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多是借着在京里认得她的世家子多,会给她行方便指路而已。他才知道邢燕承会去哪里。

顾磐磐不想和邢燕夺在一起。她对他上次那身手心有余悸,立即摇了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邢燕夺微微眯眼,他难得管麻烦,做好事,她却不同意。

他道:“你不去,等到晚上,阿楹也给你找不来燕承。”

顾磐磐还是摇头,不跟他去。

邢燕夺想做的事,旁人从来拦不住,他直接走过来,说:“跟我走。”

顾磐磐没想到他还强行带她走,想挣脱邢燕夺,但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邢燕夺也不见怎么用力,就轻轻捏了捏她的肩骨。她就动弹不得了。

真是纤细,仿佛一捏就要碎。就这点儿力气,还要在他手里不停挣扎。邢燕夺慢慢勾出一个略带痞意的笑容。

“顾磐磐,你最好听我的。”他居高临下打量着顾磐磐,又威胁她了:“不然我就摘你的面具。”

说着还伸出手,做势真要摘她的面具。

“不行!”顾磐磐捂住自己的脸,朝一旁躲开。邢燕夺本就是吓吓她,他还不至于这点自由也不给顾磐磐,因此倒停了手。

而顾磐磐担心邢燕夺摘她的面具,果真就不再乱动,当然,其实也是没有什么力气再挣。

——

邢燕夺并没有骗顾磐磐,邢觅楹要在上江苑给她找来邢燕承,是真的难。上江苑,实在太大。

而且,上江苑最妙之处,就是丰沛的水系,上江两岸东有粉海子,西有风聆池、秀沼,在这天然的水系中,除了选择天然平地,还叠石造山,因此,有不少宫室之间,都隔着上江如带的丽水,有的甚至在海子中央。每去一个地方,往往就需要乘坐宫舟。

乘舟行游在蜿蜒曲折的上江之中,观赏两岸的碧林深秀,春时绮花,再登上主题不同的宫室,品览各种意趣,简直是人间至乐。但景色美则美矣,却是真正闲时的玩儿法,耗时是免不了的。

邢觅楹要乘宫舟,还得找管事的内侍,拿她邢家二小姐的身份来办,但邢觅楹毕竟是女子,没有腰牌,内侍未必信她。

而就算他一个人去找邢燕承,不带顾磐磐,也得乘坐宫舟。

宫室太多,而宫舟有限,并非是不停往返。

宫舟本就是皇室所用,数量不多,现下分了好几拨,皇帝那边一只御舟,伴驾的王公、臣僚另乘三舟。太皇太后、大长公主等皇族女眷,以及诰命夫人和小姐又是两舟。容定濯那边“理事”用,还有一舟。机动的就没两只了。

因此,邢燕夺才会过来等邢觅楹。

若等他去了那边,再带着邢燕承乘舟回来,也不知这顾磐磐会怎样。所以,他索性带上了她,一次解决。

顾磐磐被邢燕夺带上了宫舟,她就靠着窗,脸朝着舟窗外,自己坐得远,既不跟任何人说话 ,也不看谁。

邢燕夺看看顾磐磐,连他自己都不懂,他为帮顾磐磐竟连妹妹都不等了,她还在不高兴地躲避什么。

靠邢觅楹的确是找不到邢燕承的,邢燕承已作为御前太医之一,跟着隋祉玉一起,登上了千岩岛,一个奇石累秀之所。

一会儿,皇帝还要率着众人在这里观看蹴鞠竞赛。

今次的上江苑,到处悬挂诸多新造的明灯彩饰,今晚更将是华灯齐放,不夜之天。

还将为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在江上鸣放礼花。

但其实,并不是顾磐磐还在故意避着谁,她现在其实什么也没有想。

她将身体的重量都靠着船舷,正跟体内那股火燎般的感觉全力做着对抗,她觉得意识都要被磨没了,她甚至都不信自己坚持了这样久。

先前邢燕夺带她在身边的时候,她其实很担心,害怕自己无意识地,手就往人家身上抚过去了。还好没有。

等他们乘坐的宫舟靠了千岩岛的岸,邢燕夺就带着顾磐磐下船,将她暂时安置在一间阁楼里,对她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叫邢燕承过来。”

顾磐磐这才意识到,这邢燕夺是真的在帮她找邢燕承,就点头道谢:“有劳将军。”

邢燕夺又看看她,就离开了。他觉得顾磐磐呼吸越来越急,但因为看不到她脸的缘故,只当时她头痛难忍所致。

顾磐磐一个人等在房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的手掌其实已经伤痕累累,她是用头上的玉簪子不断戳着自己的手,才强撑着没有迷失掉理智。

可是她没有想到,竟会有人来这间屋里。

听到门口的响动,顾磐磐很警觉,双眉紧蹙,撑着无力犯软的身子,跌跌撞撞,躲到一旁屏风后面。

可崇阳郡王推门时,已看到她一闪而过的裙角,顿时露出笑意,朝那屏风后藏着的小姑娘走去。

他就是看到这小姑娘来了这里,才跟进来。

顾磐磐背紧紧抵着墙,无路可退,她便见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约莫近四十的年纪,身量有些发胖,酒气浓郁,显然先前在席上喝了不少。

她虽不认识他,但他的衣冠,与她先前看到的南翊郡王是一样的,可见也应是个郡王,并非寻常权贵。

崇阳郡王上下看看顾磐磐,虽然她还戴着面具,但能看到女孩小小的菱唇微张着,呼吸要比平时急促,胸脯剧烈起伏。连鬓发也微微汗湿,有种香汗淋漓,虚弱不胜之感。

崇阳郡王简直是浑身血液都冲往一处,恨不得立即抱着这少女滚在外面那张榻上,愈发叫人想看她面具下的小脸是什么表情。

他伸手就来捉顾磐磐的手,顾磐磐没想到这个人这样大胆,赶紧侧身躲过。

崇阳郡王只当这女孩是自己的囊中物,见她躲闪也是一种意趣,便说:“小姑娘,你可知我是谁?”

顾磐磐摇头,只当没认出这是一位郡王,道:“不论你是谁,你快出去!”

崇阳郡王正是为顾磐磐而来,怎可能出去,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见到的会是这样勾魂的画面。他就说:“实话跟你说,本王乃崇阳郡王,今日瞧上你了。你若愿跟着本王,本王自会对你倍加疼宠,让你往后过上与王妃无异的生活。”

顾磐磐想着,郡王这样的身份,若真对她做出什么,她的结局恐怕还真只有进这男人的后院,是不会为了她惩治堂堂王爵的。

她强自控制涣散的神智,说:“郡王,可我是皇上的人,没法再跟着别人。”

崇阳郡王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你是皇上的人?”

“不错。”顾磐磐说:“我在南药房做女医,是皇上亲自调我去的。郡王若是碰了我,叫皇上知道,恐怕会龙颜震怒。”

崇阳郡王恍然道:“原来你说你是皇上的人,意思是你是他的女医?”他还以为是皇帝的女人!

“当然不是。”顾磐磐可顾不得害羞,说:“皇上他……已临幸过我。”

崇阳郡王不相信:“皇上只幸你,不给你位分?这不是皇上做出来的事啊。”

顾磐磐抿抿嘴角,说:“皇上这几日太忙,很快就会给我位分。我兴许已怀有皇上的孩子,望郡王三思。”

崇阳郡王一愣,顾磐磐怀了龙种?以他的荒唐,皇帝碰过的小宫女,他未必不敢染指。但若是怀了龙嗣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他也的确不敢动啊。

顾磐磐冷着脸,说:“还望郡王离开。我跳舞累了,想休息。”

崇阳郡王看看顾磐磐,尤其是上下看她整个人窈窕风流的体态,觉得皇帝还真有可能碰过,毕竟也是个眼睛不瞎的男人。

想了想,崇阳郡王终究控制着自己,遗憾不已转身离开。

到嘴的鸭子都没吃到,让崇阳郡王很不甘心。

他走出那么一段,却慢慢回过味来。不对啊。

他身为男人,最是明白,食髓知味的道理。

今天顾磐磐这一舞太绝,皇帝若是幸过她,看到她今日那小腰扭摆的样子,那是绝对要勾动心思,再次临幸的。怎么都该叫上顾磐磐去身边陪侍,而不是让她一个人躲在这里。

何况,顾磐磐说她可能怀了龙嗣,可她今天这舞跳的,跟要飞起来似的,若真可能有了身孕,她敢拿龙嗣开玩笑?敢这么个跳法?

崇阳郡王越想,越意识到自己被顾磐磐给诓了,气不打一处来,立即返回,要去捉顾磐磐。

可等他回到先前的房间,却见屋里空无一人,那小姑娘压根不见了,愈发说明她是在骗他!

顾磐磐也知道,她只能一时骗退崇阳郡王,拖一点时间是一点,那人耳门色黑,眼神浑浊,一看就是个纵欲过度的样子,那般好色之徒,很可能还会回来。

因此,顾磐磐离开了,想往崇阳郡王相反的方向逃走。

崇阳郡王不知道的是,

这时,顾磐磐撞进一名男子的怀抱里,一双有力的手臂正托着顾磐磐,止住她扑向前去,险些摔倒的身形。她心下一揪,不知又遇上了什么人。

“……你侍过寝?还怀有龙嗣。朕怎么不知道?”

很快,她却听到隋祉玉的笑声在她头顶低低响起。

第25章

是隋祉玉自己过来找顾磐磐的。

这阁馆的背后,就是石棋林。隋祉玉正好与南翊郡王等人在此,而许多名禁卫则是四散巡逻,监视着风吹草动。

一名禁卫在窗外偷听到顾磐磐与崇阳郡王的对话。这禁卫也不知顾磐磐说的是真是假,一听事关龙嗣,哪里敢轻率待之。

立即将听到的内容一五一十向隋祉玉禀报。

隋祉玉哪能不知崇阳郡王是什么德性,闻言亲自跟着禁卫过来。

就见顾磐磐人都立不住,往他怀里扑,索性戏谑了她两句。

顾磐磐听到这熟悉的嗓音,抬起头看了看皇帝。

隋祉玉已更过衣。脱下繁复的衮冕,换上一袭圆领箭袖的白色龙纹袍子,便于活动。

顾磐磐不知他换过衣裳,意识又有些模糊,因此没有第一时间认出这人是谁。听他自称朕,才弄清这是谁。

若是平时被皇帝这样打趣,顾磐磐肯定是要臊得慌,但现在只是像见到救星一般,竟伸手拉着他的衣袖不放。

见到皇帝,总比跟崇阳郡王待一起好。

虽没有开口求救,但这样依赖的动作已代表她想要皇帝庇护的意思。

隋祉玉低头看看顾磐磐这对他而言娇小玲珑的身躯,感觉女孩的身体在轻颤,怕成这样?看来真被崇阳郡王吓得不轻。

他抽出自己被她攥紧的衣袖,伸手在她肩头安慰地抚了抚,道:“不要怕。”随即将顾磐磐交给罗移,让罗移将她带到一旁。

崇阳郡王这时正好往这个方向追来,蓦地见到一道伟岸身影,正是皇帝,他脑中轰然,暗叫不妙,难道顾磐磐说的话竟不是诓他?而是真的!

他现在有些庆幸,尚未真的对顾磐磐做下什么事。

隋祉玉定定看着崇阳郡王,问:“皇叔跑得这样急做什么。”还有半句没说出口,正是“有失体统”!

这侄子不笑时,尤其是冷着眉眼时,哪怕是崇阳郡王,也是真的害怕。

他就道:“皇上,我……”他本想随口扯谎说自己的约指掉这里,过来找约指。

但皇帝的眼神太深,深得让崇阳郡王一个激灵,他的话又收回去,以免被扣个欺君之罪。只是含糊道:“我喝多了!啊?怎么就走到这里来的?”

说着,崇阳郡王就转身,佯作喝多,摇摇摆摆就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在念。

崇阳郡王好色可不是一两天,连先帝的一名回鹘美人宫妃都调戏过,何况是个小女医。

崇阳郡王本身是个扶不起的,但他的母系血统却是来自南苗,留着他于稳定南苗大有好处。他对皇位又无野心,也没人轻易动他。

隋祉玉就去看顾磐磐的情况,见她垂首坐在椅子上,说:“顾磐磐,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