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叫她皱着眉,伸手抚了抚,把她的眉心抚平:“想不到就不玩勉强,回去可以慢慢想,待想到了,再差人过来说。”

“也好。”

她们又在铺子里看了看,且阿黎还将红豆介绍给了这位管事。

原本以为这铺子没多大的时候,这掌柜也不用多慎重。可如今铺子比她们料想的大许多,红豆这个下任掌柜也得多学习学习了。

如今正好有位现成的管事,正好可以叫红豆跟着他学。

那位管事自然不会拒绝,当场便有了主意,让红豆这些日子都过来,一面学着管账,一面学着怎么做生意,怎么与人打交道。

交代完了之后,赵煊终于轻松了许多。他是不耐烦这些琐事的。是以,离开了铺子,他就准备领着阿黎回去了。

阿黎到底大着胆子扯住了他的袖子。

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若是不逛逛,她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以前当扫地丫鬟的时候,每月都有假,想出去就能出去,她那会儿一是觉得外头没什么好看的,二是觉得出去就要花钱,硬是不出去。如今想想,真是矫情得可以。

“想去哪儿?”赵煊问道。

阿黎说不出具体的,只道:“哪儿都能去,好容易沐休,得了一天的空闲,该要好好走走。”

赵煊锁着眉头,似乎在考虑。

阿黎也知道赵煊事挺多,尤其是最近才到京城,每天忙活个没完。可是,出来都出来了,现在就回去,总还是不太甘心。

阿黎一咬牙,又道:“便是别的地方不去,也该找找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胭脂铺子看看。瞧一瞧别人家的铺子是怎么一回事,回头也好借鉴借鉴,王爷觉得怎么样?”

见她实在不想回去,赵煊也就难为她了。

阿黎甚少有什么要求,赵煊虽说不大乐意,但还是遂了她的愿。待扶着阿黎进了马车之后,车帘被甩下,里头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滚去驾车!”

他舍不得凶阿黎,还舍不得凶别人么。

阿黎小心肝儿颤了颤,闭着眼睛怜惜了外头的红豆一会儿。原来还想着让她赶紧进来呢,现在,只怕她是不会进来的。

红豆何止不想进来,她连一块儿跟着的兴致都下没了。

不过王爷已经发了火,马车还是得赶紧驾起来。红豆想了想,叹了一口气,最后麻溜地爬上了驾车的座位上。

丢面子就丢面子吧,总比丢了命强。

旁边的人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奇怪她为什么坐在这儿。

红豆一贯是欺软怕硬的,当即转了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正捏着缰绳的王安:……

阿黎姑娘的这位小姐妹,可真是个怪人。

马车又行了好些时候,应了阿黎的要求,去了京城西街的那间琼楼阁,也是经营脂水粉的,且名声十分不错。

她们进去时,便有两三个小丫头上来迎接。琼楼阁比方才那铺子小些,不过上头还有一层。这儿也有隔间,赵煊进去不久,便被人引至隔间用茶了。

他也不想这么麻烦,只是这铺子里人多,还都是女人。赵煊最受不得这些女人黏黏糊糊的目光,恶心死了。

吩咐红豆好好照顾阿黎,赵煊便先一步跟着小丫鬟走了。

之后,又有一个小姑娘上来,与阿黎攀谈,待见她姿容绝佳,衣着不俗,又是生脸,心中有了计较,便同她详细介绍铺子里的货儿。

阿黎跟着小姑娘走了几步,身后便响起了细细的说话声儿,且还时不时地打量她一眼,然后咬着耳朵,继续或嬉笑,或探究,或不喜地说下去。

这样明显,让她装作不知也做不到啊。

阿黎恍然,摄政王赵煊,京城应该没几个人不认识的。既如此,今儿便是她作为赵煊从西北带回来的那位“阿黎姑娘”的头次露面。

怪不得,怪不得她们这番作态。

早知道,方才就应该拦着赵煊,不让他出来的。

边上的小姑娘还在说个不停,阿黎分出七分心神在上头,偶尔还会点点头。

离阿黎不远处,一群女子簇拥一位贵女。她们原来也只是进来随便看看的,谁想到,竟然会在胭脂铺子里看到了摄政王殿下!

还有那位初初进京,却早已被京城众贵女知晓的姑娘。真是好巧。

有人羡慕,自然有人嫉妒,嫉妒了,免不了要贬低贬低她人才能叫自己舒服些。中间有一位着粉色衣裙的姑娘便看不惯阿黎,道:“我当时有什么三头六臂呢,却原来,也只有一张脸可看。”

“是比不得你的前后分明。”又一人笑着打趣道。

“本来就是。”粉衣女子昂了昂脖子,更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来。

耳聪目明的阿黎低下了头,默默地看了一下胸前。

明明之前有长大的迹象的,闷闷的痛,她还高兴了好长时间。可这阵子,突然又没了。

有点小自卑。

那边的人还未停下,只是说话的声音少了些。不知过了多久,终有一人问起了中间那位贵女:“怎么不见你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那贵女面容姣好,眉眼间藏着一股矜贵的傲气,姿态甚雅,站在那儿,像是一副上了色的泼墨画,美得不浓烈,不惊心动魄,却精致。

“这可是摄政王殿下看中的人,你就没有半点想法?”

“想法也是有的,”那人冷清一笑,“有人为朱唇丹脸,有人为兰芝仙草,比不得,亦不用比。”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黎:凸(`0?)凸

恕我直言,你也不过是个辣鸡!

第82章

红豆站在阿黎边上,她素来敏感得很, 阿黎能察觉到的恶意, 她也不会毫无所觉。

俄倾,红豆小碎步往阿黎那边移了移:“你说, 她们卿卿歪歪的到底在说什么?”

“你猜啊?”阿黎将她们的话都听得完完整整, 这会儿, 当然没有什么好兴趣。

红豆眼睛溜了一圈, 忽然笑着说道:“她们,莫不是在说你吧?”

“这会子又机灵了。”

“还真是。”红豆挠了挠脑门上的刘海, 得意了一会儿, 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很是一猜一个准。得意过后,那欢喜劲儿又下去了许多。这事其实没什么好猜的,毕竟铺子里只有这么多人,那群人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打她们到了这儿之后便有些不正常了。

不是说阿黎还是再说谁。红豆想着,又说道:“看她们说的文绉绉的,还什么朱唇丹脸,还什么灵芝仙草,德行!”

因那贵女说话时不像旁人那边畏缩,她自傲得很,不喜就是不喜, 还正大光明地说了出来,所以红豆也听得分明。红豆说完后, 愣了一下,好久之后才反应了过来,僵硬地扭着脖子往阿黎这边看:“她,她这是在讽刺你啊。”

阿黎淡淡地点了点头,可不是么,这位贵女,俨然是把她当做以色侍人玩意儿。两厢比较,更显得她孤傲冷艳,气质高洁了。

红豆最是护短,当下就被这人给恶心到了,于是叫住旁边的小姑娘问道:“那帮子蠢货都是什么人?”

“蠢货?”小姑娘顺着她的话儿呢喃了一声,待意识到自个儿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后,立即惊悚地捂住了嘴,呜呜地说道:“这位姑娘你可别闹事儿,那边几位都是铺子里的常客,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那位粉衣姑娘是飞虎将军家的长女,黄衣裳那位是晋阳候之女,中间那位更了不得,可是当朝丞相家的小姐,您开罪谁也千万别开罪了她。”

“哟,开眼界了,没想到今儿还见到了这位京城贵女之首。”红豆声音又尖酸又刻薄,说得无不讥讽。她就是这么个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这丞相家的嫡长女,她也听别人说起过,毕竟这么大的名头搁那儿呢。今儿一见,真是忒倒胃口了。还京城贵女之首呢,长得那寒碜相,还没她……还没阿黎一半儿好看呢。

殊不知,她旁边的阿黎亦是笑得一脸恶意。不好明说,她还不好腹诽呢。

动不动来个什么什么第一,什么什么之首的,跟选美似的。

阿黎也是有些小心眼儿的。

两人的表情一个赛一个恶毒,直把旁边的小姑娘给吓得直哆嗦,生怕把生意搞砸。那穿着一般的姑娘也就算了,怎么旁边那位娇美绝人的姑娘怎么看着也狰狞得很。这,这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姑娘埋下头,再也不敢看,领着人往前走。可铺子就这么大,三两步下来,可不就到了那群贵女身边。

那些人停下了话头,觑了阿黎一眼,面上神色各异。有些更是鄙夷地往后退了两步,不欲与阿黎她们接近。原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没成想这时,红豆脚步一顿,眼睛转了两圈。到底忍不住了,红豆清了清嗓子骂道:“这琼楼阁也不过如此,什么香的丑的都往里头放。”

说完,还对着那群贵女呸了一声。

红豆一惯擅长狐假虎威,如今知道王爷多半会帮着阿黎,更是没了压力。笑话,有王爷在后头撑着,她还能叫人把阿黎给欺负了?

真要憋下这口气,她就不叫红豆!

大概是觉得心虚,那最开始说话的粉衣姑娘,飞虎将军家的赵姑娘不乐意了,当即站出来呵斥道:“你骂谁呢!”

对方来者不善,阿黎下意识地向前挪了一步,将红豆拦在后头。

红豆却不愿意躲在后头,挤出来道:“谁应了我就骂谁!”

赵姑娘冷冷地撇了阿黎一眼:“当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蛇鼠一窝。”

“嘿你骂谁呢!”红豆差点没撸起袖子,她个暴脾气。

“谁应了我就骂谁!”一样的话,如今又原原本本地还回去了。

红豆气得不行,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忌讳不忌讳了,脑子一热什么话都往外头蹦,那架势,跟她往日与院子里的丫鬟嬷嬷吵架时毫无二致:“还好意思骂我们,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以为我乐得跟你说话么,我呸!”

“你,好大的胆子!”这真是一物降一物了。赵姑娘指着红豆,气得发抖,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奴婢指着鼻子骂过。偏偏对方能不顾颜面,她却做不来这等粗俗不耐的做派。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忽然出来一个人,轻轻将她的指头按了下去:“切记自个儿的身份,在外头与一奴婢起了争执,传出去到底不好听。”

不管对方有理无礼,跟个奴婢计较,终究是有失身份,这是一则;另一则,楚檀知道摄政王在上面,她怎么也不愿意在他面前丢了脸面。

这说话的,便是丞相之女楚檀了。

阿黎睨了楚檀一眼,冷冷道:“合着这位姑娘是断定这事是红豆的错么?”

“以下犯上,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楚檀轻飘飘地看了看那对主仆,更在阿黎的脸上停了片刻,心中半分好感也无。

“以下犯上?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我是你家的奴婢呢,又犯着你什么了?从一开始就背着人说三道四的可不是我。不喜欢就不喜欢吧,还非得唧唧歪歪地说出来,那嘴碎的劲儿,一般人还真是比不得。”红豆也不怕丢脸,有什么就说什么。

楚檀面色顿时差了许多。

红豆无所畏惧地迎上去。怎么了,怕人骂你就别说啊。既说了,还不让她骂了,这是什么道理。就你能,就着完美无瑕,好大的脸!

“阿檀姐,你就不应该给她脸!”赵姑娘一脸愤然。

“退下!”楚檀心里已然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她就不该和赵欣然一块出来。

蠢货,跟个奴婢还有妾室计较,便是胜了也面上无光。到底是武将之后,总缺了些规矩。

赵姑娘冷静了又冷静,仍是冷静不了。笑话,她要怎么冷静,由着一个奴婢再那儿叫嚣么?摄政王府的奴婢,难道就不是奴婢了?

一把抽下随身的鞭子,对着红豆和阿黎袭来。红豆尖叫了一声,忙拉着阿黎后退。可那鞭子太直愣愣地甩过来,落下地太快,真是避无可避。

半天,阿黎才睁开眼睛。预料之中的痛感没有出现,再看到赵煊不知何时立在前头,空手接住鞭子时,阿黎便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