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媛平常在家柔柔弱弱的,与下人也为善。阿姨头一次听她这么凌厉的声调,总归她也是家里主人,只好摸出钥匙来,打开门。

萧媛这时脸色才好起来,柔声笑了笑:“没事,你下去吧,我等他回来。”

阿姨不放心,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两眼,越发觉得古怪不安。

萧媛到这个家里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虽然还小,该懂的也都懂了。大太太,也就是萧溶的母亲,还在的时候,撑着一口气,也不允她进门。为这事,夫妻俩不知道吵了多少回,萧溶的母亲始终坚持着那句话,钱可以给,房子,车什么都可以给,就是不让这私生女踏进萧家的大门。

后来萧溶母亲癌症去世,萧致远就开始想方设法的要把萧媛和她的母亲接进来,到底是老萧家的血脉,萧司令也不忍心丫头这么小流落在外,发了话,小的可以接回来,大人绝对不能进门,也算是对得起刚刚去世的原配夫人。

萧致远觉得对不起这个小女儿,让她们孤儿寡母的,在外面吃了许多苦,所以接回来后格外溺爱,几乎是恨不得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

母亲尸骨未寒,那贱人生的小野种就堂而皇之的走进萧家,和他们生活在一块儿,当时年纪轻轻的萧溶,怎么也无法释怀,他恨这个丫头,连带着母亲死不瞑目的恨。他看不惯她每天穿着漂亮的白裙子,打扮得像个公主似的在他眼前晃,看不惯父亲对着她,总是轻易的露出宠溺而慈爱的笑。

萧家人一直是从政,直到萧太太嫁给萧致远时,将娘家的企业一并嫁了过来,并更名萧氏,萧家才在商界有了立足之地。所以,萧氏是萧太太遗嘱上写明了要传给萧溶的。

然而当时年仅十六岁的萧溶,还手无实权。

他发誓要替母亲,把这个野种赶出家门。

四年后,萧致远与陆文漪的婚事告吹,萧司令为了弥补这个丑闻,终于点头同意让萧媛的亲母进门。

四年,他无能为力,不仅没能赶走萧媛,还让她的母亲也登堂入室。但他却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

终于,让他发现萧媛一直在逃避学校每年一度的体检。

在某次萧媛感染流感后,他利用医院的朋友,弄到了她的血样,托人进行了dna对比。

结果……

果然不出他所料。

萧媛,不过是那贱女人离开了父亲后的又一段艳情的产物,却想借此把这野种送入豪门,来个麻雀变凤凰?

在把这件事告诉父亲之前,他单独把萧媛约出来,以哥哥的身份。看着那女孩穿着酷爱的白色,天真的仰着脸喊他哥哥,因为他突然间转变态度对她和蔼起来,而兴奋得不能自已。

他特意选了家金碧辉煌极尽奢华的会所制餐厅,在一间封闭的私密性极佳的包厢里,他请她吃上好的新西兰小牛排。

欧洲贵族皇庭式的装潢摆设令这个天生的穷丫头惶惶不安,他们坐一张很长的餐桌,面对着面,一个在桌头,一个在桌尾,中间隔着不知道多远的距离。

他就是要让她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让她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桌上摆着冰桶和浓郁的郁金香,萧溶好整以暇的切着上好的牛肉,一块快放入口中。而初次尝试西餐的萧媛,只是费力的与刀叉做着搏斗。

他甚至体贴的把牛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与她交换餐盘,在萧媛那两个字“谢谢”还未出口时,轻松的问道:“这样高级的酒店,你从没来过吧?牛肉,不是你光用蛮力就能割下来的,而是要用技巧。也对,这样的东西对你来说,是过于奢侈的,自然不懂什么技巧。”他又轻松的割下一块牛肉,冲着她冷笑。

听到这,萧媛才发现来者不善。

此后再没有人说话。一直到她隐忍着怒气吃完这一顿西餐,要站起来告辞时,萧溶才慢吞吞的取出一只文件袋,隔着偌大的餐桌滑过去。

萧媛已经离开座位的身体又慢慢坐回去,莫名其妙的拆开文件袋。

那时候萧媛已来到萧家四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她原本枯瘦的小脸蛋上焕发一种苹果般的诱人光泽,身材也发育得非常好,十六岁的她,已初具女人的资本。

那张脸,在看到血样报告,dna报告等一系列数据后,变得惨白。

天真的小女孩,几乎下意识的就将那薄薄的纸片撕得粉碎。

“你尽管撕,不够的话,我可以多打几张让你撕。”

“……”

女孩瞪着他的眼睛犹如铜陵,里面充斥着急怒和不置信。

“你恨我,是吗?”萧溶漫不经心的问。

萧媛不答,只因脑中正在高速运转着,该怎么办,怎么办,才能来得及,挽救这个漏洞!

恨,当然是恨之入骨。

恨这个随时能毁了她的男人。

这样的生活,她得来不易,她绝不愿再回到那阴湿的窄道里,去过那种食不果腹的日子!

她试过恳求:“我一直在想尽办法的讨好你,你给我脸色,对我不冷不热,我都能笑着接受,就是这样你也一定要坚持把我赶出家门吗?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没有什么原因,就因为——你是野种。”萧溶的浑身散发着冰凉的气势。

听到这,萧媛一直强忍着的脾气再也控制不住,将刀叉往桌上狠狠一放:“萧溶,你是萧司令的长孙,你母亲是萧氏的千金总裁,你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要什么都可以心想事成。你拥有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十辈子都赚不来的钱,名誉,和地位,但是你却偏偏不肯放过我这么一个小角色吗?我在你家到底碍着你什么了,不过是一口饭一副碗筷……”

萧溶听着听着,忽然笑了:“是,我是有很多钱可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施舍给狗,也不会施舍给你们母女!你妈拿走了我妈最重要的东西,现在还想进门来,让我喊她一声妈?既然你们母女俩能做出这样丑陋的事情,难道还怕我说给爸爸听吗?你们既然有能力,就用你们的能力在萧家留下来呀!”

“你可知道,我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留下这句话,萧媛知道,他们再没有谈拢的可能。

她甚至不敢回家,怕回去后,等待着的,就是萧致远和萧溶一样冷酷无情的脸。

那晚,她一直磨蹭到很晚才回去,然而她想错了,萧致远因公出差,当晚并没有在家。萧溶还跟如常一样独来独往,尽管她和母亲想尽办法的讨好他,他也吝啬到连句话都懒的说。

如果事情暴露,她跟母亲,都将会被赶出家门,如果不幸惹得萧致远震怒,她们恐怕会过得比以前还不如。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想到那样下作的办法。

萧溶说她贱,那样刺耳的字眼,她也不过是笑笑,从不反驳。

她可不就是贱吗?

她知道萧溶每晚睡前都有喝咖啡的习惯,她从帮佣阿姨手中接过咖啡,把以前在龙蛇混杂的地方弄来的那种药投进去,然后敲开他的房门。

“我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我的房,尤其是你,和你那个妈!”

意料之中的冷脸。

她不恼,也不气馁,可怜巴巴的递上咖啡:“我要帮阿姨送过来的。晚上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萧溶冷漠的打量她:“别以为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你和你妈干的好事,我一定会告诉爸爸!”

她亦不作声,看着他喝下咖啡。算准了时间,半个小时后再来敲他的门。

一切和她预想的一样,又有那么一点儿出人意料。

被下了重剂量药的萧溶果然失去了常态,不复那冰冷的冷嘲热讽的外表,他一把拉过她把她按到床上的时候,身体滚烫的像一座火山。

那时候,萧溶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大好青年,没有玩小明星的嗜好,也没有花名在外。

那时候,萧媛也才十六岁,在学校都没跟男生牵过小手,更别说亲个小嘴什么的。

当萧溶毫无章法的扯掉她的衣服,像久病的人急于寻找出口般的刺入她的身体时,她丝毫没有那种计划得逞如愿以偿的欣喜,有的只是整个人被劈开来似的痛。

鲜血淋淋漓漓的洒在床单上,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身上的是个真真正正的男人,那给她冷脸,不屑多看她一眼的男人,在欲望面前,却抱紧了她,将她折腾了整整一夜。

男人终于偃旗息鼓的睡去时,她腿疼腰疼屁股疼全身都疼,腿合不上,连坐都坐不起来。看着床上那一滩血迹,她有点自嘲的想,这下可好,连证据都齐了。

薄暮晨光透进窗帘的时候,她扭过头,看着伏在自己胸口的那张漂亮的脸。这世界真是不公平,有钱的人连生得都比别人好看些。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头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放大出现在自己的安全范围以内,带给她一种新奇的感觉。往下扫,是他的肩,背,腰和长腿。并不单薄,还有种匀称的力量美。依稀记得就是这副窄腰劲臀,昨晚在她身上像电动马达似的耕耘不止,让她到现在还爬不起来。

至今还记得萧溶醒过来时的样子。他的一只手绕过她的胸环抱着她,身体贴在她的皮肤上,凉而滑腻的感觉,然后他慢慢睁开眼,安全而无害,像抱着一只抱枕。

直到那只抱枕在他怀里动了动。

萧溶骂她“滚”的时候,她是真的差不多用滚的姿态翻下他的床的。因为双腿又酸又软,实在站不住了。但她还记得赤身裸体,裹着张被单站在他门口提醒他床单上的血迹。

“爸爸要是看到了,不会放过你的。你说他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这种事情,怎么来说,吃亏的都是女性。何况她还未成年。捅出去,就是萧溶强x未成年少女,那女孩还是他妹妹!萧家丢不起这个脸!

彼此都有了把柄,谁也不怕谁。从此萧媛走在萧家客厅里都有底气多了。

那之后数日过去,萧溶果然没把dna报告拿给萧致远看,萧致远仍旧把她宝贝的众星拱月似的,连带着萧溶也对她和气多了。

就算只是表面上的。

以前,萧溶可是在外人面前都不给她留一分情面。

只是她一直忘了,在她惊慌失措滚下他的床时,他震怒之后,扔下的一句话:“萧媛,你敢做出这样的事,就要有勇气负的起责任。”

窗外,暮色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萧媛走到床边,俯身,趴在硕大无比的床上。

黑色丝质床单好像幽暗的海底,而她还记得自己大汗淋漓,发丝凌乱的躺在这床上的样子。她就像一只海星,沾满了汗水的头发是海藻,她蜷曲着自己的触角,任他掌舵,在海中沉沉浮浮。

她慢慢闭上眼,用脸颊贴着冰凉而滑腻的床单,就像那一天清晨醒来,贴着他冰凉而滑腻的皮肤。她觉得舒服极了,也适意极了,差一点就要睡过去。

啪——

墙上的壁灯被人按亮。

萧媛坐了起来,看着萧溶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看着她:“谁准你进来的?”

萧媛的神态显得困倦,声音也带着丝慵懒:“又不是没进来过,在这床上都不知睡了多少回了。”

话一落,人已被萧溶从床上揪着衣服拎起来,掼到了地上。

她后脑勺撞在床柱上,是欧式的大床,四角都是钢筋的用料,撞得她眼前直冒金星,半晌才在昏暗中找着萧溶的方向,慢条斯理的说:“你比我早离开医院,这么晚了才回来,不是早该在外面找女人泻了火了吗?怎么还这么大的火气,专门来找我出气了。”

见萧溶不吭声,坐下来后就只顾着找烟,她又大了胆子,从地上爬起来,单腿跨刀他膝上,抱着他的脖子,好像小女孩似的撒娇:“哥哥,打也打了,你看我都亲自在这等着给你赔罪了,消消气吧,好吗?”

萧溶没找着烟,正添堵,理也不理她,扭着头笑:“作践自己给谁看呢?以为我会心疼?你一天不挨抽骨头痒是吧?”

萧媛就像个笑脸娃娃,任他怎么冷嘲热讽,多难听的话,都能笑的出来。唯一一次,她不笑了,还是他逼她去医院打掉孩子那次,她当时看着他眼泪就掉下来了。可她也没说什么,后来还是乖乖的去把孩子给做了。

女人,心软罢了。他也只当那几滴眼泪是女人的多愁善感。就是他不吭声,她敢要这孩子?

她往他腿上又蹭了蹭,推着他胸口把他按在床上,眼波流转,像是那零星的雨丝里映衬着的灯光,幽幽烨烨,一闪一闪。

“下午在医院里惹你生气了,今晚……让我好好赔罪吧?”

男人终于分出眼来看她,幽暗的双眼,在黑暗里像只兽。

这晚他也确实像个禽兽一样,把她像个煎蛋似的翻过来翻过去不知道折腾了几遍。好象是真的为了让她赔罪,他故意弄得她很疼,让萧媛不经意又回想到第一次的那个晚上,那种整个人被当中生生劈开来的疼痛。

与禽兽做交易,不管怎样,到最后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永远是自己。

*

萧溶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安排素问换了家医院住院。

素问被护士七手八脚的剥光,换上住院服按在床上时,终于忍不住发怒:“你们这是干什么?没错,我是怀孕了,可是现在才两个月,用得着这么快就住院安胎吗?”

她说完,见护士们仍不松手,只是面面相觑的看着萧溶,不禁用力,甩开一个护士的手:“放开!我有手有脚,还没虚弱到要你帮我换衣服。”

这时,萧溶终于抬手,示意那些护士们走开。

素问迎着他,只觉得看不懂他眼中的情绪,似冷,似热,似复杂,似无谓。

“不识好歹。”萧溶突然移开了目光,朝病房的沙发上走去。

他肯说话就好,一切还有商量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