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陵园大功告成,董昭来报,其曾祖母的遗骸已经顺利搬运出来。

祖逍亲自去验收,墓地修得很简朴,全用灰条石砌成,很符合目下的状况。

虽然晋人重丧葬,但毕竟是乱世,活人尚且艰难,丧事自然就只能简办了。

而且如今世风日下,盗墓抢劫之风盛行,太华丽了反而不好,容易惹人觊觎。

一直没和他们在一起的魏明,扮作个道士,大张旗鼓的做了一场法事,趁着烧埋的机会,顺便将遗骨也焚烧了。

祖逍名义上的伯父卢全,也专门挤出时间来参加,虽然明知眼前是座空墓穴,却仍然百感交集,忍不住老泪纵横。

尽管是个冒充的侄子,但祖逍对老人家的兄弟之情也很是感慨,低声劝慰了一番。

当天夜里,出去探听消息的侍卫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上次他们在乐平郡拦路抢劫的事情,如今已然惊动了军方,只是由于他们故布疑阵,使得调查方向产生了偏差。

因此拖延了一段时间,但他们一群人的出现,着实可疑,最终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于是顺藤摸瓜,一路朝着这边追过来了。

祖逍召集了几个主要心腹商议,将老师嵇胗也请了过来,他对乐平郡的情况比较熟悉,或许可以出出主意。

“你的意思是说,此事并没有通过官府张榜追索,而是由龙骧大将军麾下私自调查的?”

听罢详细的汇报,祖逍心内也有了个大致的印象,看来当初他们的分析没有错,这一批冥器确实是私货,不敢放在明路上来。

只是支雄吃了如此大的一个亏,他本身就是做盗贼起家的,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了。

“少主,趁着他们还没来,我们还是赶快撤离吧。”

鲁衡一听赶紧建议跑路,少主的安全才是他们的第一任务,其余的事情都可以先丢下不管。

“不妥,支雄已经盯上了我们,现在深入敌境,一旦惹毛了他,以此人一贯的作风,根本不需要证据,就可以直接抓捕。”

祖逍摇摇头,他们在涞水镇的所作所为,并没有丝毫破绽,如果仓皇离去,反而会让人觉得里面有猫腻。

此时嵇胗也已经搞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得对祖逍的印象又加重了几分。

这孩子真是有勇有谋,胆大包天,如此危险的境遇下,他居然还敢出手劫了大将军的金器,让人不服都不行。

“嵇某也认为不能仓促离开,从幽州回豫州,一路山水迢迢,需要经过冀州、兖州、徐州。

其中恰好就有支雄的驻地,若不能打消他的怀疑,前路堪忧啊。”

“有卢全为少主作证,修坟的事情也可以打消旁人的疑虑,只要做好两手准备,问题应该不大。”

说话的是董昭,刚开始出门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沉默不语,任何事情都凭祖逍自己解决。

但这一路上的种种事情,早已证明了祖逍的能力,因此他也改变了态度,变得积极起来。

“好,既然大家都同意留下来,那我们就来商量一下,看看要如何布局,才能彻底打消来人的怀疑。

当然,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一旦事有不谐,要能够以最快速度撤离。”

几人凑在一起,低声商量了一番,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满面兴奋地散开了,各自按照安排行事。

第二天的中午,几名身材魁梧的壮汉,来到了卢全办公的地方,这些人一看就是羯人,满面骄横之色。

非常傲慢地亮了亮身上的腰牌,立刻惊得卢全差点儿跳起来。

“不知几位军校来本镇有何公干,可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

来人都是龙骧大将军麾下,卢全是个积年的老吏,当初还在西晋朝廷时就已经是亭长了,历经段氏和石氏的统治。

早已学会了在夹缝中求生存,左右逢源。

“我等正在追踪一起军费失窃的案子,最近镇上有什么可疑人物前来?”

卢全想也不想赶紧摇头,“没有,涞水镇是个小地方,若有不明来历的人,立刻就会报上去的。”

“真没有?”

为首的大汉铜铃般的眼睛一瞪,凶相毕露,吓得卢全赶紧申明,“绝对没有,几位军校若不相信,可以四处打听一下,看看小老儿有没有说谎。”

见他说得斩钉截铁,几人又换了一副面孔,一名脸色阴骘的大汉,阴测测地问道。

“听说亭长府中最近住了些生人进来,我等想见一见。”

“哦,那是小老儿的侄子侄女,从东梁一路辗转而来,特地回乡寻亲来的,顺便将我那早逝的兄弟灵柩迁回来。”

卢全倒也没多想,赶忙解释。

“既如此,我等也不为难你,只是公务在身,马虎不得,该走的过场还是要有的,你把他们叫过来,我问几句话。

要是真没事,自然就放他们离去。”

起初卢全见他们气势汹汹的,很担心会找麻烦,没想到却这么好说话,于是连连答应。

“在下立刻派人去唤,几位军校请稍等片刻,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不若去酒舍里慢慢喝着,养足了精神,再问话也不迟。”

卢全深谙官场之道,一边派人去请祖逍几人,一边笑吟吟地讨好。

“不用了,我等是执行公务,休要扰乱。”

那名脸色阴骘的汉子,听到喝酒二字,反而脸色更阴沉了,一脸的不悦。

为首那大汉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刘都尉是吓破胆了吧,听不得一个酒字,你们匈奴人也不过如此嘛。”

听得对方奚落,刘横面色一黑,但他自知是待罪之身,对方又是龙骧大将军麾下的近身侍卫,得罪不起。

何况此番能否戴罪立功,还要仰仗此人的本事,因此只能忍气吞声地干笑了两声。

“康护卫说笑了,在下只是担心流量浅,喝了酒两眼昏花认不清人,到时候会误了公事。”

那姓康的护卫见他做低伏小,态度甚是恭敬,便也冷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了。

不多时,祖逍偕同司马瑕、王羲之等人匆匆而来,一见面便不解地问道。

“不知伯父呼唤,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刘横二话不说,立刻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仔细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