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和刘飞殊在院子里僵持着,日光下的雪渐渐停住了,留满地晶莹。

刘飞殊语出惊人,竟是把刘晏震住了。恍然风过吹落枝头上的雪,少年头上又是一片白。

“你们以为当时皇上随随便便就同意她出宫了吗?皇上又何尝不知道她就是在去送死!而她,为了皇上能同意,想尽了办法,还在宫里跪了好几天!”

刘飞殊缓缓回头看向曾小澈的房间,

“你们看看她现在,被你们打得遍体鳞伤还要护着你们羽家周全,她可曾抱怨过半分?怎么,现在她连自闭都不可以了吗?你们羽家凭什么这么霸道?”

青丝扫着空中单薄的几片雪花,光阴年轮不曾停歇无法溯洄,鹤羽争斗,双方皆是受害者。

刘飞殊说,

“刘晏,你可曾看过她身上的伤口?你知道她的手被你们夹成什么样子了吗?一开始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她再也拿不起来夜琉璃了。她是谁?她是江湖中的暗夜女王!她那么要强,可甘心从此变成一个废人?刘晏,你以为她就不想自杀吗?我们好不容易才唤起她的求生欲,你说这些什么意思,非要她死吗?”

刘飞殊越说声音越小,悲伤却无限放大:

“刘晏,你敢说,她身上的伤,没有你打的?你使了多少力自己不清楚吗?她疼了三个多月,她卧床了三个多月,你呢?打人还要诛心!”

小鱼干跳了下来,用爪子扒拉开了晶白的雪,伸到褐色的土壤里去,扒出了地里埋着的栖影残瓣。

芳香绮丽早已不见,只留满身伤痕。

安静了。

只有满院子的数十个人,站在原地,还有人伸手去抹脸上挂着的冰凉的泪。

曾小澈的房里有动静了。

她缓缓走动着,啪地一下打开了门。

看了一眼院子里肃然而立的众人。

还是那般似火的红衣,雪地里一朵盛开的曼珠沙华,青丝狂乱放肆地披着,她拨动了一下挡住眼睛的刘海,轻启朱唇说了一句:

“你们吃早饭了吗?”

众人:“……”

这氛围越来越奇怪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

曾小澈冷笑了一声,又开口道:

“我猜你们不但吃了,还有点撑。”

说罢啪地一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吃饱了撑的……

“都干你们的活去。”

一直嗑瓜子的苏文菲悠悠地来了一句。

众人四散开来,只有夏风影还跪在地上,模样憔悴。

刘晏刚想蹲下身去扶他,却被赶过来的苏文菲毫不客气地推开,最后竟是苏文菲扶起了夏风影:

“夏公子,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小澈说她不见夏风影。”

夏风影愣住了。

这……啥意思?

刘晏刚要说话,苏文菲突然转过身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大哥,各为其主,角度不同,多说无益,你们两个都没错。来我这里喝一杯解酒茶吧。”

刘晏微笑:

“谢谢弟媳了。”

苏文菲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刘飞殊,觉得他不需要自己安慰,带着刘晏走了。

院子里只剩刘飞殊和夏风影,刘飞殊这才走到夏风影面前,伸出手指着他,憋得脸通红却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夏风影震惊,他……这是要打我?

半晌,刘飞殊伸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心口:

“夏公子你笨死啦!一会儿来我房间!”

说罢潇洒地走开。

夏风影:“……”

曾小澈房间里。

曾小澈没事一样慢悠悠地走回到桌旁,抬手拿起一杯茶水喝。

付深一脸兴奋地蹭到曾小澈旁边:

“姐姐姐姐,我好像懂了耶!”

曾小澈抬眼:

“你懂什么了?”

付深想了一下:

“你刚刚是在说他们是吃饱了撑的吧?”

曾小澈手里的茶杯咔嚓一下掉在了桌子上,茶水哗地一下流了一桌。

付深挠挠头:

“姐姐,你怎么了?”

曾小澈淡淡一笑:

“没事,手还没好,拿不住杯子而已。”

心想:这也太**烫了吧?!

某傻子,大冬天坐户外台阶捣药上百天,住她隔壁却不曾见到她一面,只能偷望背影,杜康浇愁。

整天一副失落的样子。

却不曾问过苏文菲和刘飞殊怎样才能让她愿意见自己。

傻子,你真以为她讨厌你吗?

一日过半,地面上那些晶亮,还是没有人去扫,长公主吩咐了,留着这薄雪,当个景色看也好。

庭院里,付深的房间,付深思考了一下,把自己的衣服放进了包袱里,银票与锦丝华服露出了一角。

付深在这个包袱外面又包了一层,裹了一下自己的狐裘。

曾小澈虽然身上伤没好,耳朵还是没毛病的,听见了付深远远过来的声音,端起了茶盏。

ok,是不烫了,已经变成凉茶了,怕上火么?

付深知道曾小澈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索性不敲门了,轻轻推开了门,望了一下她的眉眼。

窗外白雪飞花成片,屋内少女红衣如火,潋滟妖媚。曾小澈淡笑着看了他一眼:

“要走了吗,付深?”

付深支支吾吾地说:

“姐姐,我……我家里突然有事,我得回去一趟。姐姐,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曾小澈摆摆手:

“哪里,是我该谢谢你照顾我。要不是你天天陪着我,我可能早就自杀了。”

付深急忙上前一步:

“姐姐,你可不能再有这个想法了啊。”

“放心,不会了。”曾小澈放下茶杯,“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府里吃的你随便拿,代我向你家人问好。”

付深大喜:

“姐姐你真是太好了!嗯,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曾小澈微笑。

回家了吗?这个时候?

刘飞殊房间。

刘飞殊和苏文菲拿出了一件较为宽松的淡粉色罗裙,还有一大堆珠钗首饰放在上面,对视了一眼,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夏风影敲门进来了,却莫名觉得有些抖:

“飞殊,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刘飞殊慢悠悠地回了一句:

“不要这样想嘛。”

心想:你的预感没错!

“夏公子,想见她吗?”

刘飞殊上前几步一把将夏风影拉了过来。

夏风影点点头:

“想。”

苏文菲拿起一根珠钗在手里转了转:

“那,你愿意为此做出牺牲吗?”

夏风影打了个寒战:

“我觉得我不行……”

刘飞殊和苏文菲一人伸出一只手按住了夏风影:

“我们觉得你可以,夏美人。”

夏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