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大娘子顿时大喜过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两只眼睛立马就放出光来。

激动地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朝外喊道:“华儿?”

“你怎么回来了?”

挽着妇人发髻,一脸浅笑的华兰信不走进屋里:“难道母亲不希望女儿回来?”

“呸呸呸!说得什么胡话!”王氏立马抓着华兰的手,拉着她往里走:“你是我的女儿,这儿就是你家,做母亲的,哪有不希望自家女儿回家来的!”

母女俩依次坐着,两只手依旧握在一处,王氏看着浅笑嫣然的华兰,先前的一丝埋怨早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年不节的,你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自己跑回来了?你那个恶婆婆可不是个好相与的!”王氏担忧的看着华兰。

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华兰是王氏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嫁了人,难道王氏就能不心疼了?

若不是为了自家女儿将来考虑,王氏早就带着一群娘子军打上中忠勤伯府,把华兰那个恶婆婆给生生撕了。

华兰浅笑着说道:“婆母娘家有事,一大清早便带着大嫂嫂回娘家去了,女儿这才得空回来一趟!等待会儿下午晌的时候就得赶回去!”

“庄姐儿呢?”王氏扭头四处打量着屋里屋外,却不见人影,只能问华兰,“怎么不见庄姐儿?”

“庄姐儿在家呢!没带过来!”来的匆忙,华兰连女儿都没带,便匆匆赶了回来。

王氏顿时脸色就变了,甩着帕子抱怨起来:“都怨你那个恶婆婆,整日闲着没事做,到处挑你的错处,叫你站规矩。”

“连回一趟自己娘家也要偷偷摸摸的趁她不在!”一提起华兰的那个恶婆婆章氏,王大娘子就满满的全是怨言。

说起自家婆婆,华兰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了,“什么偷偷摸摸的,阿娘说的是什么话!”

王氏一愣,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华兰心思玲珑剔透,不似王氏,当即便拉着王氏的手,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母亲,方才母亲为何那般说祖母?”

其实王氏也不过是在自己院里,没有外人在场时才抱怨一两句,平日里这些话可不会叫外人听了去。

王氏满脸疑惑,随即却又不确定的说:“许是你祖母见到了徐家十郎,也不知怎了,忽的就喜欢上了,三天两头便叫人去梨园叫洪大娘子来家里小坐,每回还要特意叫人提醒洪大娘子定要带着十郎过来。”

“你弟弟妹妹们小的时候,也不见她这般上心!”

华兰听罢之后,脸上笑意更胜,美眸的眼眸微微转动:“母亲这是吃醋了?”

“我吃个什么醋!”王氏闷哼一声,神情略有几分不悦。

华兰却道:“徐家小三房的表舅和表舅母我也知道一点,表舅母出身低微,家里不过是开豆腐作坊的,而且脾气也颇为火爆,没什么心机,性子倒是和母亲相仿。”

“母亲心直口快,三表舅母也淳朴善良,没什么心机,母亲又何必和三表舅母还有一个才一岁多的孩子置气。”

华兰这话说的就有些水平了,用事实来拍一拍王氏的怕屁,叫她舒舒心。

王氏立马反驳:“没来由的我和她们置什么气!”

华兰嘴上不说,心里却早已经转到了千百个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其实王氏的性格和徐章的母亲洪氏颇为相似,都善良直接,没什么心机的。

可越是如此,两人相处起来反而越是怪异,因为少了迎合的一方。

瞧瞧以前那些个和王氏无话不说,引为知己,甚至要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为姐妹的‘手帕交’,如今剩下的还有多少,后头又有哪个不是差点没结下仇怨。

那些人和王氏相处起来,说话做事总是周到妥帖,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能让王氏感觉到舒心快乐的。

可若是两个性子鲁直,说话直接,而且脾气都是差不多火爆的人凑在一块儿,能好好相处才怪,只怕说的没几句话,就开始互相看不顺眼了。

还有一点,王氏出身高贵,王家乃是大族,王氏的父亲可是配享太庙的王老太师,家族实力雄厚,根基极深。

盛紘做官能够一路顺畅至今,和王家的提携离不开关系。

可洪氏呢?

家里不过是开豆腐作坊的,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平头百姓,可现如今,却一跃成为了五品的宜人,得了诰命。

就连盛老太太也没有诰命,洪氏这个山野村妇竟然先得了,这叫王氏如何能够看得过去。

再有就是二人的丈夫。

盛紘宠妾灭妻可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下来,王氏吃了那位林小娘不知多少苦头,可林栖阁那边却仗着盛紘的宠爱变本加厉,甚至还在盛家里头网罗起了一大群人,和王氏干起了仗,甚至一度把持着家里的中馈之权。

在扬州时,便叫王氏被扬州一众官眷嘲笑了多年。

可洪氏呢?不说以后如何,但至少现如今,貌似还没有纳过妾,而且洪氏在徐家小三房里头,至少在内宅里头,可是说一不二的。

而且据华兰所知,她这位三表舅母貌似很有钱,在东京的这段时日以来,就曾托老太太几次三番替她物色合适的庄子店铺,而且已经置办了不少产业。

两相对比之下,王氏有怨言,华兰倒是有些能理解了。

“母亲这就糊涂了!”

华兰拉着王氏的手,耐心的劝解道:“虽然咱们一向和祖母亲近,但祖母到底只是父亲的嫡母,纵观咱们满府上下,没有一个是老太太的血脉!”

“可徐家就不一样了!”

王氏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道:“你说的我都知道!”

王氏虽然性子鲁直了些,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却也不是那些个不明事理的,只是看的清楚,却未必能够做得到。

“自从章哥儿来咱们家读书那时候开始,你祖母就开始变了!”

华兰道:“既然母亲心里头都明白,那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说起徐章,便是华兰也只能说钦佩。

小小年纪,比长柏还要小几个月,不仅中了进士,还一路官运亨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官做的比她父亲盛紘还大。

“近些时日我听夫君说了,官家好像有意重整禁军,章表弟如今在殿前司里头做都虞侯,瞧着如今的情形,官家似乎有意提拔!”

华兰这话说的含糊,却把王氏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什么?”王氏直接跳了起来:“还要提拔?章哥儿不是刚刚才连升三级了吗?”

华兰摇头:“这也只是夫君的猜测,不过无论如何,章表弟平步青云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儿。”

王氏忽然意识到不对,有些疑惑的看着华兰:“那你这次回来是?”

华兰道:“母亲也知道,如今夫君在禁军里头当差,被编到了城防营里,若是就这么在城防营里头呆一辈子,也不知何时才能升迁,女儿这不是想着如今章表弟在殿前司里头做了都虞侯,想回家来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

说起自家女婿的前程,王氏也不禁面色凝重起来,仔细的帮华兰分析:“你父亲虽是个五品,却只是个闲差,手里也没什么实权,你外祖家的关系也大多都是在朝堂,军中的话,咱们家里或许只有你祖母还可能有些门路。”

华兰摇头:“母亲怕是想多了,祖母虽出身勇毅侯府,当初因为父亲的亲事,就已经和娘家闹翻了,双方之间已经多年不曾往来,况且如今勇毅侯府早已不复当年的,连侯府都搬回了金陵,族中子弟入朝为官的也屈指可数。”

王氏却伸出手指,推了华兰眉心一下:“你个傻孩子,你祖母怎么说也是先侯爷的独身嫡女,是先侯爷的掌上明珠,千宠万爱长大的!”

“先侯爷戎马半生,功勋彪炳,勇毅侯府历代都在军中经营,如今军中不少老将,昔日都受过先侯爷的提拔,你可别看老太太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其实能量大着呢!”

“就那些当初受过先侯爷提拔的老将,若是老太太求上门去,他们还能置之不理不成?”

王氏早年间虽然和老太太因林小娘的事情生了囹圄,可对老太太的了解还是要胜过华兰他们这些孙子孙女儿的。

当然了,这里的了解不是说对脾气性子什么的。

“祖母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孙女儿若是还叫祖母为了孙女婿的事儿拉下脸皮东奔西跑的,那孙女也太不孝了!”

求人这事儿,还真不是什么好事儿,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平日里坐在家中安安生生做她的老风骏多舒服,若是跑去求人,那不得厚着脸皮,拉下脸,低声下气的求人家。

老太太是多傲气的一人,华兰又如何忍心看老太太为了袁文绍的前程去做这些事情。

“对你祖母这么孝顺,怎么不知道对我也孝顺孝顺!”王氏话里泛着浓浓酸意。

“母亲!”华兰跺了跺脚,身子抖了抖,冲着王氏撒娇道。

王氏立马就投降了:“好好好!我家华儿最孝顺了!”

“那夫君的事儿?”华兰小心翼翼的问。

王氏叹了口气,说道:“待会儿咱们一道去寿安堂便是,你祖母既然已经叫人把你三表舅母他请到家里来,等章哥儿下衙的时候,自会来家里接他们回去。”

华兰眼睛一亮,搂着王氏的手臂就靠了过去,笑脸盈盈的道:“母亲待女儿真好!”

王氏看着华兰,摇了摇头,又是疼爱又是感慨:“真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知道替丈夫谋划!也不知关心关系自家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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