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在酒店十六楼对照着登记本一一打开房门查看的时候,姜鸿打电话来告诉闻逸他们在二楼发现了章铭盛的手机,已经摔坏黑屏了,但是一楼大厅、二楼和三楼房间都没有找到章铭盛的身影。

“那就是……”闻逸喃喃望向头顶的方向:“还剩二十三、二十四和二十五楼。”

最后的监控画面是章铭盛和另外几个酒店的客人一起乘坐电梯,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层。他最后似乎有意避开了监控,在走出电梯后前往了几乎没有人使用、仅作为消防通道的楼梯间。

姜父和闻逸等数十人分开查看,现在只剩下三层没有被彻底排查。

如果那里也没有的话,就得进入有客人居住的房间——这很麻烦。闻逸一边拿着房卡刷门,一边不得不在心里做好了最不妙的准备。他们没有权力进入客人的房间,如果强行闯入既犯法又得罪人。

但如果必要的话……

闻逸的手搭上了卫生间的门把手,冰凉的触感与手机铃声几乎是同时将信息传达到了他的大脑。

闻逸所在的楼层是二十三,二十五楼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就在方才被确认无法打开。

“房卡是正确的,我们刚才已经要求酒店经理拿出了备用房卡,但是仍然无法打开。经确认,该客房电力系统完好,房门没有遭受损坏的迹象。”保镖们各司其职,分别向闻逸姜鸿姜父尽职尽责地报告自己的发现。

他们这么一说闻逸心里就有数了:“不要试图破坏房门,守在那里,我马上就过来。”

跟在闻逸身旁的保镖小哥立刻大步上前按下电梯,被闻逸拦住:“电梯太慢了,两楼而已,爬楼梯吧。”

保镖小哥反应也很迅速,立刻跟上,然后惊奇地发现闻逸的体力似乎相当不错,竟然一直跑在保镖们的前面。脚踏上二十五楼地面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要喘气的意思,他甚至比二十四楼同样爬楼梯上来的姜鸿姜父更早到达。

虽然只跑了一段长廊爬了一层楼,但因为拿出了冲刺速度正把手撑在墙上的姜鸿刚打算歇两口气,就被闻逸薅着领子揪到了一边。

姜父有点奇怪,但是没有冒然上前打扰,只是在一边看着自己儿子和闻逸嘀嘀咕咕,正好他也歇息一下。人年纪大了,终究是精力不比从前了。

“那什么爸,您要不先让保镖们离开一会儿?”姜鸿回来的时候表情就变了,完全没有了刚开始迫不及待想打开房门冲进去的急迫,而是多了一丝凝重和忧心。

这些保镖都身世清白,并且服务于姜家有一段时间了,嘴巴也很紧,不大可能对外泄露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否则姜父此次也就不会把寻找章铭盛的任务交给他们了。但是既然儿子都这么说了,闻逸的神情也明显是期望他同意的意思,姜父还是松了口,让保镖们退守到了两边的楼梯间。

“那个,爸,您要不也和他们待在一起?正好也歇歇,我让他们给您送两口茶水上来,您也忙活挺久的了。”姜鸿却还有话要讲,并且表情更加讪讪。

“你说什么?”姜父不可置信地盯住了儿子的眼睛。

让保镖们离开也就算了,连他这个一家之主都得避嫌?

姜父一直认为自己才是主事人,然而看到儿子闪烁却不肯退让的神情,闻逸不说话却明显是默许的态度,姜父气结半晌,哼了一声还是走开了。

这两人有什么事情是连自己都不能告诉的?突然感觉自己被排挤了的姜父有种“他们知道一个共同的秘密却不肯告诉我”的淡淡心塞感。特别是姜父身为姜家家主和掌舵人强势了数十年,此时感受到的落差也就更加巨大且难以接受。

姜鸿感受着来自老父亲“回去你给我一个解释我现在不跟你计较”的瞪视,暗叹呜呼哀哉。

闻逸则扑到了门边,小声喊道:“阿樟?阿樟?”

门内没有动静,闻逸却笃定阿樟就在里面,立刻开口:“不要担心,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我和姜鸿。”

这间房间位于走廊尽头,没有对门,附近也没有客人,因为据说酒店走廊尽头的房间会汇集不好的东西。居住在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都比较相信风水,所以处于这个位置就不用担心会有突然走出来的客人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

这一次房门锁扣处传来了弹出的声响,以及章铭盛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姜鸿做好心理准备,不要吓到他。”

“嘿,我是小孩子吗还需要高能预警的?要提醒不应该是提醒闻逸,他比我瘦弱多了好吧!”姜鸿不自觉地跟着压低声音,但是仍然不服气地立刻出声反驳。

“你想多了。”闻逸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拧下去之前回头对姜鸿道:“我只是看着瘦,最该担心的是你。要是不信我们待会儿掰个手腕,被从桌子上掀下去的时候别哭。”

“不可能,掰就掰,闻逸你要是赢了我就把我新的跑车送你。怎么这房间里待着的难道不是章铭盛而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我看一眼还能被吓到不成?”姜鸿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而已经对章铭盛此刻状态有所预料的闻逸冷冷一笑:“那就行,我开门了,你尽量不要喊得太大声。”

“喊个得儿啊,遇到屁大点小事就瞎七八乱叫那是娘们儿干的事情,小爷我……卧槽!!!”本来铆足了劲往房间里头挤的姜鸿连连后退,不留神间踩到门槛,一个趔趄直接摔出了门外。

幸好酒店地板都铺上了干净柔软的地毯,姜鸿摔上去只是发出了沉闷的“咚”声,甚至没有惊动另一边的保镖和姜父。

“起来吧。”闻逸无奈地又从房间走出来,递出了自己白净修长的手掌:“动作快一点,门不能一直开着。”

姜鸿闻言想到自己方才看到的景象,一时间也顾不得丢不丢人了,一把握住了闻逸“瘦弱”的手掌借力跳了起来,风风火火地拉着闻逸进了房间一把把房门带上,还抬手就锁了好几道。

“你能放开了吗?”章铭盛的声音阴恻恻的。

姜鸿看了一眼自己和闻逸交握的手:“抱歉抱歉我忘了,刚刚这不是一时情急……”

说着他锁完门下意识转身,顿时又对上了章铭盛的正脸,尽管刚刚已经见过了一次,姜鸿还是没忍住心脏重重一跳,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妈蛋你干嘛突然凑那么近,回头杀哪怕是人吓人都很恐怖了,更何况还是你现在这副样子!”

“谁要跟你凑那么近,你明明可以选择不来。”章铭盛鄙夷地瞅了姜鸿一眼,周围探出无数张牙舞爪的藤蔓,瞬间将闻逸吞没,给了自己的爱人一个密不透风、近乎窒息的拥抱。

他明明是要迎接他的小逸。

今天是他和小逸大喜的日子,他却把小逸一个人扔在婚礼现场那么久,也不知道宝贝有没有很害怕,会不会误会自己。

“对不起小逸,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出现的,原谅我宝贝,你要相信我是这世界上最想跟你结婚的人,刀架在我脖子上都不可能发生逃婚这种事。”章铭盛自肩膀处生长而出的藤蔓如同人手一般灵活地抚摸着闻逸的脸颊,梳理着他的头发,搂着他的腰,拍着闻逸的肩。

以上动作都是同时发生的,因为人手只有两只,藤蔓却密密麻麻。

“你是……怎么把自己变成这副鬼样子的?还有,我他吗就知道你这个狗绝壁不是人!”姜鸿目瞪口呆地打量着章铭盛此时怎么看怎么透着诡异气息的身形,忍不住深深吐了好几口气才平静下来。

不是他反应太大也不是他娘们儿唧唧受不得惊吓,是因为章铭盛此时看上去比起一个人类,更像是一大团蠕动的海藻啊!

深绿色,纠缠蠕动,在空气中肆意伸展漂浮,就连眼睛的瞳仁处都长出了两条较为细短的触手……妈蛋那可是眼睛啊!

姜鸿光看着就觉得自己眼睛开始疼,生理性地感觉不适。

闻逸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淡定的?

说起来他除了在打开房门时那一瞬间的巨大冲击下有不到一秒的愣怔之外,后面一系列的行动都显得冷静而自如,姜鸿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有点大惊小怪了。就连那些藤蔓扑过来将闻逸整个吞没包裹时,闻逸也连下意识的躲避都没有,反而像是迫不及待般地,对面前不成人形的怪物张开了双臂,索要一个拥抱。

这会儿他甚至玩起了那些灵活的藤蔓,先是用手掌抚摸安抚了两下,然后一脸新奇地把那些藤蔓打成了一个中国结。

“看,好看吧?”闻逸扬起清隽的脸庞,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嗯,宝贝手真巧。”章铭盛对于闻逸那是无条件的宠溺,立刻毫无原则地应声,并用自己那生着藤蔓的恐怖眼睛与闻逸属于人类清澈的眼深情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