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骑将军是正二品,品级非常高,但这只不过是个荣誉职称,是虚衔,并没有实权。

司马睿最惯常的笼络手段,就是空口白牙的封官,以至于朝廷品级混乱,各种高品级的官员满天飞。

只不过,真正拥有权力的没几人,还有许多拥兵自重,只是在名义上受朝廷节制而已。

祖逖的情况最特殊,刚开始豫州刺史是空衔,到后来成了实职,甚至控制着兖州部分土地,权力极大。

本来祖逖还是很忠心耿耿的,对朝廷的各种命令都很听从,可以司马睿疑心病太重,各种作死。

到最后都没能逼死祖逖,却把豫州刺史变成了听调不听宣的名义职务,也算是自作孽了。

正式诏书一下,立刻惊动了整个朝廷,一时间各路人马的探子都朝雍丘汇聚而来,想要打探个究竟。

要知道,祖逖的地盘正处在前赵、后赵、成汉和东晋的中心地带,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天下大势,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此消息一出,无论真假,亦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身在颍川边境的祖约,更是勃然大怒,立刻丢下军情赶回了雍丘。

一进刺史府,祖约便怒气冲冲地径直跑到了祖逖的书房。

“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向朝廷请辞,又让六郎接任?”

祖氏兄弟幼年丧父,祖逖的母亲只是个继室,为人老实,在他父亲去世后,退居到偏院中,带着他们兄弟俩苦度时日。

因此祖氏老一辈的五兄弟中,他们二人的感情最深,祖逖也一直承担起做兄长的责任,对幼弟极尽照顾。

之前由于小辈中没什么有出息的人,祖逖确实曾经话里话外地表示过,要将北伐军交到他手里。

祖约自己也一直都以北伐军未来的首领自居,处处都显示出优越感,享受着一众坞堡主的奉承。

可现在突然之间就变天了,这让他成了个彻彻底底的笑话,祖约只觉得无地自容,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他在自己兄长面前,予取予求已经习惯了,甚至他的重要性还排在祖逖的儿女之前。

看着气急败坏站在自己面前的祖约,祖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内疚的。

“五弟,你先不要发火,坐下来听我慢慢说。”

“诏书都已经下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兄长,现在人人都在笑我不自量力,你让我以后如何做人?”

谁知祖约却不依不饶,继续大吵大闹,却半句也不记得问起祖逖的身体,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失望。

他们兄弟相依为命几十年,无论多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分开过,现在自己已经来日无多,他尽可能的想把自己的弟弟安排妥当。

默默叹了口气,祖逖忍着失望说道:“豫州军的摊子太大了,不是哪一个人够担当得起来的,如果我不在了,你能有把握约束这些人吗?”

盛怒之下的祖约,根本就没听出兄长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急于争辩道。

“怎么不行,兄长就如此看轻我吗?豫州军总共才五万,我手底下就掌握着三万人,这些年不还是好好的吗?”

祖约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却让祖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从前他关心则乱,总认为自己的弟弟很优秀。

现在看来确实是目空一切,自不量力,三万人,如果没有他的苦心经营,有几个会甘愿折服的。

即便就是如今,其中许多人还在与石勒暗通款曲,一旦有个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会倒戈一击。

祖约管理这些势力多年,却被阿谀奉承之言糊住了眼睛,连这最基本的形势都看不清楚,实在是可笑可叹。

这让祖逖一阵后怕,若不是突然崛起的长孙祖逍,自己百年之后,将北伐军交到他手里,只怕是会被人哄得渣都不剩。

刚才还有些内疚的祖逖,此刻却认真地开始考虑起来,要不要连他手里目前的权力也收一部分回来。

不然的话,可能会害了祖约,进一步给祖逍添麻烦,造成北伐军的分裂。

“不是我不给你,最开始我也是如此上表的,朝廷派了人来之后,却不同意,我也没有办法。”

无奈之下,祖逖只得改变主意,打算先糊弄过去,再慢慢想办法。

祖约一向对自己的兄长很信任,闻言十分惊诧,“我就说嘛,兄长怎会言而无信,原来是朝廷中有人使坏。”

虽然祖约十分气愤,可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改变朝廷的决定,暂时也只能先接受了。

兄弟二人也有数月没见面了,祖逖想着自己的病情很快就会恶化,便于撇过此事与他谈了些家常话。

从祖逖的书房出来,祖约便大摇大摆的去找了祖涣,不过这件事情祖逖早已给自己的儿子下过严令,不准他透露分毫。

祖涣本就害怕叔父找麻烦,只想着能够敷衍过去,好在祖约听信了自己兄长的话,并没有找他发火,只是打听了一些情况。

听说是朝廷上次派来的使者是刘珲,不由得很是气愤,怒骂道。

“这匹夫一天涂脂抹粉的,满肚子坏水,他叔父刘隗惯常与兄长作对,定然是故意如此为之。”

祖涣不敢说出实情,只得唯唯诺诺在旁边陪着笑脸,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叔父打发出门,吓得出了一头冷汗。

一想到以后可能经常会面对叔父的刁难,祖涣就觉得有些牙疼,唉,他就说嘛,自己根本就没本事当这个豫州刺史。

都怪祖逍那个臭小子,害得自己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祖约在雍丘城住了两天,自己觉得没意思,又灰溜溜的跑了回去,这家伙自高自大,根本没有沉下心来好好打听消息。

否则,以他的地位很容易就能发现祖逍的异常,只是他从来没有将一个孩子放在眼里过,所以从头到底也没有怀疑过他。

而祖逍也打定了主意先示弱,尽量不要引起祖约的注意,为自己后面的布局赢取时间。

祖约走后没几天,这天祖逖起床的时候,突然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虽然张复尽了全力救治,还是没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祖逖就是卧病在床。

幸好他的神智还比较清醒,即使是在病床上,仍然挣扎着安排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