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

闻逸完全不知晓章铭盛高度活跃的脑内活动拉响了十二级警报，此时此刻的他只知道一件事。

他的爱人，他的阿樟，正陪在自己身旁，和自己一起走在街上。他会在有电动车路过时靠近，伸手虚拢住自己，形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半包围结构，是拥抱也是保护，这个时候闻逸能闻到他衣服上淡淡的薄荷香。

和他还是一棵树时的味道并不一样。阿樟的叶子里兜了满满的自然清香，是草木的气息混合着当时天气的味道。如果是晴天，就是阳光里暖暖的味道。如果是雨后，就是泥土、草木和雨的气味的混合。而章铭盛身上的就是纯纯的洗衣液和香水的结合体了，完全地脱离了自然却投映着人类现代文明社会的缩影。

说实话，还是他原来的味道更讨闻逸的喜欢。但闻逸却很高兴有一天自己的爱人能和自己一起走在大城市的街头，一起向往着一家新开的美食餐厅，就像任何一个普通人一样，身上会有汗味、火锅味、皂角味……那一点都不浪漫，却是真实的生活和切实的陪伴。

闻逸的心情又开始飘高。

这一刻他突然懂了当年树的不告而别——那个晚上的雷暴雨绝对有猫腻，闻逸不是不曾怨过他的。他不理解，明明可以好好地在一起，明明应该相伴百年后是自己先离去，为什么他要自作主张，为什么要去冒这样大的风险，害闻逸失去了自己的所爱？哪怕后来他回来了，但闻逸这五年来为他流的眼泪，不是太冤了一点吗？

但现在闻逸觉得这五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只要他回来，闻逸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而他以一个更好的形态回来，那就是命运的女神听到了闻逸的祷告，给予他莫大的怜悯和垂爱。

闻逸突然好想和他亲近。

章铭盛正专心致志地注意着周围的车流，护着闻逸过马路，闻逸却加快了脚步，走在了他的前面。

闻逸好像不知道自己把爱人给落下了，依然头也不回地向前行进，一只手却悄咪咪地往后伸了出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律动。章铭盛一时看得愣了，没有立即反应过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温暖的触感，那只手也没放弃，反而更加大胆，开始了明示。他漂亮的手指有四根微微蜷缩，剩下一根食指，活泼又调皮地冲章铭盛打招呼，最后弯起朝他勾了勾。

章铭盛突然有种想把这根手指含进口腔的冲动。但现在是在大街上，还不行。

不过牵一牵也算聊以慰藉了。

章铭盛非常乐意顺着闻逸的意思，跨步上前握住了那根邀请了他许久的手指。

温热的触感几乎瞬间就让闻逸红了眼眶。

他的树，有了人类的体温。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啊，不然阿樟现在仍然与世无争地立于山风之间，再过几百年也不会有踏入人类社会的念头。

他不再有法力，放弃了扎根的故土，也许换上人类的躯壳后他也舍弃了漫长的寿命，孑然一身来到了陌生的新世界，去到了闻逸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的城市，安心等待着两人的初遇和重逢。

阿樟从未弃他而去，他的树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他。

章铭盛现在只用余光注意着周围了。其他的心神都放在了手心细细的手指上，并用自己全部的自制力警告自己不要唐突了心上人。

虽然他很想摩挲他的肌肤，捏一捏他的指关节，再捻揉他指肚上的肉。怎么会有男孩子有这么漂亮的手，从形状到触感全部诱人犯罪，像一截水灵灵白生生的藕。他这么白，是不是每天都喝牛奶？章铭盛很愿意做那个每天早晚为他热牛奶的人。

就是瘦。真的没有多少肉，闻逸的手不是那种肉乎乎的触感，章铭盛只是轻轻地牵着就能感觉到他细细的指骨，藏在薄薄的一层肌肉下面。

以后要把他养胖一点。或许他应该学会做饭，虽然他本来也会做，但是那种“能吃就行事不要太多”的敷衍品，章铭盛怎么能把这种东西端到闻逸面前？至于让闻逸做饭，章铭盛根本不做考虑，他那么干净，那么洁白，跟花花草草在一起就好了。他去给家里养的绿植浇水，自己去厨房给他准备好吃的。

章铭盛发散着思维，想象着他们的以后，尽力克制自己冒昧的想法。

闻逸却像是嫌他忍得还不够辛苦似的，牵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是独宠食指，而对其他四根不闻不问后——

章铭盛掌心传来了痒痒的触感，食指又不安分了，它用自己的指尖极尽撩拨之能事，在最敏感最怕痒的掌心调皮地轻挠。

确认已经吸引了章铭盛的注意，另外四根手指缱绻地勾上了他的拇指，覆上了他的手背。

真的不打算理一下我们吗？食指它就那么好，你只喜欢它一个吗？我们也很好牵的，来试一试吧。

章铭盛的心里有种炽热的情感在横冲直撞，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眸中晦暗的神色翻涌，最后也只是轻轻地、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了闻逸的整只手。

闻逸还在向前走，神色平稳，若无其事。

嗯，手它自己要牵的，与他闻逸何干，他可矜持了。

“两位对吗？二楼包厢还是一楼的大厅呢？都有空位哦。”新店的服务员很热情，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就出来迎接，难怪刚开业不久却坐了不少桌的客人。

“闻逸喜欢坐哪里？”这种小事都随着闻逸喜欢就可以了，虽然坐在一楼以章铭盛的身份可能明天他们俩的照片就会登上各类娱乐小报，连带着姜家的微博都会被吃瓜群众疯狂＠——那又有什么关系，章铭盛私心愿意公开，正好警告警告某位不知身份的渣男前男友和其他竞争对手，只怕闻逸觉得被打扰。

“坐下面吧。”在闻逸心里下意识地还是把章铭盛当做是自己的树，对他总裁的身份没有太多的真实感，所以这会儿也没想那么多。他只是觉得火锅嘛，本来就是吃一个热闹的氛围，没必要两个人还专门开一个包厢，就拉着章铭盛在一楼大厅吃了。

“你吃辣的吗？”新开的店菜的品种还挺全，闻逸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好多爱吃的东西，兴致勃勃地询问章铭盛。

章铭盛倒是很愿意跟闻逸挨近一些——喜好上挨近一些也是拉近距离的一种方式。尽管他其实不太喜欢菜里面有太多的调味品，但这会儿还是昧着良心应道：“吃的。闻逸喜欢红汤的吗？”

记下来记下来，火锅这种东西又好吃又简单，在家里也可以做，还健康。买回来一个专用的锅，再买一些食材和调料包，下一次闻逸想吃火锅，他就可以邀请他来家里品尝。章铭盛万分渴望把闻逸骗回自己的地盘，如果不行那他被骗去闻逸的地盘也是可以的——虽然闻逸可能不太愿意。

倒也不是说他想做些什么，只是把对方邀请进自己的私人空间，在章铭盛心里是很有意义很有仪式感的，就好像踏进家门的一瞬间，也踏进了对方的心房一样。

那样也就意味着，自己和闻逸的关系又进了一步。

不过现在还是第一天在一起，想着这些可能有些早？闻逸看着不像随便的人，跟他回家这种事几个月以后再考虑吧。

章铭盛微微叹息。还要好久。

出神的当口闻逸已经随手勾选了几个菜品，又把菜单递给了章铭盛，让他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肥羊卷、极品肥牛卷、雪花肥牛卷、优选肥牛卷、笋尖儿、金针菇、牛肉丸、虾滑、粉丝。怎么一大半都是牛肉。闻逸喜欢这些啊，章铭盛脑内疯狂抄笔记。只是蔬菜有些少，看来闻逸是个肉食爱好者。真可爱，不过营养还是均衡一些比较好。

于是章铭盛抬手勾了几个青菜、菠菜、茼蒿、土豆片、平菇。

“差不多了吧？”眼看着章铭盛的眼神又往甜品区瞄了过去，闻逸赶忙阻止他：“两个人吃应该——额。”

闻逸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对于自己而言这些绝对够两人份了，但是章铭盛比他高也比他身材更结实一些，饭量大也是正常的啊。就比如他大学宿舍的老三，每次出去聚餐都会清扫掉盘底所有的东西，搞不好还要追加一份烧烤或者拉面，饭量抵得上两个闻逸。

万一章铭盛也是这样呢？那岂不是很尴尬，他不会以为自己嫌弃他吃得多吧？

闻逸原本放松的坐姿瞬间板正了。他刚想解释，就看到章铭盛神色如常地抬头看向他：“闻逸不吃甜品的吗？”

好可惜。

闻逸抱着一份冰激凌或者慕斯蛋糕埋头抿的样子一定很美味，说不定嘴角还会沾上奶油。本来还想多点一些然后打着不要浪费的旗号哄着闻逸多吃一点，现在看来是落空了。

闻逸看着莫名失落起来的章铭盛，颇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