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行——嘶!”小姐姐大吃一惊,半天只憋出来一句:“那老板你对他可是真爱了。”

闻逸把头往枕头里一埋。他不是故意毁坏他的名誉的,但树本来就没有那个功能,他这也不算造谣……的吧。

“那老板你原本打算说什么啊。”小姐姐好奇:“有什么事老板你说就好了啊,等等,不会是打算炒我鱿鱼吧!(流泪猫猫头)”

“不可能,炒你鱿鱼然后我这个老板亲自上吗?(滑稽)我只是想请你周末继续代班,钱好商量求求了!”

“就这个啊老板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花店营业太差你要转行了呢。就这个周末吗?”

“对,酌情可能下个周末也需要。给加班费的!”

“没问题,我永远屈服于金钱。(交给我了表情包)”

闻逸松了口气,却没想到啪啪打脸的现场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第二天回公司上班,楚征和闻逸的同事都围在打印机前。闻逸问了才知道,昨天的合同出了一点问题,需要重新打印再交给章总那边签字。

“放心,我让别人去了,知道你不想见他。”楚征拍拍闻逸的肩膀,让闻逸的同事去送合同。

闻逸感激地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十点左右闻逸的同事带着合同回来了,谁知楚征这会儿不在。但他自己的活儿已经被临时送合同的任务耽误了,也不可能一直等楚征回来,这种东西放在他一个小职员那里也不合适,又不敢擅自进楚经理的办公室,怕造成误会。

“你给我吧。”本来送合同的事就应该由闻逸这个助理来做,他算是因为私人感情把事情甩给了同事,这会儿接过合同就打算帮忙放到楚征的办公桌上。

他是楚征的助理,他可以进楚征的办公室。

结果楚征和他前后脚进来了。

“这么巧。”闻逸笑:“合同拿回来了,你看看?”闻逸把合同递给楚征,楚征干脆拉着闻逸一起坐到沙发上检查合同的条款,以及签名盖章是否正规。

他们一条条对过去,楚征觉得没有问题,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闻逸正准备说点什么,却发现闻逸神情震悚,瞳孔放大,好像大白天的见了鬼。

楚征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最后的签名处,“章铭盛”三个工整的楷体字让楚征疑心自己是在看哪个小学生的练字本作业。

法律并未规定合同签字的字体要求,只要公司盖章、本人亲笔签名即生效,所以签了这么多合同,见过了太多花里胡哨的签名,端端正正的楷体反而令人诧异。

楚征顿时就笑了:“没想到章总竟然还有在合同上练字的爱好,他当这是字帖吗?”

闻逸没有说话。

楚征的笑意也慢慢收敛了:“怎么了闻逸?”

“你等等,等一会儿。”闻逸含含糊糊地应答,同时踉踉跄跄地后退,在楚征的办公桌上抽了一张纸按在眼睛上,左手撑着办公桌,好像不扶这一下整个人就会随时倒下去。

闻逸胡乱地擦干了脸上的水渍,这才冲回茶几旁睁大眼睛仔仔细细又看了一眼合同,最后蹲在了楚征脚边,又哭又笑。

“他回来了,我就说,就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

声音可以像,气质可以像,眼神可以像,讲话时的语调起伏相似这都说明不了什么,但除非刻意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就和他的指纹一样,独一无二,为法律认可。

五六年前,他的树蠕动着藤蔓,一点一点在纸板上用笔写下情话和题解时,也是这样的字迹。那时闻逸不懂事还笑话他:“你这一看就不像是人写的,倒像是机器打印的。”

正常人哪有这样的控制力,一笔一画横平竖直,没有一点弯曲和偏移?但树可以,控制藤蔓拥抱亲吻,控制藤蔓编制秋千和座椅,他为了闻逸,早早就锻炼出了世上最灵敏也最平稳的“手”。

就连“盛”这个字最底下那一横,向下带出的一个小勾子,角度和长度也与树的写字习惯相合。

而章铭盛好好的一个总裁,怎么会知道深山里一棵树的笔迹?更没必要刻意模仿。

是了,是了,他姓章,谐音樟啊。他五年前才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是在姜家的大力扶持下成功发家,他的个人信息里除了照片这些都有……是自己太迟钝了,他早早就给了他提示,甚至主动靠近,闻逸却自以为深情,反而一次次推开了自己的爱人。

这世上就没人比自己还蠢。

闻逸敲着自己的脑袋,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上翘,无知无觉地盯着前方沙发罩布的一处纹路兀自笑得夸张,眼泪盈满了眼眶,不要钱似的接连砸在他自己的膝盖上,全然是一副痴傻的模样了。

“闻逸,闻逸?你别吓我,你怎么了?谁回来了?”楚征一边一起蹲下来试图安抚,一边背后凉飕飕。

回来不回来的……怎么听起来那么像恐怖片里某种不科学的玩意儿回来复仇的节奏啊我去!唯物主义快三十年的堂堂楚经理,和自家助理一起蹲在沙发和茶几的缝隙里瑟瑟发抖,挤的可怜巴巴凄凄惨惨戚戚。

一个抖是出于过度激动后的肌肉痉挛抽搐,另一个纯粹是被前一个给吓的。

还好闻逸很快恢复了一些神智,回头就看见楚经理蹲在自己后面抖得整个茶几都在晃,脸上惊恐的表情就差说“你不要吃我了”。

“闻逸?”

“在这儿呢。”闻逸差点脱口而出你爸爸在。没办法,大学四年当爸爸习惯成自然了。

“它走了吗?”楚征的声音放的很轻,像是怕吓着谁似的。

闻逸:“……”就楚征这种说话方式,青天白日都平白给他渲染出三分鬼气。

“楚经理你怕鬼啊?”闻逸嘴角勾得像只猫。

“一般不怕,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相信它不存在,但有些事情以目前的科学是没法解释的,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楚征看闻逸神情正常了,自己也拍拍小腿站了起来。

闻逸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他的树就没办法用现有的知识体系解释,现在这棵树还变成了人,这就更离奇了。最让闻逸感慨的是,他的树明显已经忘记了过去,不然不可能不回来找他,却还是对自己一见钟情,这不是更没有办法用科学解释吗?

他的树从前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商业天赋,现在更是有了自己的公司,今时不同往日,闻逸不信他缺少这方面的见闻和资源。闻逸生的好看,长在山中的孩子天生就带着与自然相近的独特气质,可要说闻逸能在大城市大把大把的美女帅哥中脱颖而出,那还是别开玩笑了。

章铭盛见过比闻逸好看的男男女女只怕比闻逸走过的桥还多,想和章总发展点什么,甚至只求一时快活的,也一定不会少。

闻逸挠挠自己的鬓发,若有所思。

楚征看他表情那么严肃,也不敢出声打扰,就乖乖在一边等着。

闻逸终于抬头。

“你思考出点什么来了?”楚征挑挑眉。

“没思考什么,就是在想他要是敢和别人有点什么,我就阉了他,反正从来就没指望过他行。”闻逸迷之微笑。

自从他和树正式恋爱以后,他就做好了一辈子柏拉图的准备,虽然现在计划有变,但如果他敢仗着身家权势乱来,他不介意让某棵没有生理性别的树恢复以前的状态。

“他是谁,你想阉谁?”没头没尾的楚征根本跟不上闻逸的脑回路。

“哦,没谁,章铭盛那个狗男人而已。”闻逸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带着满脸的温柔。

谁?你再说一遍谁?谁是狗男人?楚征在原地懵成了傻逼。

昨天不是还避如蛇蝎就差连夜扛着火车跑出s市了吗,今天这个责怪中带着点亲密的昵称是怎么回事?表面听起来好像是在骂人,但楚征却总觉得自己被无形中塞了一把狗粮,奈何他没有证据,于是只好作罢。

闻逸回到工位上,开始重新认真处理工作,楚征在办公室探头探脑观察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端倪,闻逸甚至比以前工作得更有干劲了,好像刚刚的失态只是楚征的臆想,闻逸也根本没突然提到章总这个人。

今天究竟是闻逸疯了还是我疯了。

还是那本合同上附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楚征最后瞄了一眼敲击键盘的闻逸,摸摸脑袋合上了办公室的门。

闻逸不急。

五年都等过来了,甚至一度做好了给那个狗男人守一辈子寡的准备,现在他又出现在他眼前,活生生的,健康的,能随意走动的,闻逸有什么好急的。

离周六不是还有几天时间么,他得做些准备,并且查找一下资料,以免触犯禁忌。

由树化人的这种事毕竟太离奇了,况且章铭盛失去记忆的事始终让闻逸很在意。他当然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欣然接受章铭盛的追求然后和他重新开始,但闻逸不想。

他要他的爱人完完整整,拥有自己和他真正相爱时的心路历程和甜蜜滋味,而不是突然跨越到老夫老夫模式,那样章铭盛肯定也会感到不安和难以适应的。

而要已经经历过一切的闻逸伪装初恋时的模样,从谈天说地到表白心意,确定关系,约会牵手……闻逸觉得自己可能需要进修一下表演系课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