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道菜看着简单,做起来却蛮费事费时的。

所以,当石中玉和银盘提着食盒进内院时,天色已经很晚了。结果一进院门,就见到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全部站在屋前的台阶上,呈巧度角望天状,全背着手,姿态也非常相似。

不过慕容恪是站在主屋门前,左左和右右站在西厢门前。而且两个宝宝看到石中玉后,热烈的欢呼一声,欢欢喜喜冲进屋,等着开饭。

慕容恪则没有动,也没人发现他的鼻子耸了几耸。

但不管他说不说话,或者看没看见来人,身为扫北王,他拥有绝对的权威,石中玉和银盘依然要行礼、问好,等他点了头,才进了西厢。

摆饭时,石中玉趁银盘不备,冲两个宝宝使了个眼色。左左和右右本来正口水长流,见状虽然不大情愿,也只得先跳下椅子,跑到院子中,对着仍然无聊望天的慕容恪说,“王,我们想请您吃饭。”两人异口同声,因为惦记着快回屋,神情还异常坚定,急切。

慕容恪犹豫了下,四只小胖爪子就抓紧了他的双手。

“请本王吃饭?”他不禁感到好笑。

“嗯。”左左重重点头,“非常正式的邀请。”

“就是就是。”右右抹掉流到唇边的口水,“希望王不要拒绝。”

他们两个突然一本正经,而且用词很古怪,慕容恪心头又升出奇怪的感觉。似乎,以前有个人经常用词奇怪,但说得还很自然。

“王,求您快答应吧。”左左饿惨了,“不然我们明天就没力气骑小马啦。”

“就是就是。菜凉了也不好吃呀。”右右补充。

慕容恪是扫北王,不仅在明镜,以前就是在太府都,他是那个无法无天,无视世俗的裕王之时,也不会到下人的房间中去。不过他经常对眼前的两个孩子破例,此时神情略一松动,就被两个小家伙生拉硬拽,进了西厢。

银盘刚刚帮着摆好了饭,正要出门,见状吓了一跳。王为两个孩子、一个走江湖的女先生表现出了诸多不正常的行为,不能不让人心生怀疑。

“你先下去吧。”慕容恪对银盘挥了挥手,略感觉有点不自在。

奇怪的是,当银盘退下,他登时就感觉舒服起来”很自然的在桌边坐下,也不管两个孩子要自己爬上椅子,动作有点艰难。

石中玉连忙搭手,扶左左和右右坐好,随后又低头顺目地问慕容恪,“不知王用过晚饭没有?要不要再吃点……”话没说完,因为慕容恪已经下手了。

记得”他最喜欢荜菜鸡蛋饼棒棒串,原本是小儿辅食的东西。石中玉暗想,心头忽然涌上一股甜蜜,再抬头,慕容恪果然把手伸向那道菜。因为是串在竹签上的,吃起来倒也方便。

“不知味道还好吗?”她狗腿地问。

“勉强还能入口。

”慕容恪似乎不耐烦地回答,可手上却没停。

饭,是给宝宝们做的,只想让慕容恪看到,勾起点感觉就行,回忆什么的,暂时都不敢奢望。所以,菜量不大。不过加上慕容恪这个大人就不同了,他似乎要品尝着过去似的,手里的筷子一旦开动就没停过,两个孩子哪抢得过他”顿时就急了。

“哎呀,烤土豆条快没了!”

“快抢,糖霜huā生还有几粒!”

“王,您慢点吃啦!”“坏了,红薯饼!”眼见慕容恪没有谦让的意思,左左和右右奋力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个把小胖身子趴到菜上保护,另一个去拦慕容恪的手臂。

石中玉实在看不过眼,大着胆子上前帮偏手”趁乱把盘子撤了,全部端到里间的小坑桌上去。左左和右右见娘亲帮他们”高兴得大声欢呼,立即跳下椅子往里间跑。

慕容恪再过分也不可能追进去,但他突然玩心大起,伸出长腿绊两个孩子。偏偏两个宝宝平时跟他练武功多了,身子虽然胖胖的,却灵巧异常,机敏地躲过。慕容恪就再出脚,左左右右再躲,一时之间,

屋内欢声笑语,把个在门外磨蹭的银盘听得目瞪口呆。

王,很少这么高兴过。以前在太府都时,石中玉在时,偶尔会如此。到了明镜,就再没见过欢颜了。看来,这个女先生真是不简单哪,懂得利用孩子,利用王喜爱的东西。而且王表现得也太奇怪了,他一向对饮食不太在意,怎么今天会抢东西吃?

且不管银盘怎么想,左左和右右终于摆脱了慕容恪的魔爪,逃进里间吃东西。慕容恪无意间抬头,见到石中玉笑魇如huā,平平无奇的一张脸,端得生出妩媚万千来,突然就震动了他的心,随后就是痛,和那天亲她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这个女人,必定和他生命中的某些东西联系密切!他断定了。他也必须,查清楚她是谁!

而石中玉的目光和慕容恪撞上,心头一颤,若不是定力足够,差点扑上去,直接按住慕容恪,很匪气地说一句,“你是本妃的人了,还不给我记起来!

“明天把左左右右的饭跟本王摆在一处。”慕容恪出声说话,打断了石中玉脑海中正在进行的某种幻想。

她一愣,随即又欣喜,没想到让他吃自己做的饭,效果这么好。

她和慕容恪之间,所有的进展都似乎超过想象的快。那再过几天宵夜,她是不是应该烤红薯吃?记得因为她第一次烤是请了现在的大燕皇帝,当年的皇太孙慕容长天吃的,某人还吃了好久的飞醋呢。

“这个,于理不和吧?”好歹,还是要扭捏一下的。

“本王说的话就是理。”慕容恪一如既往的霸道。不过,他还是拂袖而去,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快,实际上是心有点乱,失了平日的冷静。

这个时候,他突然有孤家寡人之感,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他无端就相信赵侧妃的话,赵氏说宁山王等人不忠,他很有好感的别福珩曾经意图背叛,曾经是朝廷的人,可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只是抓不到那个关键,于是就不敢轻信,所有的怀疑都埋在心底。

这么想着,他莫名其妙的把目光移向了西厢,只见到烛光留在窗子上的模糊剪影,女人的侧脸、孩子圆圆的头、欢笑声传来、那是他从没有过的温暖和亲情。

情不自禁地,他露出了微笑,没有人看到,包括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而此时,远在当家主母的院子内,赵碧凡正和其父赵知信密谈。

听了赵碧凡的怀疑论,赵知信也感到事态严重。

“我还不能确定,那咋,女先生梅小芳是不是石中玉,那两个小崽子是不是那贱人生的两个野种!”赵碧凡咬牙切齿地说。

赵知信斥了一句,“糊涂!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管她是真是假,都不能留,那两个小兔崽子也一样!太府都有陵王坐阵,守得铁桶也似,我派出这么多细作,都没办法打听到最〖真〗实的消息,也渗透不到上层官员的身边,你派几个人去,能得到什么消息!你要记住,只要威胁到咱们赵氏的,别问情由,都要斩草除根!”

“若是做不到呢?”赵碧凡突然有点拿不准了。

“做不到,你我父女,整个赵氏就全完了。”赵知信直言不讳,“当初这盅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或者没有想象的那么强大,或者是你弄错了什么步骤,或者是因为宗政贱人掺了一脚的关系,总之慕容恪没有完全成为我们的傀儡,结果就是你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为父我没有拿下天下!”

“这怪谁呢?”赵碧凡冷哼,“明镜兵权尽在您手,可惜没有他,就是打不了胜仗!”闻言,赵知信倒也不怒,反而有点怅然。

他弄权了一辈芋,从大燕先皇夺位时就埋下钉子,可终究百密一疏。他拉拢和培养几个所谓将才全是饭桶,闹到如今被动不已。

大燕的现任皇帝律下宽仁却奖惩有度,致使三军用命,死保京师。北魏本就武力强盛,大周与大燕有联姻之谊,算来算去,只有明镜军极不稳定,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完全凭借着军费充足,还有一个慕容恪。

那一个人,顶得上千军万马。

那一个人,使得他一直保有机会。

那一个人……若失了,他会满盘皆输!

他手下有兵、有钱粮,可就是没有可用之人。甘锋在协助慕容恪南逃后不久就死了,因为第一仗时就身先士卒,冲到最前面,死于严重是箭伤。他理解,甘老头是为了诺言而保护了慕容恪,但又觉得对不起朝廷,于是一心求死来着。而所谓虎父无犬子的话在老甘家不算数,他的儿子根本不顶用。

他最悲哀的事就是这个:没有慕容恪,他永远无法成事。所以,控制慕容恪就是关键中的关键。哪怕那个妖孽不能帮他做事,至少也不能与他对立。若真到了那一步,就是逼他铤而走险。而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他绝不想看到那个局面。

“谁在外面?”父女俩正诡异地沉默时,赵碧凡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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