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逸在寝室群里向自己的三个好大儿公布婚期的时候,得到了十八个红包。每人发了六个来恭喜他,点开来的数字都是九十九。

“这回你们倒是很有默契?”闻逸喜滋滋地收着红包,连最反应不回来的老三今天居然也玩这套。

“嗐,什么呀,老早商量好的。咱们新爸爸不是几个月前就在围脖公告天下了吗,我们另外建了个小群,那个时候就约好这么干了。爸爸你这几个月小人作祟,烦心事颇多啊,所以发六个红包,祝你苦尽甘来,诸事顺遂吧。”老三煞有介事地跟闻逸分析这几个数字的特殊含义。

闻逸知道封建迷信要不得,但好的事情,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的,至少闻逸现在很开心:“有心了爸爸的好大儿。不过你们三个还刷围脖?”

他还以为他们不知道呢。

“别说了我们仨围脖都没下过,但老大的女朋友可是时刻冲在吃瓜第一线。爸爸你不地道啊,这么大的事我们居然是从网上、嫂子那里转了两道才知道,怎么,你想瞒着我们给我们找后爸?”

“真没这回事。之前是为了澄清网上的谣言才提前公布的婚事,其实连婚期都还没有定。现在定下来了,第一时间就告诉你们了。怀疑什么都不要怀疑爸爸对你们的爱,就算我给你们找了新爹,我依然待你们视如己出。”

“好嘞爸爸,酒席什么时候办?我们一家人要坐一桌!”

“那是当然。”闻逸早就算过了,姜家父母作为章铭盛家长是要来的,还有他们的独子、章铭盛的兄弟姜鸿,自己几个兄弟、嫂子、楚哥、叔叔婶婶闻蕊,十五人的桌子正好,空下来的一个位置就不另外安排人了。

“领证就不带你们玩儿了,那是我和你们新爸爸的蜜月时光。这么多人签证也不好办,所以酒席办在国内,你们新爸爸出钱。趁现在菜单还没定,想吃什么赶紧报上来,不用心疼钱。”

“卧槽爸爸大气。”

“谢谢爸爸!我说和牛黑松露黑金鲍帝王蟹东星斑什么的爸爸你会家暴我吗?”

“不会的。就这些,没了?”

“卧槽老二你怎么回事,一点不打算替新爸爸省省?”

“我能结几次婚,这时候你跟我谈省钱?结婚了我跟他客气什么,他的就是我的。并且,其实我正在替他省钱。”

“???”

“???”

闻逸呵呵了:“你们不会以为你们要求的这些东西很贵吧。好吧,确实很贵,在我们这等社畜眼里这些算得上顶级食材了,但你们新爸爸他的消费完全跟我们不是一个层次,如果按他准备的菜单,那才叫败家。”

闻逸只要一想到电话里姜父那个严肃的声音他就头痛。其实他是知道的,几个月前的网暴事件姜鸿为什么没有出现,为什么姜家的公关团队按兵不动就算了连铭盛公司都毫无动静,为什么他那般孤立无援,连熟悉他的人都不敢为他说话……这些是得了谁的授意,他猜得到。

但他并不怨恨姜父,一来他为亲近的人考虑没有错,二来那件事牵扯的利益网确实可怕。齐雅诗被带到警局以后竟然突兀失踪,上面的一位大人物被停职调查,两大集团决裂,离婚官司打到现在也没扯出个结果。这还只是表面上的,背后的利益拉扯也不知卷进了多少没有姓名的可怜人。

姜父作为姜家如今的掌舵者,明哲保身乃是最佳选择,毕竟姜家是姜家,章铭盛是章铭盛。

老攻自然是无条件向着自己的,他敢直接宣布和闻逸的婚事,看起来好像只是一时冲动,丝毫不顾及后果。但每每加班到凌晨的背影,动荡的股价,频频外出面有疲色的所谓聚会,以及自始至终有条不紊面对局势的安洛,闻逸便明白,他到底是因为自己的不谨慎,为章铭盛惹来了麻烦。并且章铭盛早有预料,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

闻逸不知道章铭盛在这几个月里损失了多少,但他知道那一定是一个自己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仅仅因为他和齐雅诗单独见过一面,惹来了上位者的不喜。

也许那位大人物知道那张疯传的照片只是一场误会,但那又怎样,闻逸不会天真地以为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公布了真相,并不意味着不追究和放过。

按理来说,闻逸是无端受了连累,可到了某种地步,“理”是由别人制定的,谁和他一个小小的公司职员讲理,他配吗?照片已经传出去了,那是真是假根本就无所谓了,只要闻逸的存在会让人想起齐雅诗,想起那桩丑事,那闻逸就最好消失。

闻逸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s市,无人再提起几个月前的那场乌龙,是章铭盛去了一趟姜家又在外奔波了数月才换来的。事情解决那天,章铭盛似是察觉到了闻逸担忧而愧疚的目光,压下眼底的疲惫温柔地摸摸他的头:“没事了宝贝,这不是你的错。我已经跟‘他’解释清楚了。”

闻逸登时明白章铭盛一定找了很久的门路想尽了办法跟那位见了一面,所谓的解释清楚也不是真的解释,要论真相他们早就在各大媒体发布了,关注着这件事的人不可能注意不到,什么“解释清楚”,根本就是“让他消气”。

闻逸不知道章铭盛付出了多少,只记得阿樟那天身上满是难闻的酒气,而他原本是那么爱干净的人。

姜家那边章铭盛也替闻逸搞定了,他甚至没让闻逸出面,也不知和姜父说了什么,自那以后姜家对闻逸看不上的态度发生了大转变。当闻逸和章铭盛的婚期定下来后,姜父更是数次打电话来参与婚礼各项事宜的筹备,力求让章铭盛的婚礼跟他当年与姜母的婚礼一般隆重豪华——这可把闻逸吓死了。

姜家什么底蕴,当家的迎娶主母那是什么规格,要真按照姜父说的来,把铭盛公司卖了都不够。

奈何姜父异常坚持,并且要全程负责婚礼期间的所有花费,当做送给章铭盛的新婚贺礼。

即便姜家出钱闻逸也不希望太过破费,可姜父姜母熬过了之前那场风波现在闲得很,一天到晚监督章铭盛一定要把婚礼办得天上有地下无。而这恰好跟章铭盛的想法完全一致,三人一拍即合,整天打电话捣鼓结婚那点事,搞得闻逸现在一听姜父的声音脑子里就是金钱如流水般逝去“哗啦啦”的响声。

最后是闻逸扯了个请自己亲友点单让他们高兴高兴的幌子,才争取来了决定菜单的权利。所以他现在就来找自己的三个兄弟让他们帮帮忙,弄个既有排场又花销不大——相对不大——的席面。

“我靠,原来是这样的吗。话说老二你知不知道新爸爸和姜家到底什么关系,姜家这几年帮新爸爸太多了,网上一直在传新爸爸是姜家家主的私生子。”

“没有的事,网上传的你看看就得了。”别人不清楚,闻逸还能不清楚吗,章铭盛的年纪搞不好比姜家的历史还长,他就是棵不太正经的树,跟人类有着跨越物种的区别。

私生子?你那不搞笑呢吗。

“想想就不可能,真要是私生子,操办婚礼的还能有姜董妻子的一份儿?你见过哪个正房给私生子操心结婚事宜的,你当这是古代啊。”

“也是,这种头上一道光绿到你发慌的糟心事儿应该没几个人能做得出来。那老二你说,姜家这么些年把新爸爸当自己另一个儿子看是为了什么?”

“都是拜姜鸿所赐。”

“姜董他儿子?”

“对,就是那个纨绔子弟。好好活着他不舒坦,带着自己新买的车去山里的公路找刺激,结果下雨了轮胎打滑,连车带人翻下去了。”

“卧槽!”

“这都没当场去世?”

“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吧。他运气好,路面不高,而且翻下去的时候掉进湖里了,再加上车子防护措施配备完善,给他减震减了不少。但是因为气压的缘故打不开车门,被困在车里出不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带着自己往湖底沉。”

“代入感有点强我已经开始窒息了。”

“姜鸿说他当时也挺窒息的,偏偏身边连个锐器都没有,想自我了结或者砸破车窗都不行。不过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嗯,一个裸、男跳进湖里朝他游了过去。”闻逸脸有点红,但还是发出去了。

“让我来猜猜,这位不穿衣服的大兄弟不会就是咱新爸爸吧?他还有这爱好?”

“不,他没有你别胡说。”闻逸大约猜得到是因为什么,一棵树你怎么能指望他穿衣服,同理,一棵刚刚化成人形的树,当然也是不穿衣服的,毕竟他也得有才行。

“他那是有原因的,别问了。”闻逸抖着手指飞速打字,试图把儿子们已经打进输入框的骚话给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