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单易重新回到休息室时,天色落幕。休息室安静昏暗,像不曾有人来过似的。尤其是这样的夜晚,夜复一夜,更显寂寥。

他杵在门口没有进去,走廊上的白炽灯将他的影子熨帖拉长扯在屋子的地板上。只消扫一眼就清楚的知道她已经走了,连她的气息都没再留下零星半点。

不出所料,人去房空。

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他转身关门接电话,迈着长腿往电梯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心动啊,糟糕眼神躲不掉……

看到了些熟面孔和新朋友(不排除改了名字我没认出来滴,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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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锦南市的夜,越发的深暗沉闷。张牙舞爪的狂风卷散了白日里的燥热,徒留夜里的难得清凉。

锦南大学附属第一医院重症医学科大楼,更是静谧的让人不自觉产生心慌之感。然而这种气氛在icu里并不意味着什么,毕竟它一直如此。

闪电将天幕划开一道大口子,点亮黑暗的同时,惊雷声如影随形。当第一滴雨强势落下之时,icu的某间洽谈室里也随之传出了悲戚的哭声。

单易面色有些凝重的看着在自己面前哭成泪人的女人。他暗自垂眸滚了滚喉头,抬眸时一双深眸已然平静。

他递去纸巾:“我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个决定是很艰难。现在情况跟之前并无两样,所有的生命体征仅仅依靠仪器来维持,是不可逆的事实。如果你们觉得只要人躺在那儿就行,也能承担每天的费用,抉择权当然在你们。”

“不过,就现实的情况来讲。继续让孩子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仅靠仪器续命,他不仅痛苦,失去的还有尊严。”

“可是强强才15岁,他才15岁。”女人哭的声嘶力竭,男人扶着女人的肩膀。他眼眶通红,眼底乌青,整个人憔悴的如同行尸走肉。可他还努力支撑着,隐忍着。

“放弃与否都是需要下很大的决心,这个过程确实是痛苦的。不过,无止境的坚持一个既成定局的事实,对你们来说也许会更加残忍。” 单易叹了口气,起身,“你们休息一会儿就先回去吧,再好好商量考虑一下。作为强强的主治医,我有义务和责任如实告知以及建议你们。但我不可能帮你们做任何决定,决定权始终在你们手上。希望你们想清楚什么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他沉默两秒,落下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会尊重你们家属的意愿。”

单易走出洽谈室,回身轻轻的拉上了门。一门之隔,里面的哭声越发的响亮。不止女人的,还有男人的。

隐忍到最后是无能为力的崩溃。犹如窗外的暴雨,泼洒不停。

这就是icu。一个每天都有人死亡的地方,一个离人性最近的地方,也是一个不仅仅只凭医术就能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夺回来的地方。

更多的是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无可奈何。

他不再驻足,反向离开。

……

“还是没决定?”同事郭飞文见单易回来了,立刻上前询问。

单易微微一点头:“白发人送黑发人,几乎没人能冷静的下来。”

郭飞文很是认同的抿抿唇,随即又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也应该有心理准备了。神外主刀的可是梁主任,转进来时他都说要等一个奇迹,说白了等于变相判了死刑。家属心里其实早就有数,只不过不愿意面对罢了。”

“理性上,再继续下去毫无意义。但是情感上,仪器是寄托彼此之间的唯一纽带。能留在这个世间上多瞧上一眼也是好的。”单易瞅着郭飞文,问他,“如果是你,你怎么选?”

“我不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郭飞文摆手,即便是医生,见惯了生死。真的到了面对自己至亲至爱之人,抉择也将会成为一把剖心的利刃,任谁都无法冷静的做出决定。

话题沉重了,郭飞文话锋一转,问:“还不走?”

单易顺手就着一旁护士台上摆着的快速手消毒剂按了两下,搓洗着一双手:“今天收了个血液科的患者,盯紧点儿。”

“哎,最怕就是血液科。”郭飞文一声叹息。

单易也不再多说什么,最后说了声“走了”便抬步离开。

护士站值班护士伸着脑袋目送他离去的背影,话却问的是郭飞文:“单医生又加了五个小时班?”

“你不能因为人家帅就天天关注着人家,你得关注这里的患者。”郭飞文笑着教育道。

小护士“切”的一声:“那单医生不仅有外在还有内在嘛,专业又敬业,值得我们学习啊!而且人家想的多周到,考虑到白天跟患者家属谈会影响到其他家属的情绪,特地选晚上。”

此话不假。在这里上至院领导下至医护,对外至患者,家属,没有不夸单易的。长得好,医术高,年轻却又老练心细。表面上看起来内敛淡然,其实不过是身处于这样的环境而沉淀下来的处变不惊罢了。

这不,连他自己不也在心底花样夸。

“是是是,咱科室,不,咱医院的门面嘛。”

“郭医生你可别酸。”

“没酸,懒得跟你说,我瞧瞧患者去。”

……

这边厢,宋知羽左手支棱着脑袋,右手拎着叉子卷着意面唉声叹气的往嘴里塞。耳边全是“噪音”。

“噪音”制造者葛妍从她进门洗完澡煮面,再到现在坐在餐吧台边吃起来,这人就没消停过那么一下。宋知羽真觉得葛妍不去参加脱口秀或者辩论赛出个道,实在是浪费了她这与生俱来的良好基因和潜质。

葛妍能说的时候也是真能说,从录制节目开始说到去医院,从在医院应付狗仔粉丝到又上热搜……

她是典型的一出门事业女神,一进门老妈子上身。

“哎,要不要吃一口再说?”宋知羽举起卷好的意面,歪歪头示意葛妍看一下另一盘孤独候在一旁的意面。

鉴于葛妍刚才“演讲”的太过于忘情,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丫头居然在吃意面。那上面浓浓的肉酱啊!她还真就没把自己当一个需要时刻管理身材的女艺人了?

是,她承认宋知羽的身材也是老天爷赏饭吃。虽然只有165高,线条比例却黄金。总赖于打小跳舞练功这底子打的好,且又热衷于各项运动。

虽说如此,但是她作为经纪人,对她吃什么都不挑的“好习惯”永久性操碎了心。

思及此,葛妍立即伸手把宋知羽的盘子夺了过来,将两盘子意面直接合二为一。提起叉子便开动起来。

既然阻止不了,那就牺牲自己来消灭掉敌人。

宋知羽一瞧,扑哧一笑,起身去接水。听着身后的葛妍对她说起接下来的工作安排:“明天录制最后一天,后天还要补一些镜头,周五主创的局推不掉得去。下周一主创第一次会,上午九点,所有人都得到场。你跟宿凯第一次合作,周五的饭局他也会去。人家全身都是宝藏,你学习的机会到了。”

“嗯。”

“嗯个屁。”葛妍大口吃着意面,囫囵的嚼着都还能从里面听出她的气焰来,“宿凯啊!双料影帝啊!国际级的啊!多少人抢破脑袋想搭上跟他合作这条线都没能成功。他可是从来不拍电视剧的,这次破天荒头一遭让你占了这么大个便宜,你就给我嗯。”

宋知羽勾唇浅笑,凑到葛妍身边来。歪头撩了一把头发,再来一个迷人的wink,不服输的说道:“在下也是含金量很高的视后呢。”

电影,电视演员都是演员,谁瞧不起谁呢。

“合着整个圈子就你一个视后,就你一个视后了?”葛妍举着叉子一下一下的在盘子里杵着。语气由浅至深,由轻到重,讥诮的恰到好处。

宋知羽懒得与她争辩,具体来说是没心思争辩:“随便吧!困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葛妍白她一眼,瞅着宋知羽,总觉着这姑娘今晚有点儿不对劲儿。打从一进门就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哪怕她面上掩饰的再好,也逃不过这么多年来对她的了解。

要知道,他们的关系虽然是经纪人和艺人。可是撇开这一层工作上的利益关系。私底下,他们也是能交心,懂彼此,能两肋插刀的真朋友。

“你在医院出什么事儿了?”唯一能联想到的只有她跟宋知羽在公共场合分开的那段时间,而那个时间段就只剩下锦南大学附一院了。

“能有什么事儿。”宋知羽扯着唇一笑,本来准备回屋,却又重新端回刚搁下的水杯,喝了起来。

看吧!掩饰,拼命的喝水来掩饰。

葛妍不再继续追问,也不叨叨嚷嚷。就带着一双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看着宋知羽,眼皮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宋知羽其实也没打算瞒着葛妍,她妥协的“哎”了一声,端着水杯往客厅走,“要喝一杯吗?”

“喝。”

葛妍身体力行,马不停蹄的起身去拿酒。在她抛开工作以外绝大部分的认知里,有时候原则这东西在八卦面前是会显得一文不值滴。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葛妍已经晕乎乎的躺倒在了沙发上。宋知羽神智清醒的坐在地毯上,双腿随意瘫着。也顾不得膝盖的伤,后背倚靠在沙发边沿,整个人在暖白的灯光下慵懒的像只猫。

茶几上,地板上,立着的,倒着的,都是酒瓶。

“宋知羽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我就要不行了。

宋知羽仰头又喝了一口酒,悠悠喃喃的开口:“还记得四年前吗?”

葛妍神智已经不太清,听宋知羽这么一说没什么意识。依稀记得的是那一年事儿挺多:“太多了,你说哪件事儿?”

“我下午在医院……”宋知羽拎着酒杯晃了晃,杯中酒挂着壁泛开涟漪。她莹亮的茶色眸子静静地盯着,“遇到那个人了。”

“能说人话不?”

宋知羽转过身来,看向葛妍。一挑眉,一颔首,此时无声胜有声。

葛妍终于get到宋知羽的意思。一刹那间,她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腾的坐了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酒都醒了一半。

“你是说,你今天遇见四年前在美国睡完你就跑的那个男人了?”

“是被我睡。”宋知羽转回去纠正。

“害,不都一样。”

“……”

也不知是酒精问题,还是对话过于露骨。这脸倒是不受控制的烧了起来。

是啊!兜兜转转,怎么又遇上了?

第4章

雨串子落得很急,打在地上便断了线,珠子碎的稀里哗啦。

单易换下了白大褂,去了急诊。

急诊的热闹跟icu的冷清总能形成鲜明的对比。人流往来,匆忙繁复,哪怕是这样恶劣的夜晚也恍如白日一般。

毕竟天气它管不着疾病。

如果说icu是跟死神抢人的最后一条防线,那么急诊一定是第一道关卡。

“单医生下班了?”分诊台的花痴小护士笑嘻嘻的打招呼。

“嗯,闻医生呢?”单易问道。

“在一号抢救室。”小护士伸手朝后方指了指。

“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