了一声恨,心说:你们上天堂我跟你们上天堂,你们下地狱我跟你们下地狱!反正老高救不回来我也无颜活在世上了!我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大吼一声对着大地猛劈下去。只听轰的一声响,大地裂开一道深沟,探头往下一瞅,下面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儿。我在深沟旁走来走去,不时探头朝下瞅一眼,可就是下不了跳下去的决心。我徘徊了足有十分钟,一狠心咬破中指,用殷红的血在眉心点了个红痣,照我奶奶的说法这叫做一点红,可以守住自己的魂灵不被鬼使勾走。做完这个准备后,我一咬牙,一闭眼纵身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