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先登机,

再,参长一行,

最后,才是他们几个议长这边的“抽调人员”。

既是宫里专机,也就没所谓“头等舱公务舱”之分,不过,老公主她理应还是在最头前的舱体里休息,可这位“老顽童”喜欢热闹,一时不愿去里头坐,她老人家就跟个孩子一样坐在一进口的第一个位置,想看上来的人,也想看空姐儿们的服务,好玩儿呗。

她这一不愿进去,谁还敢先图安逸,参长也只能陪着坐在旁边,老太太话也多,天南海北的一口京腔问这问那,祁神面带微笑,简直迷死人地对答,多少人想看他又不敢长时间看。

雪银河他们几个最后上来,

当银河提着公文包一走过来——祁神自然是不露声色地看着她的,哪知老太太一个举动,把祁神都弄得吓一跳,

每个人路过她身边,都得至少一欠身行礼,

银河刚对老太太要弓身,这老太太一把向前捉住她手腕,“你怎么有这镯子的?”

当然也不是拿贼的意思,就全是好奇来着,

银河也有惊吓,但是赶在祁神给她下台前,定神带着她原本纯善的微笑答,“这是一个朋友刚送的。”看看,多实诚,“刚”送的都直说了。

祁醉有时候自己都想不通,咋在她跟前自己就变得这矫情“敏感”?反正,他觉得雪银河这么快速答老太太就跟抢着他之前答一样,根本不想“领他这个维护”的情。再一听这镯子是“朋友刚送的”,看着就如此贵重的东西,六子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胡育颜送的!——自然心情一下就不好起来。

“哪个朋友啊,不是,这镯子我认得,我也没别的意思啊姑娘,就是有个故人她有对儿差不多的,也可能是我记淆了。”老太太也是开朗,笑着说,

“是童心雾。”银河想童家是大族,他家亲眷和宫里有往来也不稀奇,直接说名字这老太说不定认得。

果然认得,

老太太马上还一拍巴掌,特别高兴,“就是他家!童源有个女儿叫心雾是吧,”后边儿这句是转头问祁神的,

祁神面带微笑,“是的。”

“好好,”老太太没再纠缠,银河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老太太还望着她的背影,“那一定是童心雾极好的朋友了,我记得这是童心雾妈妈家祖传的镯子……”

这话儿——嗯,听在祁神耳朵里可还是不大好受。她就这么讨童家稀罕吗?她不相当于童源的“小四”了,怎么他闺女也不嫉恨,还跟她真这般亲密——

同行的还有个小伙子,叫顾亭,别看年轻,却是个“战功显赫”的电脑天才,议会大厦的保全系统大半都是他设计的。

顾亭因为上几次调研和雪银河熟识,别看这小子平常稳沉,其实是个闷骚主儿,特别牢骚,熟人跟前话多,

这会儿就在她耳朵跟前嘟嘟嘟不停,

“到底是宫里专机,空姐儿都漂亮几倍,”

“这个茶真不错,你尝尝,”

“那空姐至少偷瞄参长二十次,信不信,她回头就得咽口水!”

雪银河心里装着童源病情,实在没心情跟他聊这些无聊的,能“嗯”一声就算特给他面子咯。——可这一景象,你晓得看在参长眼睛里,那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多少人偷瞄他,可又有多少人捉得到他能“多巧妙”地去“捉雪银河的虫子”?

反正,他几次望过去,那个男孩儿就凑近她嘀嘀咕咕没完没了,她笑没笑他没捉着“实质”,但是,就是严肃着脸觉得十分不爽!

觉得议长的人怎么都这么“没大没小”,她再怎么说和议长的关系该有点避嫌吧,哪有这“亲热”的?!

祁神是太敏感了。

第64章 64

她那边起身了,祁神手放在唇下稍停了下,放下交叠的腿,也起了身。

她从洗手间出来,就被一手放在裤子荷包里的他捉着手腕拉到无人处。雪银河扭开他的手“你也不怕人看见。”小声说,

祁神低头谑笑,“我倒比你还见不得人了。”

雪银河本就对他有气,抬头就顶了句,“你放过我好不好,我不想再和你有瓜葛!”

祁神眼神兀地变深——雪银河终究不敢和他再对视下去,他的眼里不知怎的,除了有明显的怒意,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像委屈……

“你记住,没有你‘不想’,只有我‘不想’。”最后,他好像又站了好一会儿,走了。

雪银河这才缓缓出了口气。

回到座位上的祁神显然就心浮气躁许多,尽管你看不出来,他始终手托着唇下,注视着舷窗外,你以为他在思索多重大的国家大事,其实,祁神心里翻江倒海,雪银河刚才说的那句话,望着他那厌烦的眼神——祁神动了动,想起就——甚至憋屈!我又怎么你了?

他又仔细回顾了上次他们见面,虽然有之后的“黄酒迷乱”,但是她清醒的时候,明明很和谐呀……

不觉又瞟了她那边一眼,

发觉她一直合眼一个人静着,她一边的小伙子也不再打搅她,

她的眉心始终蹙着……

是不是她在忧心童源的病情呢——祁神又不由猜,

是了,肯定是这样。

六子也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一开始也不理解这个关头,议长那边怎么想到非要她出国——后来猜想,要么是童家内部排挤她;要么,为了防自己起疑,排场阵仗要给足。之后,再看她手上那金玉镯子,六子明白是后者了。

将心比心,童源生死关头,她却要远离,心情肯定不会好哪儿去——哎,祁神也是极力“将心比心”了,想找到她突然又“古怪”的原因。可还是难受,她撇开自己手,她厌烦的眼神,她极力摆脱的语气——六子回想起来都难受!

……

这边,议长家庭氛围是沉重。

馥沅好容易从那个悲伤压抑的环境里出来,到了她叔公这边就是焦虑,诉苦。

“那个家已经没有主心骨了,心学也不争气,这时候他父亲的身体状况是得关注,但他家未来的走向更得去绸缪啊……”

“他不还有两个妹妹么,”橘悦不紧不慢刮着杯盏,

“甭提那两个小丫头了,被他爸那个小四洗脑的……”提起雪银河馥沅就咬牙切齿,不知廉耻的东西!

“那个女孩子叫什么名字,”

“哪个女孩儿,”

“他爸那个……”

“哦,那个小娼妇,雪银河。”

“雪-银-河,”橘悦念了下这个名字,垂眸轻轻放下杯盏,“雪家的女儿啊,那是必定有些过人之处。”

“哪里是正经雪家女儿,一个不晓得出多少圈儿的偏房,”馥沅一哼,感受提起她都跟脏了自己嘴一般。

橘悦手一压,“好了,说正事。他家这样,你既是嫁到他家,也是他家的人,不能就这样看着童家前途无望呀,”

馥沅又重回忧虑,走到她叔公座下坐下,仰起头,“叔公,我这也不着急着,您给拿个主意吧。”

橘悦手指拨弄着杯盏上的花纹,“我如今也失了势,说的话,你不见得听得进去。”

“怎么会!叔公,您这也只是一时虎落平阳,以咱橘家在东北几百年的底蕴老势,怎么会就此一蹶不振!您尽管说,我一定听着!”

橘悦望向她,“好。那你听我说,还记得你祖奶奶从前有段时日也是脑梗,清醒不过来……”

馥沅直点头,眉心蹙着,“是呀,可后来醒过来也跟植物人差不多……”

“但毕竟人是醒过来了,当务之急你公公得醒过来,哪怕有一丁点意识,该交代的有个交代,这样……”

馥沅恍然大悟般,“是呀,公公要是能醒来,也容不得威士敏和那小娼妇狐假虎威了!但是如果像奶奶那样醒的不彻底也枉然……”

橘悦老神仙一样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挑眉,“醒那么彻底还有你们什么事,就是要半醒半不醒,你们才好做文章呀……”

馥沅领悟激动起来,拉住了她叔公的手腕,“祖奶奶当年是怎样醒过来的!”

橘悦笑而不语了。

……

一麦是个美丽的国度,雪银河了解这个国家还是它最著名的城市邓路。

据《圣经》记载,古代犹太人渡红海、出埃及,从西奈沙摸进人约旦河流域,首先是攻克此城,才定居迎南地区的。有关攻克此城的故事,记得详尽、生动,读了很难忘记。城侧有一座“诱惑山”,耶稣曾在那里排除种种诱惑,祈祷数十天,现在还能看到洞窟处处。悠久而又神圣的邓路,历来被称为“神的花园”,银河也曾经在一些想当然的现代书籍中读到过对它出神人化的描绘:据说那里现在很少有其他美丽,只有几丛从“神的花园”里遗落的花,在飞扬的尘土间鲜艳.一年年花开花落,鲜艳了一万年……

站在露台上,雪银河又在发呆,

这时有人敲门,

雪银河打开门一看,见是威士敏,忙请进来。

威士敏进来,问了几句住得惯不惯的话,不及坐下,就忧虑说,“银河啊,这一来就有个棘手事。老公主来了,本来她直接住往一麦王宫,议长若在,可以拖几日再去拜谒,到时候再想法子不见都行。可这老太太不晓得啥事触动了她,一来主动就要见议长——听说在上机时,老公主拉着你说了两句,”

雪银河忙说,“是的,她问我这镯子哪儿来的,这是心雾给我的。”

威士敏点头,“好,看来老太太对你印象不错。要不这样,你去应对一下,只要能打消老公主立即要见到议长的意愿,至少给我们缓冲的时间来想法子……”

尽管很难,雪银河还是没有犹豫地点头应下了“这个任务”,

为了童源,她愿意全力以赴!

第65章 65

祁醉站在窗户边,看见雪银河从车上下来,被人带进行宫里来。

她扎着独马尾,身着简单的白衬衣和西裤,高跟鞋踩着稳稳上楼梯来。

祁醉当然晓得老公主一抵达即要召见童源,他多半也猜到威士敏会派她来应对,毕竟刚上机那会儿老公主叫住她“亲切说了会儿话”的“契机”议长那边也一定会把握。——参长也是好奇,她有什么法子替议长掩饰过去呢……

其实,雪银河看似沉着,心里慌得一比,她有啥法子?放胆一试罢了。

在外头候着时,雪银河一手始终放在西裤一侧口袋里,里头好像有什么叫她握得紧……

被內侍带进来,

望见参长也在老太太一侧坐着,

银河也不意外,这一路看下来,老太太对他相当信赖,跟亲孙子一样……

银河首先礼貌地向老公主一欠身行礼,与他,也颔首示礼,

“殿下,一路劳顿,议长命我先来给您解个闷儿,”

银河笑眯眯对老公主,她漂亮,这个小孩儿一样的笑简直杀伤力巨大——祁神不禁都要嗔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