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悉悉索索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我的全部神经都被吸引了过去。

这应该就是在炼蛊吧?

香炉里炼得是什么蛊呢?

我一直盯着香炉看,知道脖子那儿忽然痒痒的,我伸手去挠,一片冰凉。

脖子上什么都没有,但那种冰凉的感觉却是真实存在的,它缠着我的脖子、肩膀在不停地游移。

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梦。

“重欢。”

我猛地抬头看向郭令湘,没想到她会忽然叫我名字。

她竟已经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

“昨天就听闻你和苗翊已经进了苗疆地界,转眼就找不到人了,今天早上整个寨子都在翻你们俩,你却早已经躲到了我身边。”

郭令湘的每一句话都狠狠的踩在我的心尖上。

这里是郭家的地盘,只要郭令湘一声令下,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既然已经暴露,我也没必要遮着掩着,问道,“是昨夜还是今早?”

郭令湘站了起来,迈步走到我面前,牵起我的右手放在她的眉心间,说道:“我们两人之间是有感应的,不是吗?”

我缩回了手,摇头:“不,我并不觉得我们俩之间的感应源自于此。”

毕竟江柠月也有这枚红痣,我对她就没有像对郭令湘这样强烈的感应。

郭令湘笑了笑,她笑起来嘴角有梨涡,漂亮中带着一丝妩媚。

她歪头看着我,冷不丁的问道:“听说你嫁给了一条蛇?他没陪你一起来?”

我瞬间捏紧了拳头,戒备的看着郭令湘,想到她身上的蛇纹身,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郭令湘又来摸我的脸,娇嗔道:“这么美的人儿,他怎么舍得?”

我冷声道:“他是为了护我才娶我,我和他人妖殊途,迟早都是要分开的。”

“人妖殊途?”郭令湘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谁是人谁是妖?”

我皱起了眉头,她什么意思?

“重欢,你觉得自己真是个人吗?”郭令湘敛了笑,认真道,“究其根本,你是重楼花妖啊。”

“我……我不是!”

一直以来,大家都说我身带重楼药灵而生,郭令湘是第一个这么直白的把我定义为重楼花妖的。

药灵与花妖,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

郭令湘又凑近了一点,调侃道:“如果你真的要离开蛇君,就把他让给我吧,行吗?”

此刻的郭令湘,浑身散发着一股邪气,让我辨别不清她到底意欲何为。

只是本能的想要避开她。

她也没有咄咄逼人,退了几步,站在供桌前,从一旁拿了一支竹签,掀开香炉顶盖,轻轻地搅动着里面的东西。

香炉里的悉悉索索声一下子变大,郭令湘搅动竹签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直到一股血雾腾起,她一下子盖上了盖子。

香炉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情况似乎跟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炼蛊,不会把所有蛊虫都弄死的。

郭令湘已经放下了竹签,转身看着我,满脸严肃:“重欢,在这儿,只有我能护你周全,想活命,就必须听我的,你能做到吗?”

“凭什么?”

郭令湘是郭家人,郭家害了我奶奶满门,如今还软禁着我奶奶,郭令湘让我听她的?这不是要将自己的小命亲手交到敌人的手上去?

“凭我是郭家诡医唯一的正统继承人。”郭令湘掷地有声道,“重欢,你知道为什么除了你,还有另外三个女孩眉心有这种红痣吗?”

“那是因为我们四个本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尤其是我与你,命运相连,我们不该站在对立面,可惜……”

可惜她姓郭,而我奶奶姓苗。

我不想再听她的蛊惑,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想要我相信你,就拿出诚意来,把我奶奶交还给我。”

“你奶奶的确在郭家,但却不在我手里。”郭令湘恨恨道,“世人皆知郭家犹如一只恶霸一般,到处吞并他们想要的势力,不断扩大自己的地盘,可谁也不曾真的想过,郭家主脉,是否也是被强迫的?”

她顿了顿,转而说道:“你奶奶被软禁,并不是郭家派人去抓的,而是她自己自愿的,你知道她为何要这样做吗?”

是我奶奶自愿的?

我有些不敢相信:“郭令湘,郭家家大业大,做了就要敢承认。”

“对,做了就要敢承认,我郭令湘有这个底气,但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栽赃到我身上来!”

她说着,伸手将香坛从香炉里拿出来,放在供桌一角,然后开始解扣子。

白纱裙滑落,露出她光洁的肩头,她拨开白色内衬,露出整个左半边上身。

一条通体透黑的蛇纹身从她的腰间一直盘桓上肩头,昂着脑袋,吐着蛇信子,栩栩如生。

昨夜,我见到的情景果然是真的。

郭令湘再次掀开香坛的盖子,一只手捏起香坛,置于肩头。

香坛里阵阵血雾腾起,然后迅速下沉。

那条黑蛇纹身忽然在郭令湘的身上蹿动起来,不停地吞噬着血雾,明明只是贴在皮肤之上的纹身,却跟活了一般。

随着那条黑蛇不断吞吐,我浑身也跟着又凉又痒,就像是那条黑蛇缠在我身上一般。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不知道这是我与郭令湘之间天生的感应,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血雾越来越稀薄,直至消失不见,那条黑蛇纹身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郭令湘小脸惨白,闭着眼睛隐忍着。

“重欢,看清楚了吗?我身上的纹身除了要在每月初一十五吐纳月光,还要靠这香坛里供奉的东西供养,否则它就要不停蚕食我的身体,直至我干涸而亡。”

“我从小便忍受着非人的痛苦,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有一天,你奶奶发现了我的秘密,她送我香炉,教我炼蛊供奉。”

“可后来,我还是挺不住了,你奶奶便自愿被软禁,亲手帮我炼蛊。”

所以,这香坛里悉悉索索的声音,本就是我奶奶炼出来的蛊虫,继续被炼化,最终成了一团血雾,以此来供养郭令湘身上的蛇纹。

我奶奶为什么要这样牺牲,只为帮郭令湘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