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

对方终于气馁,他一直憋着不开口,一旦开口就好办的多。我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但是他表现的有点迷茫,好像听不懂我的问题。

“我不是日本人......”

他极力的争辩,说自己不是日本人,而且他随后说出的话,让我大吃一惊。他说他是个普通人,是个带人旅游的向导。

我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一些事情,马上指着远处问他:“你是从里面跑回来的?!”

他茫然的点点头,而我们三个人顿时心里雪亮,这可能就是带着旅行者来这里游玩的两个向导之一。此时此刻,对我们来说,他显得无比重要,因为可以提供相当有用的信息和线索。

我告诉他,让他不要怕,同时表示我和绑他们的人不是一伙的。渐渐的,对方安静了一些,小胡子朝四周看了看,让我们一边走一边说。这个人一听要朝洞外走,马上表现的很激动,仿佛相信了我们。

在往回走的路上,他详细的说了一些事。我猜的没错,他就是两个向导之一。我一直都在暗中观察他,他的外表像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皮肤晒的黝黑,说话带着明显的当地口音,应该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

这个人叫孙源,丽江人,雷英雄那批旅行者就是他带过来的。之前他带过几次游客,也进过林子,不过没有出过任何意外。所以这一次带人过来的时候,他和另一个同伴根本就没有任何防备。

他们带着那些游客在附近玩,然后就告诉游客们说,林子里可以采到一些山货。其实林子里很浅的地方找不到什么东西,只不过哄这些内地人高兴高兴。孙源没有想到,这次进了林子,就出了大事。

当时是半下午,十多个游客在林子里玩的很开心,渐渐就快到黄昏了,孙哲和同伴打算招呼他们朝外走。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游客的周围就出现了一些人,人数比较多,而这些游客都是普通人,很快就被全部制服了。

之后,这些人就硬架着游客朝林子深处走,孙源的同伴,还有另外几个游客反抗的比较激烈,他们试图跟对方交涉,问明情况,然而这些人一句话都不多说,天黑之后也没有停止,连夜赶路。

走了大半天之后,一个游客可能心脏有病,承受不了刺激,骤然猝死。但这并没有影响那些人的行动,他们草草挖坑把死者埋掉就继续走。

连着走了一夜,他们又和另外一批人在密林中碰头了。孙哲搞不清楚这些都是什么人,他说对方带着很多东西。带着东西的一部分人先走了一步,和后面的人渐渐拉开了距离。孙哲在外面跑过几年,有点见识,他察觉出这批人准备的非常充分,单从随身的那些装备来看,就专业而且精良。

后面的情况大致和我们想的差不多,他们弄开了包子山的入口,然后押着旅行者朝深处走。途中一直有人尝试逃脱,但没有成功。在行进的途中,他们遭到了一只老鼠的袭击,一个旅行者被咬伤了,之后就出现了异样的症状,这个伤者被处死之后丢弃。

“我逃出来的很不容易。”

孙源也一直在伺机逃脱,当他们走过了关押战俘的那片建筑之后,又遇到了另一片更复杂的建筑群,据说还有两层的小楼和一些不知用途的建筑物。所有人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孙源就是借这个机会逃掉的。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绑他们,但已经能预感到非常不妙,所以孙源拼了半条命,从一个大坡上直接滚下来,然后玩命的跑。

他终于摆脱了后面的人,但是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又冷又饿,用了很长时间才摸黑走到了关押战俘的建筑群中。然后慢慢找到了被服仓库,从里面翻出两件比较完整的军服。孙源不知道我们随后跟到了包子山,当他发现我和老赵小胡子之后,自然而然的认为这是来追他的人。开始的时候他不敢动手,一直到小胡子和老赵走远,只剩我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暗中袭击,想从我身上拿到食物和光源。

“这些游客里,有没有这样两个人?”我对他描述了雷英雄和雷朵的样子,孙源几乎没有思索,直接点头说有。

尽管我早已经知道雷英雄父女身遭不测,但亲耳听到目击者说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下子感觉心凉透了。

“他们现在走到那里了?”

“我说不清楚,我逃走的时候,他们还在那片有二层小楼的地方。”

孙源所说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地图上所标示的战俘营后的建筑群。我们都有种感觉,挟持旅行者的那些人最终的目的,就是地图终点上那个黑色的圈。

“之间有一段距离,我们尽量抓紧时间。”

几个人暂时不说话了,尽全力朝出口那边走,中间没有再出现意外,很顺利的来到了外部,找到守在这里的张猴子。

我们顾不上多说,老赵去找装备给养,张猴子围过来,询问事情结果。我随口说了两句,问他这期间有没有什么事情。

“不算大事,但很奇怪。”张猴子说:“三个小时之前,在周围境界的伙计发现一个人,看上去不像道上的人,不知道怎么一路摸到这里来了。”

“又有人到这里了?”

“他没带什么装备,发现他之后,伙计们搜索了很久,好像就是他一个人过来的。”

正说着,两个伙计就把他们发现的那个人给带了过来,我正抽着烟,一看见这个人,立即跟他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老......老板......”马宝的眼睛睁大了足足一圈,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我。

而我心里的惊讶丝毫都不亚于他,而且随着惊讶同时萌生的,还有很强烈的迷惑和怀疑。这个木讷老实的店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第二十一章 马宝

看着眼前的马宝,我两分钟才恢复镇定。因为从我对这个人的认知再结合现在的事实,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来到云南的消息是非常机密的,除了小胡子以外没有告诉任何人。马宝怎么可能一路跟到这里来?更重要的是,他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一种被人监视了两年的感觉。这种感觉非常的不好,如果一个人潜伏在自己身边两年而不漏痕迹,那他是为了什么?铜牌大事件已经完全终结了,我的六指,甚或说我这个人,完全没有用处和价值。

“马宝。”我默默的盯着他看了足足几分钟,直到抽完了一支烟之后才说:“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小胡子还有张猴子这批人都不认得我这个店员,他们也立即感觉迷茫。马宝的情绪很激动,尽管他在极力的压制自己,但是双手和嘴唇在一起发抖。

“老板,我......”马宝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来回回的就是老板老板的叫。

我盯着他,重新审视这个人。从我当初见到他的第一眼起,一直到离开长沙,我都认为这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老实孩子,老实的有点呆。但是我一直盯着他看,却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一丝破绽。

我就在想,马宝要么是真老实,要么就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可以把自己完全隐藏起来。但是他才多大年纪?不可能人人都和卫勉那样隐忍到令人难以置信。

“老板......”马宝的嘴唇干的有点发裂,而且一直到现在身上还被绑着绳子,他可怜巴巴的望着我,拼命想解释什么,但是他好像嘴巴和以前一样笨,只要一紧张,干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从马宝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诡诈和狡黠,这种质朴的目光,几乎是装不出来的。再看看他的样子,我就暂时把疑惑压下来,让人给他松绑,然后给了他点水。

马宝喝着水,张猴子就贴着我的耳朵说了马宝被发现的经过。过程很简单,两个警戒的伙计来回溜达着,其中一个去方便,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动静。摸过去一看,见马宝在里面扑腾,直接就拿着枪把他给抓了回来。

在整个过程中,马宝显得很惊慌,没有挣扎反抗,他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只有一把水果刀。

因为这个情况,我就觉得事情更加奇怪。他如果有什么目的跟着过来,钻这么深的丛林,会不做一点准备?

等到马宝喝了水,又稳定了一下情绪,我就过去和他谈。他看着周围的人,还是有些紧张,我叫那些人离远一些,让他不用怕,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人一走开,马宝就轻松了很多,说话也利索了一些。但是他一开口就让我再次吃了一惊,因为他说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好像是一下子就过来的一样。

“什么?你说清楚点!”这个情况让我立即想到了古羌人的圣物。

“老板......经过有点......有点复杂......”

“你慢慢说,一五一十的说。”

马宝说,他这两年里一直在店里打工,乡下的老家只有母亲一个人,而且他母亲身体不好,到清明节前犯了病,所以马宝才鼓起勇气跟我说想回家上坟,顺便看看母亲。然而这次回家,却让他经历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变故。

他的母亲是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当马宝回家时,她母亲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活不了多久,先抱着马宝大哭了一场,然后,给了他一个袋子,说这是他父亲留下的东西。

在过去,我只大概知道马宝的家庭情况,他父亲不在了,家里就母亲一个人。但是这时候马宝说起来,我才知道事情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的父亲也是乡下出来的,不过人很好学,是当时村子里唯一的高材生,后来分配进城,安稳了以后结婚,把马宝的母亲接到城里,又有了马宝,日子过的还是很不错的。

他的父亲不抽烟不喝酒,唯一的爱好就是旅游,趁公休年假的时候会到处去走走玩玩。在马宝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休了年假,和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出门,说是至多一个星期就会回来。但是这一走就成为永别,他的父亲和其他三个人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再没有传回任何消息。

当时四家人一起报了案,却是个死案。马宝母亲的性格和他一样,有点木讷,丈夫没有了,她只知道哭,一个劲儿的哭,在城里熬了半年之后,就带着马宝回乡下老家。

那个时候的马宝还很小,只模糊的知道家里出了事,父亲再也回不来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被深深埋在他的心里,极少对人提起。但是正是他母亲拿出的那个袋子,一下子就扯开了他的回忆。

这个袋子是个很普通的旅行包,马宝仔细的检查过,里面是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手电,钢笔,日记本之类。然而这个旅行包出现的非常蹊跷,他父亲是带着这个包出门的,随后就一走无音讯,跟他同行的三个人同样无声无息。但是就在他们消失了大概三个月之后,不知道是谁把包放在了马宝家的门口。

一起的人明明就消失了,但是这个包为什么还在?而且还被人送了回来?

这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线索,可惜的是,马宝的母亲没有一点见识,自己打听了一阵子,得不到线索之后,竟然就把这个包的事情给放下了。一直到她觉得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才把东西交给了马宝。

包里的其它东西可以忽略不计,那个日记本却至关重要。这是马宝父亲记录的旅游日记,内容非常详细,里面有他所到之地的地理地貌,风土人情,游玩路线,名胜古迹,旅游经历,个人感受。内容看似无奇,但马宝从日记里发现了一个不正常的事情。

马宝叙述的不是那么清楚,不过我还是听出了问题。在日记本上,8月18号所记录的,是他们到了湖北的云浮山,打算在这里停留两三天。但在8月19号的日记里,清楚的记载着他们是在福建的大茶岭。

一天时间,从湖北到福建?

马宝当时感觉诧异,专门自己算了算,就算放到今天,从云浮山那种深山荒地走出来,来回倒车到最近的有机场的城市,买机票登机到福建,再倒车,然后步行到大茶岭,一天时间也绝对不够。

马宝说,8月19号这一篇日记字迹比较潦草,而且语句颠三倒四不太通顺,不过看的出来

他们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非常奇怪的事,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是:必须再到那里去看看。

所有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日记本还有空白的纸张,但马宝父亲没有继续写,联想前后,

他很可能就是在写下这篇日记后失踪的。

“老板。”马宝怯生生的抬起头,问我:“你遇到过很多奇怪的事,对吗?那你看看,我这个事,算什么......”

当马宝看到这个日记本的时候,就产生了一种很强烈的愿望,他想去找他的父亲,事情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是这个木讷的孩子很固执,就想去找。他对母亲说要回去上班,然后独自上路,沿着他父亲当年走过的路,开始跋涉。

他这么做,是想给自己,也给母亲一个交代。

最终,他来到了云浮山,这个地方很荒,而且很大,马宝的意念很坚决,但是面对这么大的一片地域,他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就在到达云浮山的当天下午,马宝看到了一个洞。

说到这里的时候,马宝的面颊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我马上感觉,他肯定在这里遭遇了什么。

这个洞很黑,如果放在平时,马宝是不可能进这种地方的,因为他的胆子不是很大。但是当马宝站在这个洞口前时,总是感觉自己必须要进去看看。那种感觉来的很突然,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我......我闭上眼睛,好像就能感觉,我爸曾经到过这里......”

马宝的探险经验比我都差了不知道多少,在那种环境下,距离和时间的概念几乎都无存了。他说不清楚走了多久,但是时间不会太长,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一片,马宝开始害怕,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

他停了下来,开始考虑退回去,还是继续向前。尽管有些害怕,但是木讷的人总有一根死脑筋,他就想硬着头皮再走一会儿,如果还是没有发现的话,就从这里退回去。

“老板,我又走了最多几步,然后就......就......”马宝显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挠着脑袋在组织语言。我的时间也很紧迫,下意识回头看了看,小胡子和老赵都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不远处等我。

“到底怎么了?你踩到地雷了?还是见鬼了?”

“不是不是。”马宝连连摆手,咬着嘴唇又想了想,总算挤出一句话:“老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当时就猛然间感觉不到自己了。”

☆、第二十二章 建筑群

“感觉不到自己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实在不明白马宝想要表达什么。

他有点词穷的感觉,就是用语言无法形容当时的感受。他有点急了,连比划带说给我解释。最后,我总算大概明白他要说什么。

他的大概意思是说,当他跨出了那几步之后,猛然间就好像周围的一切一切瞬间不存在了,包括手里的光线,甚至包括他自己的身体,仅剩一个大脑还在工作,可以产生一些情绪,有一定的思维,当时的马宝就觉得非常恐慌。

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马宝就陷入了一种混沌的昏迷中,昏迷可能了几分钟,也可能几个小时,总之他自己没有一点概念。这时候,他突然又恢复了一点点意识,但是这点意识对马宝这样反应迟钝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接着,他再次彻底的昏迷,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山洞外面。

然而迷迷糊糊苏醒过来的马宝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就发现,自己并不是在云浮山这里,植被和地形明显有了变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跌跌撞撞的走了很久,才遇到了当地人,他问了一下,自己竟然已经身处在很远很远之外的山东。

马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已经察觉,自己所走的,仿佛就是父亲曾走过的老路,地点不同,不过期间的遭遇却和日记的记载很相似。马宝锲而不舍,本来想立即赶回去继续找,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的身体开始一块块的脱皮,表皮脱落的很严重。

“脱皮!?”我忍不住就打断了马宝的话,因为他的遭遇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我清楚的记得,在我的生命中,有一个忠诚的朋友,他叫曹实,他曾经在大盘湾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马宝木木的点了下头,当时他脱皮脱的就像一条刚蜕皮的蛇,差点吓疯,那种变化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他连家都不敢回了,竟然就在野地里躲了十多天。不过在这段时间里,脱皮没有恶化,也没有带来不良后果,慢慢就痊愈了。他一口气跑回家,安顿了母亲,然后接着跑回长沙的店里。按他的本意,是想求我帮忙,出出主意,但是当时我正为了雷英雄父女的事头晕脑胀,没时间理会他。

马宝自己在店里呆着呆着就呆不住了,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回想了一下前后经过,发现脱皮虽然很吓人,但并没有太大的危险。被恐惧强行压在心里的念头逐渐又冒了出来,如果当时他身边有个人帮他出出主意,可能他会做别的打算。不过他没有其他朋友,自己琢磨了很久,忍不住就再次踏上了那条路。

这一次马宝有了相应的防备,他用一个滚动的球替自己开路,当他走到上一次出事的地方时,任何情况都没有发生,这让他感觉有点迷惑。他继续走了一段路,途中,在一片碎石头里,他找到了一点东西。他的思维逻辑能力不足以从这点东西上发现什么,就把东西放到随身的包里,然后继续走。

说到这里,马宝就求助似的看着我,说他的包被张猴子的人给搜走了,我让人把包拿过来,马宝翻了翻,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我。

这是一块扭曲的铁皮,一面涂着漆,像是从某种部件上脱离的。我一拿到铁皮的时候,马上就看到涂漆的一面,有一个已经不完整的图案。图案模糊而且残缺,却能分辨出那是交叉的刺刀,和阿拉伯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