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告了老师,老师问情况, 高晴挺直背道:“是他们先笑话人的。”

老师说:“那你也不能拿扫帚打人!”

高晴道:“他们都在我头上拉|屎了, 我还不能还手?”

老师气得罚她站,夏楚默默来陪她,眼眶通红。

高晴瞪她一眼:“不准哭,没出息!”

夏楚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缩了回去, 她破涕为笑:“你真厉害。”

“废话。”高晴也笑了,“像你这么包子, 我早让人吃到骨头都不剩了!”

高晴妈妈跟人跑了,爸爸是个酒鬼, 她的家一言难尽。

一直以来, 夏楚都觉得高晴会活得很好, 因为她真的很厉害。

但现在……

外头的争吵已经毫不避人了。

高晴的声音拔尖到有些失真:“你真能耐啊,出去鬼混还弄出孩子了!王瑞鑫你真有种!”

王瑞鑫脸色涨得通红,他试图安抚下高晴:“不是的,没有的事,我……”

“人都找上门了还没有?非得等孩子生下来,长成你这个猪样,你他|妈才认?”

王瑞鑫被她这样骂,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他压低声音道:“别在这闹,丢不丢人。”

高晴气疯了:“你嫌丢人就别干这脏事!”

“我……”王瑞鑫被骂的有些沉不住了,他结巴了一会儿,辩解道,“我也没办法!都是应酬,他们要去那种地方,我能不去吗?我也不想啊,我喝醉了,根本就……”

“啪”地一声脆响,高晴给了他一巴掌,“你真醉了那根烂东西还硬的起来?”

这话骂得王瑞鑫额头青筋暴起,他也失去理智了,说的话完全不经大脑:“要不是你,我用得着去低三下四的求人?”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那点儿破事我什么时候过问过?”

“你凭什么不过问?你和连线的ceo打小一起长大,你帮我牵个线,帮我介绍下,我用得着求别人?”

高晴脸色更难看了:“你做梦!”

“我做梦?”王瑞鑫也不管不顾了,“哪有你这样的?死要面子活受罪,人家过得比你好一百倍,你还瞎操心!自己的事呢?顺手帮帮老公就难为情了?我又没让你做什么为难的事,就说句话的事都不行?你是根本没把我们这个家当家!”

“你自己没本事就别指望别人!”

“我凭什么不能指望别人?我娶你是为什么,你真当自己好看得天下第一了?要不是夏楚这层关系……”

夏楚听不下去了,她正要起身,dante扯了她一下:“这个时候你出去,你的朋友会很为难。”

夏楚一愣,硬是忍了下来。

dante说的没错、

夏楚冷静下来了:高晴爱面子,她这样冲出去,只怕会让她更加难堪。

今非昔比。

十几岁的时候,伤了敌人,她们就快活。

如今快三十了,敌人又是高晴的丈夫……夏楚可以给王瑞鑫一耳光,可以把椅子砸他身上,但她无法确定这样做对高晴是否有任何好处,她怕自己也是在伤害高晴。

忍一忍,还有更成熟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高晴已经气炸了:“滚!王瑞鑫,你他妈给我滚!”

王瑞鑫到底没敢怎样,他推开椅子,弄出极大的声音后离开了。

高晴也走了。

自始至终她都没流过一滴眼泪,从头强势到尾,踩着高跟鞋离去的架势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

只是手指掐入了手包,新做的指甲染上了丝丝血迹。

“抱歉。”夏楚对dante说,“我得先走了。”高晴这样,她哪还有心情继续吃饭。

江行墨道:“没事,你快去看看吧。”

夏楚急匆匆出门,上了车便给高晴打电话。

电话没人接,她不禁有些担心,刚想再拨过去,高晴已经给她打了过来。

“刚在上厕所,不想和你打有味道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一如往常,清脆利落,似乎世间万事都难不倒她。

夏楚心里一阵酸涩,她问她:“在哪呢?”

“在家,”高晴道:“怎的,有什么事?”

夏楚道:“吃饭没,一起?”

“姐姐啊。”高晴夸张道,“这都七点半了,哪还能没吃饭?”

夏楚太着急,忘了时间。

高晴道:“你要有空的,咱们喝两杯?”

夏楚只想快些见到她,一点儿都不想她自己扛,她说:“好,去哪儿。”

高晴想了下问:“要不,就去你家?”

“好!”夏楚道,“我等你。”

高晴道:“马上到。”语调十分轻快,只有嗓音中隐藏的沙哑暴露了她之前的暴怒。

夏楚立马回家,换了身衣服,约莫十五六分钟后高晴到了。

高晴也换了身衣服,是件崭新的无袖连衣裙,精妙的剪裁将身材勾勒得极美,笔直的小腿下是一双漂亮的细高跟,拱起了脚踝,似乎也拱起了人生。

夏楚道:“穿这么美给谁看?”

高晴拨了拨头发:“给你看嘛。”

夏楚面上笑着,心里却很难受,到底是多要强的人,才能在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还把自己伪装成得这样完美。

夏楚没出声,高晴又问她:“美不美?”

“美。”夏楚道,“我们晴格格是天下第一大美人。”

“嘴巴真甜,”高晴道,“等本格格登基,封你为后。”

夏楚笑了,笑得鼻尖发酸。

夏楚拿了瓶好酒,高晴想制止,夏楚说:“放这就是用来喝的。”

高晴道:“咱俩不用喝这么贵的,浪费。”

“那要留给谁喝?”夏楚道,“好东西就得和自己人分享。”

高晴想了一下道:“也对,留着也是便宜渣男!”

这个渣男说的是江行墨,也说了王瑞鑫。

夏楚想想是真难受,她俩的婚姻怎么都这么乱七八糟。

小酌一杯后,夏楚状似不经意地问她:“最近怎么样?”

高晴哪里会露馅,她说道:“挺好的。”

“公司也还好?”王瑞鑫的公司做的是erp开发,高晴负责的是销售方面。

“最近挺不错,更新了一个版本,客户反馈很好,销量也有上涨。”

夏楚还是主动提到:“你们那有什么问题就告诉我,我这边……”

“好啦……”高晴摆摆手道,“每次见你,你都要说这个,我那能有什么问题?软件方面有技术部和管理顾问,销售方面得慢慢磨,做erp急不得,服务很重要。”

夏楚听到她这样说,隐约也猜到了,高晴不开口提公司的事,但夏晴不会不提,想必她一提,高晴就这样晃了过去。

“你有事一定告诉我。”夏楚道,“你和我见外,我会生气的。”

高晴拿起醒酒器给自己倒酒,她道:“谁跟你见外?以后我来你家只喝这酒!”说着她举起杯子,透过挂了红酒的玻璃面看夏楚。

夏楚越是看她这轻松模样,心里越是难受。

她知道高晴不是和她见外,她知道高晴就是这样的性子,当年龚晨和人打架受了伤,她也是死咬着牙不说,要不是夏晴临考前去叫她来家里吃饭,她都不知道她好几天没回家了。

什么都要自己扛,什么都要自己担,明明可以为了朋友拼命,却绝不肯让朋友为自己做任何事……

怎么十年了,谁都变了,就她这个倔脾气不变?

吧嗒,一滴泪落了下来。

高晴不会哭,夏楚替她哭。

“今天我也在那个餐厅。”夏楚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高晴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就像被画师捕捉到了画布上,停留在一个要笑又笑不出的模样。

“哪……哪个餐厅啊。”高晴声音很干。

夏楚抬头,红着眼眶道:“我都听到了,王瑞鑫他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刹那间,一切都凝固了,似乎空气中弥漫的酒气也逐渐成了固态,现出了血一般的猩红色。

高晴张了张嘴,好半晌才道:“你也在啊,你别当回事,那种人渣……”

说着她自己却说不下去了,往日里的伶牙俐齿此刻全都消失不见,她胳膊拄在桌子上,手抵住了额头,眉心皱得很紧,好像里面藏着近三十年都想不通的疑惑:“你说……男人怎么就这么不是东西?”

“我爸打老婆打孩子,除了那一碗马尿他六亲不认;龚晨是个白眼狼,我为他掏心掏肺,他一走了之;我以为江行墨会待你好,可谁知道结了婚他就这样欺负你;王瑞鑫瞧着老实巴交,说着心里爱我,转头就搞大人肚子……”

她说不下去了,摇摇头,满脸的疲倦。

夏楚心疼得厉害,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来宽慰她。

高晴笑了下道:“来吧,喝酒。”话落,她一口干了。

夏楚陪她喝,只希望她能稍微痛快些,哪怕一点点,只一点点也好。

喝到后头,高晴醉了,醉得一塌糊涂。

她骂王瑞鑫,骂龚晨,骂她爸,一个劲得骂,骂得流出了眼泪。

夏楚酒量好,有了醉意却没糊涂,她忍不住问高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开口说……”说点也好啊,只一点点,她知道了就一定会全力帮她。

“不能说的……”高晴趴在桌子上,用着梦呓般的声音道:“楚楚,我……不能再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