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从门缝中映衬出一抹高俏的红影。

葬雪正弯腰拱手对李重晟道,“属下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声音中透露出她的呼吸有几分急促。

葬雪刚从沧州回来,她本来是想要跟着李重晟一起的,好随时守在身边,可看着李重晟那紧蹙在一起的眉头和一脸的凝重,她就只剩下点头答应的份儿了,除了“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李重晟迈着沉稳的步伐从里面走了出来,此刻的他已经整理过了仪容,经过修整整个人看起来恢复了不少,“你来的刚刚好。”

在锦宁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的时候,李重晟已经伸出手把她拉了出来。

看着李重晟身后还跟着一个少女,葬雪愣了一下,面色随即恢复如常。

庙门前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整齐的排着队,还有三匹马正吐着粗气,最后面还有一台四人抬的轿子,不像是来救驾的,倒像是极尊贵的人来观光的。

葬雪低着头汇报自己办砸了的差事,“殿下……属下办事不利,没有……”

李重晟神色微变,迅速堵住了葬雪的话头,眼尾飘向了锦宁的方向,“好了,不必再提。”

葬雪被噎了一下,正百思不得其解呢,看清楚李重晟身后女子面容以后心里一下子通透了。

锦宁低下了头,机敏如她怎么感觉不出异样呢。

既然知道是坏消息,别人还有意瞒着自己,自己又何必执着给大家填不痛快呢。

见气氛有几分诡异,身后的白术笑了一下,开口道,“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李重晟点了点头,声音高了几度,“嗯,拜访完好友,也该回去了。”

李重晟的意思不言而喻,只是出来到好友家里小聚,一时玩得尽兴忘记了时间,也就再无其他了。

“是。”跟着出来的这些人都是李重晟的心腹,自然不会担心他们说出去,只是对外统一一个口径。

锦宁往后撤了撤,低眉顺眼站在后面。

意思也很明显,不愿意再麻烦或者说拖累李重晟。

“上轿。”李重晟的话带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一步步逼近锦宁。

看来这轿子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我……我还是……”锦宁只是往后躲。

没等锦宁说完,李重晟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抱起了锦宁。

因为动作太过迅速,且一气呵成没有任何的犹豫,锦宁只觉得脚底一空就被人拦腰抱在怀里,因为害怕悬空锦宁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搂住了李重晟的脖子,又想起他肩膀处的伤口,又迅速地把手收了回来。

锦宁身上那股淡淡的梨花香,一下子绕满了李重晟的鼻尖,充斥了他的整个胸膛,尤其是看着搭在自己脸上的白玉手腕,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足以让他的嘴角上扬四十五度。

看到这一幕以后,所有人都整齐地低下了头。就连那三匹马似乎也愣在了那儿。将近三十人的队伍,竟然听不到一点声音,除了李重晟抱着锦宁稳健的脚步声。

锦宁几乎是处在一种完全呆住又或者说是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游离的状态中。

直到李重晟踩着踏板,走上轿撵,把她放小心翼翼地放下。锦宁才总算是回过神来,她的脸上立马爬上了一抹粉红,垂下眼睛不敢看李重晟,手脚局促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李重晟看着锦宁慌乱的样子,眼里有了几分笑意,腼腆一笑,郑重道,“我在前面。”

随即放下帘子,走至还低着头的朝露面前,道,“照顾好你家小姐。”

朝露侧身施礼道,“是。”

接着李重晟一跃上马,从帘子的缝隙中锦宁始终能够看到李重晟那挺拔笔直的脊背出现在她的正前方。

马车的垫子很软,要不是能从缝隙中看到不断移动的景色,锦宁都在怀疑车子是否前进了。

想起刚刚晟王殿下抱自家小姐的场景,朝露很难得的想要打趣几句,加之总算是摆脱了危险,情绪也有几分激动,道,“小姐,晟王殿下对您是真的好啊,不如……”

锦宁一直埋在胳膊上的脑袋抬了起来,声音猛地听起来有写刻薄,“不如什么?”

自然是嫁给晟王,成为晟王妃啊。

可朝露说不出口了,因为锦宁忧郁悲苦的脸色,还有紧缩着的眉宇间无法忽视的愁容。

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伤心事,这个时候她怎么还有心思说这个呢,实在是在小姐的伤口上撒盐。

朝露的眼神立马暗了下来,心里十分愧疚,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安慰小姐表达自己的歉意,只听锦宁郁郁地说道,“我哪里配生那些心思啊?”

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眼神之中涌现的悲伤和痛苦甚至于自怨自艾都让人整个心都扯在了一起,跟着一起难受。

要是从前的锦宁断不会说出这样妄自菲薄的话来,只是如今今非昔比,她也忍不住陷入了消极和倦怠之中,朝露听了心中实在是难受,眼里隐隐有泪花,“小姐~”

锦宁知道朝露要安慰自己,只是现在她还是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闭着眼睛道,“让我自己静静吧。”

走到快至城门口的时候,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骚乱。

四个骑兵架着快马大喊道,“让让,快让让。”引得周围群众议论纷纷。

此刻虽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可是天已经大亮了。

李重晟看着眼前已经没了踪影的骑兵,突然心中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担忧地朝身后瞟了一眼。

果然刚刚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就听到百姓一边仰着脖子一边议论纷纷。

因为离着比较远,李重晟只听到“余孽”“罪有应得”“实在是没想到”这几个词。

只是在他也学着百姓的样子仰头看了一眼之后,整个人如遭电击一般,瞳孔放大,深呼吸了几下才稳定了情绪。

城门上赫然挂着黎崇光等十几颗头颅。

如法炮制了十六年前的手段。

尽管已经血肉模糊,李重晟还是认出来了。

再李重晟转身准备对身后的轿撵的做出反应的时候,看到锦宁正掀起轿子里的小帘子看到了这一幕。

李重晟看不到锦宁的面部表情,只是看到她掀开帘子的手微微的颤抖,随即像是失了力气一样一下子松开。

锦宁的牙齿战栗着发出撞击声,整个人都不停地抖动着仿佛身体里面的血液都在往上咕咚咕咚的冒泡,快要顶出脑袋一般,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是起看到了什么恐怖到了极点的事情。那种恐惧伴随着清晰的钻心疼痛。

“小……小姐”朝露被锦宁这个样子吓坏了,伸手准备扶她。

锦宁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紧接着就是“噗”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鲜红的血落在了锦宁的衣角上。随即晕了过去。

“小姐?小姐!”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一动不动的锦宁,嘴角还残留着鲜血,朝露害怕担忧极了。

李重晟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大步冲到轿子前,一把掀起了帘子,看到锦宁衣角上的鲜血,眉头一下子锁住了,眼里写着震惊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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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宁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色,缓缓睁开了眼睛,头疼的厉害,嗓子又腥又干,整个身子软软的,强撑了几下,最后还是靠着朝露才支起身子。

看着锦宁寻觅的眼神,朝露攥着锦宁冰冷的手,回答道,“这是晟王府,王爷去早朝了,临行前嘱咐小姐好好休息。”

对于李重晟,朝露可以说是完全的认同,甚至可以说有些崇拜了。再说如今进了晟王府,自然得改口尊称一声王爷了。

锦宁晕过去不知道,她可看在眼里。

李重晟看到晕过去的锦宁,二话不说把她抱上了马,一路狂奔赶到晟府。

看都不看其他地方一眼,径直走进府里,只留下一句命令,“把城里所有的郎中都来”就迈着焦急的大步一脚踢开了东厢房的门。

虽然他脚上的动作粗鲁但是手上却是轻的不能再轻了,像对待一件价值连城且极易损坏的至宝一样,几乎是怀着虔诚的态度把锦宁慢慢的放到了床上。

紧接着就是匆忙赶来、诚惶诚恐的郎中们低着头站在李重晟面前,一个接一个地汇报,直到听到所有人都说了没事之后,李重晟才放下心来。

只是到了上朝的时候,即使心中再担忧,也不得不动身。

这一过程,锦宁始终看在眼里,心里也是真的为小姐高兴。

或许这就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虽然遭此打击,但得到了晟王此等人物的爱护,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锦宁虽然迷迷糊糊的,但确实感受到昏睡过程中有个人拉着自己的手,坐在身边和自己说了一会儿话,至于说了什么锦宁完全没听清。只是她能感觉到那个人的紧张和担忧,脸上的不舍,当然,还有他手心传来的温暖和安全感。让锦宁的心一下子觉得沉了下来,紧接着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再记不得任何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