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谨慎,不留尾巴,回时更谨慎,尤其在目睹一颗流弹,眨眼功夫,就把平安身后一个本地人爆头后。

她一个黄皮肤的亚裔女人走在这几乎荒无人烟的街上,更容易招来注意。尽管平安已从头到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意外见到杰克,站在酒店的街口四处张望,待瞧见平安,他遥遥就奔过来:“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怎么啦?”平安皱眉,到底是笔墨文人,不知危险局势,心中全是那点莽撞热情。

“刚才好多警察来查房,说黑马的人又杀回来了,街上还死了很多人,我担心你,想去找你,但又怕你回来找不到我。”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然后,在平安毫无防备之际,他突然一把抱住平安:“还好,你终于回来了,你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好。”

平安这才隐约明白刚才的流弹缘由。许是劫后重逢,许是清逸终于能脱离险境——平安看着头顶上飞旋而去的飞机,长长舒口气。

竟任由对方抱着。直至飞机远去,她才回过神来,发觉两人之间零距离,她慌乱推开:“杰克,不可以这样。”

杰克摊摊手,满脸无辜:“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想拥抱你,我想从今天起,我俩应该要相依为命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

“因为黑马的人擅长游击战,他们的人,包括他们的俘虏,总是四处游动的。”

平安骇然:“你胡说,清辰才不会被俘虏。”

“所以我们要转移,立刻。”杰克点点头:“如果你不信,我们现在就去清逸被囚禁的地方看看?”

他们回到酒店,平安匆匆收拾东西,正欲离开,杰克却拉住她的手:“坐下,平安,我有些话想和你先说清楚。”

平安心急如焚:“不可以在路上说吗?”

“不行。既然是你请求我帮你,有些我的原则,你必须听我的。”

平安无计可施,只得放下行李箱,在杰克对面坐下。

“说吧,你的要求。”她冷冷说道:“除了我,你可以得到任何。只要你能帮助我救出我丈夫性命。”

“首先,你得对我诚实,你能做到吗?”

平安想了想,点点头:“我的事,我绝对诚实。”

杰克露出一丝微笑,然后问了一个平安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平安,你今年多大?”

“21。”平安虽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回答。

“你和——清辰,真的结婚了吗?”

“为什么如此问?”

“你别管,你只管回答我是或不是?”

“没有。”平安深吸一口气:“杰克,我们能不能不这么浪费时间?”

“那就好。”杰克绿色的眼眸火花闪耀:“你没有结婚,就不能叫他丈夫,至少在我的面前,不能叫他丈夫,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条件。”

天,这算什么条件。平安几乎哭笑不得,但还是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还有吗,第三个条件?”她问对方,并不时看手表。

006、一个绝望的人

杰克轻轻按住她的动作:“第三个条件是,从现在起,把你的手表、手机,一切能显示时间的东西都交给我,当然你也可以不给我这些,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在接下来的相处里将毫无用处,因为你的时间,将全部由我掌控。”

平安冷冷看着对方,突然拿起箱子,转身离去:“按照你所说,既然清辰已不在你之前逃离的地方,我又何必向你寻求帮助。”

杰克亦站起来,在她身后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在z国已生活两年,熟悉黑马军团的一切;而且我们有共同的目标,你想救出你丈夫,我想找到黑马的幕后人物琼恩。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同伴?”

平安放在门柄上的手不由得停住。诚如杰克所说,离开杰克,她将是一个瞎子,一个聋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异乡。她之前也找那个年迈的华侨要过我方这边联系人的信息,但老人只说:“叶少只给你安排了退路,没有安排你留下的去处,所以,到我这里,已是你最后一站;所以,平安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叶少最希望你做的,就是和我一起撤离。”

本地话不会说,又是中国女人长相;这里是反政府军也就是黑马军团的势力,别说大使馆,连黄种人都见不到几个。因为黑马仇视中国,所以宁可错杀啊不可放过,连带一切亚裔。除了唐人街那些老面孔,那也是交了大额保护费才换来的短暂安全。

至此,平安不得不承认,别说救清辰,只怕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她转过身,放下箱子,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好,我答应你的三个条件,只要我丈——只要清辰能安然无恙;可如果万一他出事,或者因为你我延误时间而出任何事,杰克,我会向你的报纸,向全世界披露你的工作态度:你以一条人命相要挟,妄图达到你私人目的的工作态度。”

“我的私人目的?”杰克微笑地站起,走到平安身边:“你觉得我会有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平安冷冷说:“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保证,它绝对不会实现。”

“是吗?”杰克向她伸出手:“那我么拭目以待。”

平安没有回应,只盯着对方的手,白皙修长,掌中也是厚厚的老茧,和清辰、小蛮子那些人一模一样,她心里打起了擂鼓:难道握笔杆的人,也和拿枪的人一样吗?是谁说的,笔和文字,便是记者全部的武器?

她抽离他的包围,从他高大的气场下站起来:“好,拭目以待。”

杰克却拦住她,手也一直不曾放下:“我说了,按我的方式。我们最好能假扮夫妻,这样会省却很多麻烦,也许以后我们还要住一间屋子,为了我俩的安全。”

平安冷冷看着对方,良久,杰克也看着她,绿色的眼眸一动不动,执着而温柔。

“当然你放心,我会绝对尊重你,除非你自愿,我绝对不会碰你。”他顿了顿,放缓语调,一字一句说道:“以我死去母亲的名义发誓。”

平安依然冷冷看着他,似要从对方那张漂亮的不像人类的脸蛋上,看出欺诈和狡猾,但她失望了,因为许是提及母亲,这个男人的脸上,竟笼罩着一层薄薄哀伤,依恋,还有一丝丝隐忍的表情。

就是这个表情,让平安心里蓦的柔软,她开始相信。

她上前,并没有接住他的手,而是挽住他的手臂:“就算是夫妻,也要做一对体面夫妻。”

尽管隔着衣服,并没有肌肤碰触,可杰克眼里,依然光芒一闪。

两人搭乘大巴去往隔壁的城镇,一路上荒芜人烟,到处是战火留下的痕迹,倒掉的楼房上,横七竖八插着黑马军的黑色旗帜,而每一处旗帜下面,则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尸体,哀鸿遍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