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福想到方才夫人所说,便道:“此乃商业机密,夫人说过要保密,说与侯爷怕是不太好。”

罗裕瞪眼,“怎么,这是我侯府产业,我这个侯爷都不能知道了?”

这话也有道理,侯夫人也只是说不能告诉其他人,没说不能告诉侯爷,谭福便把所有的计划都告诉了罗裕和韩栋。

饶是罗裕和韩栋这俩主仆有心理准备,此刻也被震惊了。

罗裕更是沉默良久,不知用什么表情,满脸狐疑,“这真的是我家夫人让你们做的,而且她还给出了这许多建议?”

他真的不敢相信这是温雁菱能想出来的,温雁菱或许有些才气,可要真论做生意,她跟自己也许差不多。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不缺吃穿,被捧在手心,便是知道一斤米粮几个铜板都是奇事。

如今这简直颠覆了他的认知。

谭福沉声道:“确实如此,小的怎么可能诓骗侯爷。”

罗裕:……

你刚才还不想告诉我实情。

罗裕背着手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到底是何时夫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呢,若非他知道温雁菱脾气性格都一如从前,他简直怀疑自己的妻换了个人。

谭福见侯爷已经愣住,也没打算让侯爷消化一下,又把侯夫人最后那事关月银的话说了一遍。

这下,罗裕和韩栋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奇思妙想?

谭福笑得畅快,“也不知侯夫人如何想到的,可如此一来,不论是管事和掌柜还是店中伙计,定然都是铆足了劲儿要好好干,干的多就得得多,谁不愿意呢。”

“夫人深谋远虑,小人佩服不已,不论是计划书还是别出心裁的月银方式,都让小人大开眼界。小人十分感谢侯爷能让小人跟随夫人,小人必会帮助夫人开出一片天地。”

“按照小人的设想,不用多久,夫人所有产业定能甩出其他人一大截。”

谭福声音里的迫不及待和兴奋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还有对温雁菱的深深信任和期盼。

罗裕沉默半晌,“谭福,若是夫人执意,你要多帮帮夫。”

谭福拱手道:“侯爷放心,侯爷既然让小人跟着夫人,必然不会让侯爷和夫人失望。”

就是你太能干了,才会担心啊!

罗裕的眉头拧起来又松开,松开又拧起来,最终挥了挥手,“谭福你先回去歇着吧,我想一想。”

“是。”

谭福出了侯府便径直回家去,他还有一些想法要尽快写下来才是,近日来他当真是各种想法都被激发出来,很久都未曾如此兴奋。

谭福走后,罗裕在书房里转了两圈,韩栋抱着剑立在一旁静静的不出声。

半晌,罗裕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咱们侯夫人竟然如此缺钱吗?都钻钱眼里去了。”

韩栋没有说话,罗裕看向他,“说话。”

韩栋顿时站直了身子,缓缓道:“侯爷以前不知,如今应该知道侯府确实出了问题。”

见罗裕依然一脸茫然,“那刘石家不是被抄了吗,京兆尹说了抄家所得都归还于我侯府,这怎么还缺钱呢?”

韩栋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同情了夫人一瞬,正声道:“侯爷应该去看看府中产业营生的账册。刘石拿走府中不少营收,而且是伙同了掌柜、管事一起拿,您想想能剩下多少,那些贪了的银子能全部留下吗?就说那李锐,贪走的银子全部拿去赌了,更别说还有那喜欢去青楼的,喜欢古董字画的……总之,账册看起来跟实际的想去甚远。”

“府中一应花销巨大,别说后院里的夫人姨娘、姑娘公子的吃穿月银,就是侯爷您的花销也都是府中账房支出,还别说每月宴请送礼,老夫人那里的月银以及送礼。”

“您当真是小瞧了花出去的银子。”

罗裕沉着脸,其中脉络并非不清晰,而是他根本无视了,也就是说侯府每月不仅没有收益,还在吃老本。

他张了张嘴,有些底气不足道:“那我不是还有俸禄?”

第29章 何必丢人现眼

罗裕有些底气不足道:“那我不是还有俸禄?”

韩栋面无表情问道:“爷,您可知您每月月银几何?何时用尽?”

说起这个,罗裕又迟疑了一下,反问道:“我每月俸禄几何?何时用尽?”

“爷如今是六品闲职,每月俸禄二十两银子,到手也不过一个时辰就用尽。”

罗裕缓缓瞪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韩栋,随后厉声道:“你胡说!”

“我没胡说。”韩栋依然平静。

罗裕一甩衣袖,“我不信!”

韩栋从身上拿出一张单子,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罗裕申领俸禄的银钱数量,以及他的签名和手印。

这,简直根本没办法抵赖了。

主仆两人无情对视,韩栋觉得此刻他家爷肯定想撕了他,面部表情已经逐渐狰狞。

可他是个不怕死的,“爷,您若是再如此下去,您在夫人那儿恐怕地位不保。”

“胡说,我是荣昌侯,夫人对我一片深情。”

“哦,月银二十两的六品荣昌侯,我家夫人快要大赚一番。”

罗裕僵了一下,死鸭子依旧嘴硬,“我玉树临风,你家夫人自来贪图我美色,我有这张脸就好了。”

“这我倒是觉得您如今更有男人味了,上月做衣裳也放了一寸有余。”韩栋继续补刀,“倒是夫人如今放下心中愁绪,收拾了恶奴,心情愉悦脸色红润,美貌异常。”

罗裕:……

“你给我滚出去!”

韩栋麻溜的滚了。

罗裕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一晚上,连晚膳都没用。

院里的小厮问韩栋,“韩侍卫,这侯爷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要让厨房备点宵夜。”

韩栋依靠着月门,“备着吧,不一定能吃。”

罗裕这些事温雁菱统统不知道,她昨天用了简单的晚膳,连文茵和子晞都没顾上便倒下睡了,睡了美美的一觉起来,神清气爽。

温雁菱打算就在府中休息几日,正好管管子晞的学业,她最近都没功夫过问子晞是否习惯,有没有被先生责骂。

各自在自己院子里用了早膳,罗文茵便带着两个丫鬟来了主院,看见母亲正在院里赏花喝茶,她扬起一个笑走过去。

“给母亲请安。”

听到声音温雁菱侧过身,看见女儿便嗔怪道:“怎么又给我请安了,不是说过不用这样。”

罗文茵笑着坐到母亲身边,“女儿这不是偶尔请安,是对母亲的尊敬。昨日与那些管事议事让女儿为母亲而折服,母亲泰然自若的姿态就值得女儿好好学习。”

若是昨日不去屏风后面躲着,罗文茵根本不知道母亲竟然如此厉害,即便是跟众夫人对上不变色或者是在京兆尹唱作俱佳,也没有昨天让她心悦诚服。

管事们见多识广,提出的计划也是周密完善,母亲虽然不似那般周到,但胜在心思新颖,连她都大为叹服,而且那些管事也能感觉得出来对母亲的不敢小看。

温雁菱大为意外,“你难道对做生意感兴趣?”

“母亲如今不也对生意感兴趣?”文茵如今对母亲只剩尊敬并无惧怕,便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做生意十分有趣,比那琴棋书画和女工更让人兴奋。”

温雁菱挑眉看向她,如今这算是女随母吗,她原本是为了给儿女守住侯府,且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做生意倒是让她感觉十分不错,特别是想到以后被人求着收钱,这可比让她花银子买东西更加兴奋。

“文茵觉得花银子不高兴吗?”温雁菱问。

罗文茵愣了一下,眉尖微蹙,又舒展开来道:“经过昨日,我倒是觉得赚银子更高兴。”

温雁菱笑了起来,指尖轻点她的额头,“你呀,好歹是侯门嫡女,应当有大家闺秀的气质才是,怎可与这黄白之物打交道,没得被人说是一身铜臭味。”

罗文茵嘟了嘟嘴,拉着温雁菱的袖子摇了摇。

温雁菱又道:“不过这真要到了一斗米难倒英雄汉的地步,大家才知道,一声铜臭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铜板都没有,那才是绝望。”

“所以娘希望你懂这生意之道,可如今你年纪还小,琴棋书画挑着喜欢的学,多看看书,跟沐晴走动走动,约上三五好友出去玩玩,等到你到娘这个年岁时就知道了,被这些俗事缠上才是不得清净。”

“挑着喜欢的多多了解,也可以。”

罗文茵的眼里盈出水润,“文茵知道母亲是为我着想,让我能够随心一些。”

温雁菱道:“说什么傻话,你娘我还没玩够呢,这才刚开始呢。”

不知为何,温雁菱就是有种预感,她一定会让侯府的产业壮大起来,不论是她的计划还是月银方式都能让她快速站起来。

她要让人知道她温雁菱管着的侯府兴旺繁盛,再不是上一世那个丧门星。

罗文茵又被她逗笑,“娘说得对。”

温雁菱转头问了罗子晞最近几日如何,这几日都是文茵在照看子晞,早上姐弟俩一同用早膳之后,文茵送子晞上马车,下学之后子晞回来也是第一时间就跑去找文茵。

罗文茵笑着道:“这几日回来都说先生夸奖他聪明,不过却是有些贪玩坐不住,听说父亲还让他每天练大字,倒是让他收敛了一些。”

温雁菱奇道:“你父亲居然让子晞练字?”

温雁菱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她是真没想到罗裕会管孩子,还给子晞布置大字,难道是她之前误会他了?

这个怀疑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消散了,若是罗裕有当父亲的责任感,那上一世文茵也不会被嫁给大皇子了。

是,大皇子是她看中的,可她只是一个后院妇人,能了解的也是放出来的消息,她即便知道大皇子脾性暴躁也没当一回事,这是她的错。而罗裕身父亲,身在朝堂,整日在外厮混,就不知道大皇子的真实性格吗?

她是万万不信。

至于子晞,她身为母亲没有好好教导还宠溺,导致他顽劣不堪,是她的错。身为父亲的罗裕,却连儿子的开蒙都不管,这能怪谁呢。

温雁菱闭了闭眼,把自己从上一世的情绪中拉回来,即便罗裕如今再如何,那也是他这个当父亲的应该做的。

上一世的那些事这辈子绝不会再发生,可罗裕在她心里如今就算是个陌生人,她不恨他可怨气是免不了的。

只要罗裕不给她扯后腿,她就当他是个空气,若是不干好事儿还要出来晃悠,她绝对不会对他客气的。等到文茵和子晞长大成人,能自己做主了,她就与罗裕和离,自己过自己的平静日子。

罗裕此刻还不知道自家夫人已经在盘算和离的事,想了一整晚,直到天空泛白才去睡,他整个人此刻看起来十分憔悴。

丫鬟伺候着梳洗完,他眼底的青色越发明显,换上一身绛紫的长袍,身上气质都变了几分,沉稳不少。

韩栋平静问道:“爷可要用膳?”

罗裕道:“让厨房做些清淡的就行了。”

早膳上桌,罗裕便叫了韩栋,“去开我的库房,今日我要去拜访老师,选一件合适的物件。”

韩栋愣了半晌,“爷,哪件物件合适,您直接告诉我。”

罗裕举着筷子的手一顿,猛地看向韩栋,清了清嗓子道:“你去告诉夫人一声,让她寻一件,就说我要去拜会老师。顺便说一声,近来我会忙于公务,子晞那边就要她多照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