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还在医院,要晚点才能回家。”方醒似乎在忙着别的事情,说话慢了半拍。

她急忙回答,怕打扰到他。“那我下次再拿给你?”

“不用,你等等我,一…两小时,等我回去。”

“哦,好吧。”许嫣环顾四周。这处是新发展的商业圈,虽然够不上中心地段热闹,不过周边生活设施配套很齐全,她可以随便逛逛商场或找间咖啡屋什么的坐一会等他回来。

“你在我家楼下?”方醒忽然问。

“嗯。”

“等十分钟,我让人下去接你。”

“啊?”接她去哪。

她想问,方醒却不等她说话,直接挂断。

十分钟后,方然站在大门口前探头探脑四处找人。许嫣发现了他,而后不过几秒,他同样发现了她。

“我哥叫我来接你。”他低头垂脑站在她面前,让她跟他走。

许嫣不说话,跟在他身后进去,上楼,一路沉默。

直到出了电梯进到方醒家,方然才抬头看她说第二句话。“你坐。”他说,然后自顾挽起袖子,从放在地上的一个小水桶里拧起一块布,趴在地上上下左右来来回回擦着地板,动作熟练有条不紊。

许嫣坐在沙发上,看看他又看看阳台外风景,看看风景又回头看看他,久了,仍觉得不好意思。

“要帮忙吗?”她问。他电视也不开,她就这么干坐着看他忙活,似乎有点不好。

“啊,不用。”方然蹲在地上,听到她说话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紧接着落在了她脚上。

许嫣顺着他视线看自己的脚,点点头,不强求。她的脚伤让她连蹲下都做不到,说实在帮不了什么忙。

方然趴回地上,继续努力地擦擦擦着地板。诡异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好半晌,他才又开口。

“你……和我哥,什么关系啊?”他背对着她,欲言又止的,简单几个字磨蹭了近一分钟才说完。

许嫣在发呆,听到他的问话,她依然在发呆。她和方醒什么关系,她哪里知道。都是他说了算的。

方然频频回头看她,很心急着要知道答案。她看他拧着脖子实在辛苦,想了想,好心答道:“没关系。”

“没关系,谁信呢。”方然自言自语嘀嘀咕咕的,忽然低声说道:“错的是我,你有什么尽管冲我来,别动我哥行不。”

……别动我哥,这话说得,她看起来像是那么强大的人么,能动得了他亲爱的哥哥?

许嫣沉默,不想说话。

“你接近他,处心积虑的,到底想做什么。”她不搭理,方然也不恼,自说自话,言语里尽是深深的忧愁烦恼。

……处心积虑,没想他年纪不大懂得挺多,这都看出来了呀。

她小小惊讶了下,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处心积虑接近我?”

“那不可能!”方然想也不想大声回道。看得出来是个好弟弟,对他哥十分的了解。

她被他反应逗笑,一点也不介意自己不要脸的谎言被识破。

“你有什么企图?想报复我,报复我们家?”方然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忧国又忧民。

许嫣无语,原本就不大想和他说话的,这下更不想搭理他了。

她沉思,双眼放空,想自己的设计图。方然擦地板,擦完地板擦桌子,擦完桌子擦电视音响冰箱厨房,最后忙完了,他留给她一个歉疚中带着怀疑怀疑中带着威胁的小眼神,走了。

许嫣趴倒在沙发上,算着时间,已经过了两小时。

又过一小时,方醒还是没回来。

许嫣看电视玩手机,偶尔趴在沙发上打瞌睡,然后真的睡着了。半梦半醒,偶尔被电视里传出的声音惊起看看四周,发现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便埋头继续睡。

不知过了多久,有开门声响起,她一下惊醒坐起,终于看到方醒。

“你回来了。”她站起来,眨眨眼,努力让自己清醒。

方醒点点头,没有说话。他眉头微皱着,一身疲惫,看起来似乎很累。许嫣差点想去扶着他过来坐下休息。

“你才下班啊。”她眉头也皱起。拿过手机看时间,已是午夜两点。

“嗯。”方醒越过她在沙发上坐下,呆呆的。“你等到现在。”他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闷声说道:“医院那边临时出了意外。”

“哦,没事。”她摇头。相比起来,肯定是医院病人重要的。

方醒又点头,而后闭着眼睛倚在沙发上,累极了的模样。

许嫣坐在他身侧,静静看着他半晌,决定还是不要再打扰他。

“方醒?”她轻轻喊了一声,拿过一直放在一边的纸袋,“你衣服在这,我先走啦。”她站起来,等他说一声再见。

方醒缓缓睁开眼睛,一动不动歪着头愣愣看她,好一会,才低低说了声“好饿。”

好饿?“你没吃晚饭呢?”这大半夜也叫不了外卖吧。她不等他说话,直接几步走向厨房。他家厨房是开放式的,冰箱什么的就在餐桌附近。她走过去拉开一看,空荡荡的。上下两层,偌大一个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放。再看厨房,锅具刀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没有油盐酱醋,没有一丝烟火气息。

“什么都没有?”她不信,他这都是摆着好看的吗。

“没有。”方醒换了方向,依然侧着头看着她翻遍橱柜。

遍寻无果,许嫣无奈,走回他面前。“那你怎么办?”

方醒不说话,伸手拿过装着他衣服的纸袋看了看,从里面拿出那件风衣扔到她手上。

“走吧。”他站起来,“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第五十六章

冬天过了许久,气温逐渐在回暖,不过到了半夜依然是冷风嗖嗖,透骨的凉。许嫣穿着大大的风衣,把自己包裹得严实,紧紧跟在方醒身侧。

凌晨两点半,大街上静悄悄空荡荡的,除了偶尔有车辆呼啸着快速经过,再无其他人。两人沿着街边,慢慢地走,一路默然无语。

走了十来分钟,路的尽头转角处有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粥铺。方醒带着她进去,轻车熟路在最里边找了个座位坐下。他应该是经常光顾这里,很熟悉的样子,连菜单也不用看,直接念出一串菜名。旁边站着的服务生也很懂的话不多说,埋头下单,并且以最快的速度上了几碟餐前小菜和点心。

许嫣并不饿,夹了个灌汤小笼包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无聊打量着四周。大半夜的,店里人不多,两三桌,都很安静地在吃东西。而尽职的服务生在一旁站得笔直笔直,脸上绽着大大的笑容,就等他们一有需要,立刻上前来。

“你经常来这里?”许嫣收回目光,看向对面。这么大一间店里,服务生小姑娘专门候在一边等吩咐,对比其他顾客,待遇太好了。

方醒慢条斯理吃着面前的食物,听到她问话,微微点头算作回答。

还真是啊。她看着他,想了想,又问:“你自己一个人来?”

“嗯。”

也对,他这生人勿近熟人近了也不爱搭理的性格,哪里会有人陪着。许嫣垂眸,想着今天要是她不在,这样的黑夜里,他一个人独自行走,一个人吃着迟了许久的晚餐,一个人静静走回家,不知怎么就有点不舍与心酸。

“我没你想得可怜。”方醒忽然说道。

“啊,没有。”她抬眼,很是纳闷,“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

方醒瞥了她一眼,倏尔抿了抿嘴角,淡声道:“写在你脸上了。”

……有这么明显么。许嫣不好意思笑笑,正了正脸色,捧起茶杯喝茶。没告诉他心疼与可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情。

服务生恰在这时端上一小锅热气腾腾的虾蟹粥,方醒复又专注在食物上。她陪着吃了一小碗后实在吃不下了,坐在一边干等。

“你家怎么什么都没啊。”胡思乱想想到他家情况,她忍不住说话。“应该买点面条蔬菜之类的放着,有时半夜饿了也不必跑出来。”

“不会煮饭。”他回答得干脆利落。

“那买点零食,饼干牛奶啊,看电视玩游戏时都可以吃,不然多闷。”她丝毫没有被打击到,依然真诚建议。

“你要什么零食。”方醒头也不抬,顿了一会说道:“有空了去买吧。”

“不是,不是我,是说你呢。”她自己家里早攒了一大堆。

“不爱吃。”

好吧,当她没说。

过了有半小时,两人吃饱喝足从粥铺出来,沿着来时路慢腾腾地往回走。路边一排高高的路灯,光芒耀眼清亮,照得夜色格外寂寥。许嫣低头,看着两人被拉得长长快要重叠在一起的影子,觉得这个场景她大概会记得很久。

走得再慢,终是有终点。回到他家楼下,许嫣顿住脚步,没再跟着他走。

“我回家了。”她脱下风衣递给他,一边转头看路边。刚才回来的路上就见有出租车开过,她站在这等的话应该能等到。

方醒转身看她,没伸手接,半晌说道:“先上来吧,有东西给你。”

“什么?”她问。

没回答。

她考虑了下,仍是跟着他走。

回到他家,她坐着等。方醒进房里,很快拿了一个小纸袋出来递给她。

许嫣好奇拿出来看,里面几盒药膏,全是去疤痕的。她瞬间怔住。

疤痕是有的,左脸颊边边上,只有半截小尾指大小了,颜色粉红偏淡,不细看其实看不出来,她自己都几乎忘了,没想他会注意到。还给她药,是介意吗。她盯着手上盒子一动不动,不知该作何反应。

方醒在她身侧坐下,拿过一盒药膏直接打开,然后拉过她左手卷起袖子。

“上次才看到,你自己平时不理的吗。”他用手指沾了点药抹在她手臂的伤疤上,轻轻用指腹晕开。

许嫣愣愣看着他动作,摇了摇头。手脚上受伤的地方多,也较脸上严重,她之前用药膏擦过,不见有什么效果就停了,想着反正不是在脸上也不怎么在意。

“以后每天都要用,就这样,薄薄抹一层。”手上大伤小伤一一涂抹过,他放开她的手。

“哦。”她接过药,乖乖应下。

方醒站起来往房间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我很累了。”他一脸倦意的说道:“你要我送你回去吗。”

她忙摇头,“不用。”

“嗯,那就睡这吧。”

“啊?”

“只有一张床,你介意吗,如果介意我睡沙发。”

她继续狂摇头。

“嗯,你先进去睡吧。”他满意地点头。

“啊?”

她的意思是可以自己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