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衡头有些痛,眉心微蹙,于是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那人连忙挣扎着半坐起来,如此一折腾,薄被便滑了下去,松松挂在颈间的肚兜也就顺带着……底下曼妙遮掩不住,一团柔软跃出来,秋衡陡然瞧见,竟吓着了。更令他惊讶的是,上头赫然有一抹淡淡的紫红!

秋衡原先不会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从来没那样子亲过哪个女人,可昨日他才在梓玉那一处做过那种事,现在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吸出来的吻痕呀!

是他做的?

秋衡顿时清醒了大半,忙拉起被子替身侧女人遮了一下,又暗想自己怎么一丁点都不记得了。见皇帝如此疏远,如贵人只能讪讪地拉高被子,又探手过去试图替他揉摁额间。女人的指尖微凉,刚刚触碰到皇帝的额头,外面就起了一个炸雷,轰的一下,吓得她往男人怀里钻。

秋衡一时滞住。

往日他并不讨厌女人的投怀送抱,可现在,总觉得有些奇怪,说实在的,他更喜欢梓玉那种,又主动,还娇羞,更会调戏和挑逗,真是万般风情,怎么都看不过来……

拍了拍她的背,意思意思安抚几下,皇帝开口问:“朕怎么在这儿?”

“陛下中午吃多了酒,皇后娘娘便做主让您在嫔妾这儿歇下了。”

闻言,秋衡微微怔愣,这人居然还舍得将自己推给旁人,她不是都知道他的好了么?

他有些愤愤,暗骂一声真没良心!

钻在他怀里的那个人,柔软不轻不重地压着他的胸膛,乌发一点点蹭着,有些微痒,秋衡叹气,梓玉什么时候也能这样乖顺呢?

哦,不,她也又乖顺的时候,比如自己用手送她去到那一处*之境的时候。她的双眸会眯成一条线,眼尾上挑,痴痴迷迷的望着自己,像只餍足的猫儿,圆润的脚丫蜷着,身子紧绷着,形容美妙至极……

只不过这么想了想,秋衡身子便有些燥热,当然,反应也相当直接。

如贵人欣喜,垂眸露出浅浅的笑意,却终究不敢造次,只等着那人进一步动作。

可秋衡却坐在那儿,盯着自己的手发呆。他的手指白皙又修长,骨节分明,像春天的笋尖儿一样。指尖微微一动,他就不可遏止地想见到梓玉——若没有自己陪着,这样下雨的夜里,她岂不是要孤单至极?

这个念头一起,秋衡彻底坐不住了。他翻身下来,口中唤人进来伺候穿衣,待一切收拾完毕,才对着床上那人道:“朕有些政务耽误下来,你歇着,朕先走了。”

满腔热情陡然落空,如贵人恍恍惚惚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浑身乏力,却偏偏什么都做不了!她痴痴道:“陛下,这……我……”她一说话,那道紫红的痕迹便又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秋衡瞧见了,笑着安慰道:“朕让人记下来。”——他这意思便是指她侍过寝了。

说罢,皇帝头也不回的出了淑景宫。外头噼里啪啦下起了雨,他却是归心似箭,也顾不得轿撵没备好,直接撑伞往咸安宫去。衣袂翻飞,身影决绝又清冷。

余下的那人捂着脸哭了。她知道皇帝在哄她呢,说什么有政务要处置,其实不过是担心咸安宫那位罢了。就连、就连他今日醉酒,自己喂他吃一颗蜜饯,那人说的醉话里通通都是皇后!

他说:“皇后,朕讨厌甜食,你亲朕一口,朕就咽下去……”

那样的温柔,那样的亲昵,让她羡慕的想要落泪。她从没发现皇帝会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就连以前娴妃受宠,皇帝也绝不是这个样子!

她不甘,她真的不甘,齐梓玉凭什么?

想到这儿,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太后问起皇后失踪的那段日子,她并没有说,可现在,她觉得说出真相,怕是一个很好看的局面……

今日咸安宫下钥早,梓玉无聊,趴在窗边看下雨玩儿,滂沱大雨从檐上打下来,砸出一个又一个水坑。

忽的,外头闹哄哄,好像有人推门。梓玉慢慢直起了身子,有个念头在她心里,想说却又不敢说。她的心被一点点揪起来。只听吱呀一声,外面的宫门大开,雨幕重重之下,风雨中的宫灯照出一个颀长的身影来,她只看了一眼,心口便扑通扑通猛跳——皇帝真的来了?

梓玉翻身下榻,趿上绣花鞋匆匆跑了出去,正巧那人也到了咸安宫廊下。有人接过皇帝手中的伞,还有人拿巾栉替皇帝擦衣袖袍角。看着突如其来的人,梓玉忽然生出一些不真切,她停住步子,不敢再往前了,立在明间探究的望着他。

秋衡也不动,只笑晏晏地回望过来。他的面容在滂沱大雨的映衬下有些模糊,眸子里还是雾蒙蒙的,一眼望过去,像是一汪湖,湖上水气氤氲,烟波浩渺,湖心却洒满了璀璨的星光。

除了心动,还是心动。

待宫人们将自己擦拭干净,秋衡摆手,所有人齐齐退下,只余他二人隔着一扇门遥遥相望。

秋衡摊开手,笑道:“你不过来?”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诱人极了。说着,他张开怀抱,好似等她扑过来。

梓玉没动,只是眼圈儿底下泛了红,像是风雨中傲然绽放的一朵嫣红,模样娇俏又美丽,还很勾魂!

对面那人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将她直直抱了起来。梓玉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双腿顺势盘住他劲瘦的腰间,也没多想,低头就吻了上去,她所有的心绪需要一个地方发泄和慰藉,而他,就来了!这人唇上还带着大雨的清冽寒意,梓玉颤了颤,不自觉地搂得更紧了。

两人贴在一块儿,怎么都不够。最后,梓玉泄愤一般,重重咬了他的唇瓣一口。

有些疼,秋衡却不躲,微微仰面,紧紧抱着她,面上的快活根本掩饰不住。

两人就这么静静凝视片刻,梓玉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双手双腿彻底赖着他,嘴里闷闷说道:“你只宠我一个人,好不好?”

梓玉本以为那人会犹豫,熟料皇帝答得爽快极了,一个“好”字,清脆透亮,落地有声,直直戳到她的心里。

梓玉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离开那人的颈窝,四目相对。那人的眸子深邃又幽深,像一汪愈发清澈见底的湖水,能够将人吸进去,她从没觉得这人有这么好看!

垂下眼眸,梓玉低声跟他商量:“可不能贪心,就宠我一个月,好不好?”

秋衡知道梓玉的难处,于是说:“都听你的。”她的睫毛微颤,秋衡心疼极了,轻轻吻了吻,将她托着往暖阁去。他的心窝涨的很满很满,有些难过,又有些心疼。

她想让他宠一个月便一个月,两个月便两个月,若是一辈子,他也会努力看看……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放不下这个人,无边相思何处寄,大抵就是这种蚀骨的滋味!

三千繁华,你愿意执谁的手?这样的夜晚,你愿意和谁依偎?

作者有话要说:我都被感动了,嘤嘤嘤,陛下是个没节操的,所以我觉得他想到“若是一辈子也会努力看看”,已是很大的进步,别太苛责,小两口好好过周末吧,等亲妈周一回来,哼哼~~

各位亲,周一再见,谢谢这一周的支持,鞠躬!

感谢yng扔的地雷,么么哒,让你破费了!

☆、第87章 如意算盘

这雨一下又是两三日光景,滴滴答答,没完没了,让人想要发霉。

宫里的日子无聊的很,无非就是喝喝茶赏赏花搓搓麻将再搬弄会儿别人的是非,女人嘛,被困在这样一个金丝笼里,也只能这么折腾了,否则,日子怎么过呀?

雅韵斋的次间里焚着香,轻烟从缠枝莲纹耳炉里袅袅升腾起来,后面那些人的面目就有些模糊了,声音也压得低。

“太后,您上回不是关心咸安宫那位失踪的一个多月……”

有些话说一半就够了。如贵人收住声,低头认真对付手里那颗新鲜的水晶葡萄,蔻红的指尖上沾着灵灵水渍,透着鬼魅的光泽。

太后一直闭目养神,直到现在才掀开一线眼皮子,混沌的眼珠子里终于滑过一丝精明。

这几天宫外传来的消息并不妙,自家那些个不争气的混账东西这回是彻底撞到皇帝这块铁板上,谁去说情都没用!当然,迫于证据一点点被挖出来摊在众人跟前,也没人再敢替欲行刺皇帝的罪臣说情,否则,岂不是活得不耐烦,活活找死?

张氏这两天坐立难安,心烦的要命,偏偏那个混小子到她跟前,摆出一副孝顺听话的乖巧模样,让她生生挑不出任何的错,更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只知道拿好听的话来搪塞她!

此乃一桩烦心事,她心窝上第二桩烦心的,便是上回她同梓玉挑明皇帝要雨露均沾的事,结果,好么,不但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皇帝在咸安宫一连歇了好几个晚上,是要怎么样?光明正大的打脸,跟她示威?

真是可气!

太后憋着劲想找机会对付梓玉这个眼中钉,可就是没地方下手,她便一门心思从梓玉失踪的这段日子着手,尤其联想到皇帝缄口不提的诡异态度,太后更觉可疑。

既然那小子现在这么宠皇后,凭他宠人就宠上天的脾性,怎么可能不过问这个事?

这样的搁置不提,回避的意思太明显,实在透着古怪,张氏不得不疑!

太后命人在外头查探。谁晓得屋漏偏逢连夜雨,张家的势力恰好劝在这个时候被皇帝摁住了,无计可施,无人可用,她只能问问身边的如贵人。本不抱什么期望,没想到如儿今天倒主动提了,事情的走向有些意思。

“她去了哪儿?又和谁在一块儿?”太后阖上眼,压下内心的急切,只淡淡地问。

缠枝莲纹耳炉的熏烟更为浓烈了一些,绕在人的身上,总像是隔了一层纱,纱后面的那人轻轻一笑,道:“她去了哪儿我不知道,不过,她和谁在一块儿,我大概是知道一些。只是……我也有错处,还请太后责罚。”

听她在这儿绕圈圈,张氏知道里面还有内因,顺着问:“什么错?”

静谧片刻,那人道出了原委:“那一日夫人进宫,我在外头听见太后您气的不轻,于是送夫人出宫时,我顺嘴在她跟前提了一句您的烦心事,老爷就做主让人去秦州……”她说着稍稍停顿,太后“嗯”了一声,慢条斯理地问:“然后呢?”犹豫了一会儿,如贵人接着道:“我一时心软,便将此事告诉了柳大人府上的二公子,想让他带着那人远走高飞的,可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到这一处,太后才睁开眼,一脸的讶然,“谁?”

“柳大人府里的二公子,我进宫前曾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春日里陛下摆驾去宁园,我在那儿见他和皇后……”说到这儿,如贵人偏头望向廊下滴滴答答的雨水,那一日是突如其来的大雨,她没带雨具本想找个地方避雨,熟料撞见那二人立在佛堂檐下,那样的笑意,那样的对视,她看在眼里又记在心里,悄悄隐去身迹……

“柳必谦家的二小子?!”

如贵人点头,张氏勾着嘴角笑了,“这事儿你办的不错,如果她就这么死了,反倒没文章可做,现在才是咱们的好机会。”说罢,她摇头啧啧感慨:“柳老头一生为国尽忠,现在还在替皇帝办事,没想到临了要毁在自家儿子手里!”那边也不接话,张氏敛起笑意,挑眉有些嫌弃地看了身边那人一眼,略有些责备地问道:“听说上次皇帝在你那儿歇了半日,夜里又跑了?”

“陛下说还有政务……”

太后闻言叹气。现在皇帝的心在齐梓玉那儿,小两口你侬我侬,要收回来确实不易,可男人哪个不是贪新鲜的货色?她儿子什么德行,她这个当妈的会不知道?

张氏嗤笑:“让良辰过来!”吩咐完,她仍旧闭上眼睛假寐。

如贵人有些迷茫,良辰是谁?

次间的熏香偶尔发出嘶嘶的声音,虚无缥缈的烟雾之中,她望见一个女子垂首从抄手游廊过来,看不清面容,身段倒是极好的,略有些丰腴,身上的一抹宫装绚丽,有些出格了。待那人到廊下,微微抬起下巴,如贵人吓了一跳!

这人乍一看,和咸安宫那位倒有个六七分相像,头发盘成高髻,斜插一枚衔珠凤钗,底下用各色簪子固定着,露出姣好的面容和白皙的脖颈。

人的样貌是其次,关键是,通体的威严与尊贵的气度学的足足有七八分!

若是不经意,还只当那一位来了。可再仔细看,终是不一样的,皇后那威严迫人的气度由内而发,光一挑眉就能镇住众人,可这一位,还是小家子气。

“太后,这……”

说话之间,那人已经进了次间。近处看她,模样不差,动作款款,比坏脾气会耍横的皇后更多了一份温柔与体贴。如贵人冷眼旁观,心中止不住发冷。这种冷,和当初娴妃有着惊人的相似。因为,当新的女人出现,便意味着自己成了太后的弃子!

“如儿,你瞧着像不像?”

也不等人回答,太后自说自话:“那一日哀家见了都惊到了。人的样子其实还好,练了些时日,学到一些神韵来,你觉得皇帝他——喜不喜欢?”

太后打的主意很简单,皇帝不是喜欢齐梓玉么,那就送他一个差不离的,脾气还比齐梓玉好,看看他受不受得住!

哪个男人不爱温柔乡,她就不信齐梓玉能有多好,让皇帝眼巴巴捧在手心里光宠她一个?

何况,再多的宠溺,遇上个不着调的女人,都会被磨光!

如贵人嘴唇嗫嚅,最后,低头道了一个“像”字,她再也坐不住匆匆告退了。太后这才睁眼,望着她的背影摇头,又对着那位叫良辰的人道:“你这几天再多练练,到八月秋节哀家再将你送到皇帝跟前去!”

那人低低答了一声“是”转身退下。太后揉了揉太阳穴,将得力的大太监陈三唤进来……她是皇帝的娘,自然没人敢动,家里那些个不成器的还得倚仗她,总不能真让皇帝一狠心斩了他们吧?

这边厢太后担忧这事,那边厢柳必谦正好来找皇帝说谋逆的案子。

翻阅完大理寺呈上来的口供,秋衡蹙眉:“他们只认一桩?”——他亲舅舅的口供和郭旭说的差不多,认了杀几个侍卫故意恐吓皇帝以及绑了皇后的罪,其他的,一概不知。

那么,在芦苇荡里欲置他于死地以及与秦州姓黄商户之间有联系的人,又是谁?

当初遇袭一事,秋衡和梓玉猜测过有可能是多拨人混在一起做的,现在看来,似乎真被他们料到了!只是现在再查,极为的难。因为这事一开始被张氏等人利用,造出许多罪证栽在齐不语头上,现在再想重新查清楚,很难……

秋衡拧了拧眉心,见柳必谦垂手立在下头还等着回话,他道:“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朕等结果就行。”柳必谦点头称是,又准备退下了,就听上头问:“柳先生,这几天气色不大好,可是政务太多操劳了?”

柳必谦心里咯噔一下,皇帝这是话里有话呀,若说政务太多,那皇帝顺手可以再扶植一个人起来和他抗衡,若说政务不多,显得自己在其位不谋其政……

“让陛下见笑了,主要还是府里有事凑在一处,老臣确实有些力不从心。”

——与其等皇帝磨刀子磨到自己头上,落到齐不语一样的下场,倒不如主动送皇帝一个人情。柳必谦自认比齐不语唯一强的地方,就是知进退。

“哦,府里何事?”皇帝关切道。

柳必谦苦笑:“不瞒陛下,二子松言又一声不吭地去云游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