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下来,我再也不关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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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沅。
一名绝代风华的女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想着,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
要像他父皇一样,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或者是个小公主,性子要像她一样柔顺乖巧,将来寻一位好夫君。
“沅儿,活下去!”
庄仁皇后甄瑶有太多的期望,可直到自己临死的时候,看着被偷偷送出宫去的孩子,她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祈盼。
那就是好好活下去,哪怕没什么本事,能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也是好的。
让他看看,曾经他父皇带着一群老臣悍将,击退四方外臣,收复流民得来的天下。
可她不知道,自己拼尽全力也要保全下来的孩子,此时此刻竟然被她夫君保护过的臣民逼上绝路。
“顾知礼,朝歌爱你,他真爱惨了你。要是你的朝歌还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听话,乖乖到你面前去。”
朝歌看向四周的眼神最后停留在了顾知礼身上,变得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他知道上官泠月还活着,便不觉得自己还欠他什么了。
原本想要寻找的暮歌,突然没了要去找的理由。
若是暮歌真的已经不在了,正好自己可以去下面陪他。若是暮歌还在这世上,一个是西夏皇子,一个是祁国前朝皇子,两个人再见也是敌人。
他们都已经不再是欢云楼里那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孩子了,以为只要努力干活就能换的一切。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并不是他们想简简单单,就能简简单单的。
如今牵挂的,也只剩了顾知礼一人而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知礼趁着朝歌晃神,又朝着巨鼎靠近了一些。
同时,另一侧的上官泠月,也在不停靠近,两个人似乎在较劲儿,比谁先能到朝歌所在的位置。
“可是朝歌已经死了,他死了,被你杀的。我现在是景沅,大祁前朝皇子景沅,朝歌可以爱你,可景沅不行。”
朝歌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定是流泪了,因为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来。
明明没有想要哭,不知不觉中,眼泪就往下淌了,一半透明,一半血红。
他是想要笑来着,笑这么长时间以来顾知礼对他的折磨,竟然全都是因为这个自己浑然不知的身份。
要是他早一步知道自己的身份,还会不会爱上顾知礼呢?
他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要是自己和顾知礼互换身份与位置,他是舍不得教他如此受伤难过的。
“朝朝,你先下来,我不关着你了,成吗?”
顾知礼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慢慢软下来,逐渐带了祈求。
他看着少年脸上的血泪,还有风吹过时瘦弱不堪的身体,手腕脚腕被洞穿过的痕迹……
直到这一刻,他才是真的慌了。
仗着朝歌的体质特殊,他折磨时便不择手段,只想着让对方痛苦,长记性。
可他忘了,朝歌伤口愈合得快,同时也比常人要怕疼的多。
那些绝望疼痛的日子,他一个人在阴暗的地牢里,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呢?
“我累了。”
朝歌笑着张开双臂,轻轻地弯了下膝盖,就向身后的那口巨鼎倒去。
那瘦小的身子瞬间就被黑水给吞噬,不见了踪影。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根本没有过多挣扎,任由自己在鼎里往下沉,想要和那些药融为一体。
来年的春天,战争一定平息了吧。
祁国的子民们也可以安居乐业,那些大臣们团结一心抵御外族。
他能够想象到,要是顾知礼和上官泠月联合起来,一个治文,一个治武。
如此,大祁朝堂安定,兵强马壮,无论谁来坐那个位置,都可以让这个国家繁荣富强。
亲兄弟之间怎么会有解不开的仇恨呢?激化他们兄弟俩最大的矛盾之一,也就是他,消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朝朝!”
“小朝儿!”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他却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极致的痛苦,带来的也是极致的麻木,很快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若是有来世,他什么也不要,就要自己能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有疼爱自己的亲生父母。
还能再加点要求的话,那就要和溪水镇差不多的村子或者小镇就好了。山上要有很多花,风吹的时候会落下来……
“你疯了吗?顾知礼,这要跳下去,你就没命了!”
上官泠月拉住准备起身往下跳的顾知礼,他们两个都晚了一步。
这巨鼎有两人多高,用精铁打造,是整个九州大陆最重的一口鼎,其深度自是不用说。
“滚开!”
顾知礼重重一手肘捅在了上官泠月胸口,让他受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他一副不管不顾的架势,就要跳下去捞人。
恐怕此时就算下头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你若是跳下去,立马就会成为一堆白骨,救不了他的!这鼎有些年头了,你试试说不定能劈开!”
上官泠月擦了擦血,满口血沫子地对顾知礼吼道,他也没想到真到了这么一刻他居然会拉着顾知礼不放。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要了顾知礼的性命,觉得这个弟弟对他阻碍甚多,也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选择暂时留下他的性命。
到了现在他才明白,或许是自己对这个弟弟还是有些不忍心的。
大概在顾知礼还没被赶出府去,叫上官知礼的时候,刚学会说话,兴冲冲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拉着他叫“哥哥”。
他故意冷漠地甩开,装作不屑一顾的样子,看到在原地落寞的孩童,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
一直以来,他都有个秘密,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那就是从出生以来他就是带着记忆的。
上辈子他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无父无母,从来没吃过一顿饱饭,最后在饥寒交迫的冬日里看着远处天边升起的丁点微光去世。
醒来后,他就变成了刚刚出生不断啼哭的婴儿。
重活一世,他拥有了常人无法仰望的高贵身份,却在刚出生就听到身边的大人讨论两个孩子只能留下一个。
从前在一群乞丐里,都是谁打架最厉害,谁才能抢到的事物最多。看惯了人情冷暖的他,第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活下来。
他不仅要活,还要利用这点,活得比谁都好,爬得比谁都高。
那个吃不饱饭的小乞丐会被他彻底忘记,所有的坏习惯都要改掉。这个过程是无比艰难的。
幸亏他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成长,在小小年纪,举手投足之间都带上了国师府应有的贵气。
时间久了,他就真以为自己是从来没见过民间疾苦的贵公子了,连自己也骗了过去。
可随着和朝歌的接触,他看着那双小心翼翼地眼睛,吃食物时惶恐不安的表情,内心深处的记忆又被不断勾起。
对待朝歌的温柔中,一半真情,一半假意,却让自己慢慢陷了进去。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不喜欢景芸的原因了,那种从未见识过普通人活着的辛苦与艰难的公主,从头发丝到脚尖都带着优越感。
而那种优越感,会在无形中让他感到难堪,感到不适。以至于,时间长了,还会生出厌恶来。
只有朝歌,和朝歌在一起,让他觉得踏实。哪怕朝歌的真实身份,也流着皇家血脉,可他知道,身世不重要,经历才是最重要的。
他接近朝歌后有一段时间觉得很痛苦,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同样是经历过无法温饱任人打骂的日子,可朝歌却始终坚持着心中的那份正义和善良,自己却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下人性中最丑恶的部分。
“那他呢?劈开后他还能救回来吗?”
顾知礼声音哽咽地揪住了上官泠月的领子,发干的嘴唇由于激动而哆嗦着。
他想着,常人掉进去后会成为白骨,那刚才朝歌该有多疼啊。
都怪他,要是刚才再快一点,就能来得及把朝歌拉下来了。
又或者是,他刚才一开始就态度好一点,说不定朝歌就不跟他生气了。
“你……他的体质特殊,没那么快被腐蚀,说不定可以救回来。”
上官泠月深深看了顾知礼一眼,皱着眉回答。
他刚才只是为了拦住顾知礼,临时乱说的一句话。
这鼎,就是盘古的斧子,都不一定能劈得开。
可他知道自己此时若说不能,顾知礼转身就能跳下去救人。
“救不回来,就把你一起扔进去。”
顾知礼狠狠地推开他,抽出身上的剑,对准了巨鼎劈下去。
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那巨鼎愣是纹丝不动,只是划了些浅浅的痕迹出来,带着几个火花。
劈完第一下,顾知礼没有蓄力,紧接着就劈第二下,一次比一次更加拼命……
旁边的上官泠月也让人去准备用绳索和钩子捞人,可靠近那巨鼎水面的人,时间久了都会被水汽灼伤眼睛。
而且怕钩子弄伤了水底下的人,有诸多不便,一时半会竟是毫无办法。
这时候已经是冬日,下面没再续火,很快巨鼎里的药就结冰了。
旁边的顾知礼右手已经完全脱力,虎口撕裂,快要拿不住手上的剑了,却仍不知疲倦地挥舞着。
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地面的泥土上都是血迹。寒日里,他胳膊上的汗却流下来,混在血液里,伤口经过腌渍格外地疼。
那如同城墙一般厚实的鼎身,竟然被他劈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然而这样一道小口子,还远远不够,对于那口巨鼎来说几乎没什么大影响。感谢以下小可爱的催更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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