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必书顿时双眼放光,一时间心痒难搔的模样,片刻后一瞪眼,道:“臭小子,我可不是为了宝贝,这是要教训教训你!来!。”

……

“哈哈哈哈哈……”

“不会吧……”

小鼎一溜烟又蹿了出去,只见他笑容满面,双手抱一个大得出奇的白色骰子法宝,看着像是牙都要笑掉一般,浑然不管身后垂头丧气的杜必书,一路大呼小叫:“爹,爹,你快过来看啊,六师伯他又把骰子法宝输给我了……”

杜必书身后出现了数条人影,正是以吴大义为首的大竹峰诸人,还有宋大仁也从守静堂里走了过来。转眼间众人都已经听到小鼎的叫声,顿时人人莞尔,看着杜必书不住发笑,何大智摇头笑道:“老六,你这是第几次输给小鼎了?”

宋大仁想了想,笑道:“至少也得有七次了吧,老六,你能再没用点不?小鼎今年才四岁啊。”

杜必书悻悻然道:“这臭小鬼,小小年纪就精的不行,怎么比他爹小时候聪明这么多啊。”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厨房中,张小凡缓缓把一张信纸折起,放回撕开的信封中,沉默了片刻后,正好小鼎笑着跑了进来。张小凡微笑转身,手上的信不知何时已不见了,只是看了一眼小鼎得意万分地抱着那骰子法宝,顿时也是失笑摇头,道:“小鼎,你又胡闹了,快去还给六师伯。”

小鼎笑嘻嘻抱着骰子,一屁股坐在厨房里的桌子上,然后得意洋洋地等着,看那双手抱得紧紧的,一点也没放松的样子。

“吱吱吱吱……”几声叫唤,却是猴子小灰跳上了饭桌,咧嘴笑着,抓抓脑袋,跑到小鼎边坐下,伸过手去摸那白色的骰子,看来也有几分好奇。###

翌日,青云别院中。

王宗景的气色看起来比昨日要好了些,似乎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心境也正在慢慢平复下来。早起修炼了一会清风诀后,自觉道行又有所精进,心中稍慰,只是修炼过后人还是觉得有些疲惫,便开门走了出去,打算透口气。

院中并没有别人,除了已经空无一人的土字房外,木字房那边也是没有人影,那是小鼎昨日回山去了,不过按照惯例,今天早上他也会下山回来了。金字房仍如平日一样,门窗紧闭,自从巴熊死后,仇雕泗隐约有些更加孤僻了。相形之下,反而是水字房的苏文清,这些日子来与王宗景倒是话多了不少。

风拂柳枝,凉爽的天气让王宗景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在院子中活动了一下身子,正好这是水字房的窗子“吱呀”一声打开了,苏文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到王宗景站在院子中,苏文清露出了一丝笑意,微笑道:“王公子,早。”

王宗景向她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忽然只听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回头看去,只见小鼎背着小布袋,带着大黄、小灰一蹦一跳地走了进来,一眼看到他们两人,便笑嘻嘻地跑了过来,叫道:“王大哥,苏姐姐。”

王宗景看见小鼎也是颇为高兴,摸了摸他脑袋,笑道:“回来啦。”

小鼎“嗯”了一声,却拉住了王宗景的手,道:“王大哥,你过来,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王宗景怔了一下,不禁有些好笑,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却是旁边倚在窗口的苏文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在那头微笑打趣道:“小鼎,是什么悄悄话呀,跟苏姐姐说一下行不?”

小鼎眼睛眨了两下,看来小脑瓜子里面很是严肃郑重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最后还是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给苏姐姐你说。”

苏文清忍俊不禁,笑道:“小鬼,小小年纪还有秘密了,不行,我一定得知道。”

说着,离开窗口开了门,走了出来,道了眼前,笑颜之中隐约带了几分青春少女的妩媚,让站在一旁的王宗景看得也呆了一下,道:“小鼎,给我说说嘛。”

小鼎把头摇得似拨浪鼓一般,道:“不行,不行,这话可不能对你说的。”

看着他有些着急的模样,王宗景与苏文清都笑了起来,笑声传去,未几还惊动了另一位房子的人,金字房的门扉轻动了一下,缓缓打开,却是仇雕泗走了出来。

看到院中树下,那三人平和中带点温馨的场面,仇雕泗的脚步微微一顿,但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略一迟疑后,便走了过去。

王宗景听到动静,回头看是他,便微笑地道:“雕泗,你也出来了。”

仇雕泗点头道:“是,出来走走。”

王宗景道:“嗯,你也真应该多出来几次,这些日子常看你关在房中,一整日也未见出来一次。”

仇雕泗笑了笑,不知怎么那笑容中看着却有些勉强,正想说什么岔开话题的时候,忽然从院门口处,又走进来一人,却是在青云门弟子年轻一代中颇有威望的穆怀正。一见是这位素来威严的师兄进来,王宗景等人都是收起笑容,穆怀正向他们看了一眼,微微点头,道:“正好,你们几个人都在,也免得我去叫了。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几个人说一下。”

王宗景几人微怔,都向这位穆师兄看去,但见穆怀正面色如常,顿了片刻后,道:“今日本门之青云试,又收了一位新人进来,正好你们这乙道廿三院中,有一间屋子空出,就安排他住在这里了。”

王宗景、苏文清等人呆了一下,随后却是仇雕泗面上神情变化,踏上一步,似乎看上去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忍不住大声道:“师兄,如今青云试已经过去两月有余,怎么会还能向里面收人呢?”

穆怀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这句问话,等你正式拜入青云山门之后,再说不迟。”

仇雕泗顿时便是一滞,脸上掠过一丝铁青,似乎额角青筋也跳动了几下,片刻之后,他终于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穆怀正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并没有做太多停留,相反,随后他盯着王宗景看了片刻,目光中有些奇特的情绪,以至于不仅是王宗景自己有些讶异,便是他身边的苏文清、仇雕泗也有所察觉,纷纷看了过来。

王宗景有些愕然地抬头,道:“穆师兄,有什么事吗?”

穆怀正缓缓摇头,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半转过身,对着门院之外喊了一声,道:“好了,你进来吧。”

门外静默了片刻,随后便有人答应了一声,与此同时,当那个声音传过来的时候,王宗景突然身子一震,脸上掠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像见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怔怔地看向那院子门口处。

一个看去有些微胖的少年,背着一个行囊,缓缓出现在门外,面上神情似乎有些紧张,在门口站住后,带了几分小心,向院子里看了一眼,片刻之后,他的视线与王宗景那错愕的眼神相触,顿时他的脸上也浮现起一丝难以置信的神情,带了几分惊喜,竟是忍不住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失声叫道:“景少爷。”

王宗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突然来的人,竟然会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在龙湖王家中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南山!

穆怀正站在一旁,忽然咳嗽了一声,惊醒了这两个错愕的少年,南山如惊醒一般,连忙低下头去,随即叫了一声,道:“穆师兄。”

穆怀正淡淡答应一声,随即道:“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这院子的土字房中,平日需用说的物品什物,回头我都会让人给你送过来,从今日起,你便在此修炼吧。”

南山点了点头,面带恭敬地道:“是,我知道了。”

穆怀正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这院子。而在院子之中,此刻一片静默,仇雕泗看着南山,眼神似乎算不上有多友善,而苏文清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却是偷偷向王宗景看去,眼中若有所思。

而三人之中,最惊讶的自然还是王宗景自己,此刻他微张开了嘴,想说什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心中真是有万千疑问不断盘旋着:南山怎么会来到青云山,又怎么会突然能够参加青云试了,并且被如此恰到好处地安顿在自己同一个院落中?

龙湖王家那边,又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无数疑惑仿佛都在脑海徘徊,他恨不得立刻就抓住南山问个清楚,只是这个时候,他忽然间身子一动,却是小鼎不知什么时候又冒了出来,抓紧了他的手,非常坚持非常顽固地硬是将他拉到一边,嘴里嚷嚷着要跟他说悄悄话。

王宗景这个时候哪有什么心思听什么小孩子的悄悄话,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本想推脱敷衍几句就走开,谁知小鼎倔强得很,硬是不肯,还将他身子拉下,要在他耳边说,不让其他人听到。

王宗景无奈,心中着急,但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蹲下,道:“你说吧,我听着。”

小鼎把圆圆的脑袋凑到他的耳朵旁边,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道:“王大哥,我跟你说啊,这次下山时候,我爹交代我转告你,等我七天之后再次回山时,让你跟我一起去大竹峰一趟,他想见你。”

王宗景正心不在焉听着,目光还看着有些茫然地站在门口的南山,嘴里敷衍道:“哦,哦,好啊……咦。什么?”

突然,他身子大震,猛地回头,像是在这一刻,又一次被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震撼,好半晌也没反应过来:“你爹……他想见我?”

“对啊。”小鼎满不在乎地答应了一声。

《诛仙二(萧鼎)第三部》

第五十七章 细察

微风轻拂,柳枝摆动,廿三院中此刻看上去又恢复了平静,诸人大都已经回到了自己屋中,只有小鼎依旧无忧无虑地待在院中青草地上,搂着大黄的脖颈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小灰则不知何时攀爬到柳树枝头上,手里也多了两颗不知名的野果,坐在树枝上津津有味地吃着。

金字房如往常一样,仇雕泗回房之后便门窗紧闭,水字房则是门扉轻掩,苏文清的窈窕身影倚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正在读着。只是今天的她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从书卷上移开,看向窗外院子对面,原本空着的土字房里如今已经有了新的主人,除此之外,王宗景的身影也在土字房曱中隐约可见。

院门口处,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苏文清的五哥苏文康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在院中玩耍的小鼎,也没在意,径直走到了水字房外,看到苏文清后面上露出一丝笑容,道:“清妹。”

苏文清放下手中书卷,微笑道:“五哥,你来了,进来坐吧。”

苏文康走了进去,在窗前拉了把椅子坐下,笑道:“今日怎么好好地想起叫我过来了?”

苏文清微微摇头,目光飘向窗外,向土字房那里看了一眼,道:“有点事,我想跟你说说。”

苏文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随即眉头一皱,道:“咦,原来住在土字房里那个胖子不是死了吗,怎么还会有人住了进去,是谁啊?”

苏文清淡淡道:“青云门新收进来参加青云试的新人弟子,名叫南山,身份是幽州龙湖王家总管南石侯的独子。”

苏文康顿时一惊,愕然道:“什么?”

苏文清目光淡淡,凝视着土字房窗内隐约晃动的两个人影,似乎在思索什么,沉默片刻后道:“我觉得龙湖王家那里,只怕是有事发生了。”

苏文康沉吟了一会儿,他出身庐阳苏家,对幽州地界几大修真世家的情况自然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当下皱眉道:“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南石侯多年来都是王家前任家主王瑞武的心腹,如今王瑞武暴毙而亡,王瑞征坐上家主之位,只怕他日子是不好过的。该不会是他自知大势已去,必有祸端,所以才把儿子送出来避祸的吧?毕竟青云门与龙湖王家的几分交情,也是在王瑞武活着的时候结下的,他身为王家总管手握大权,想必与青云门也有几分熟稔。”

苏文清面上神色不变,微微一笑的同时又看了苏文康一眼,苏文康向来对这个聪慧机敏的妹妹都有几分敬畏,登时便是窒了一下,苦笑道:“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苏文清淡淡地道:“莫非你以为,参加青云试的机会是那么好得来的?那我们两个算什么?”

苏文康一怔。

苏文清把手中书卷往书桌上一放,目光转向窗外,道:“能参加青云试的,往往都是各大世家中最优秀的子弟,更何况那南山是在过了两月之后才进入青云别院,这绝对是青云门给了龙湖王家天大的面子。所以南山这一次到青云山来,绝非丧家之犬,只怕反而是风光无比的,要知道,龙湖王家本家多少子弟,都没有这个机会呢。”她笑了笑,脸上露出一丝略带讥讽的笑意,看向苏文康,“五哥,你说呢?”

苏文康自然知道这个妹妹的讥笑并非是针对自己,沉思了片刻后,忽然眉头皱起,带了一份惊讶道:“莫非你的意思是说,王瑞武死了之后,南石侯并没有大祸临头,丧失权势?”

窗外,小鼎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中间夹杂着大黄低沉的吠叫声与小灰的吱吱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祥和。苏文清倚在窗扉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以我看来,能有这样一份破天荒的好处恩宠,在龙湖王家中,南石侯非但没有失去权势,只怕是在旧主暴毙新主上曱位后,此人反而权柄更重,甚至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也就是因为如此,新家主王瑞征甚至不惜向青云门求到了这样一份恩典来赏赐他。只是……”她冷冷一笑,面上讥讽之意更重,隐隐带了一丝不屑,道,“却不知那南石侯究竟为新家主立下了怎样的天大功劳,才能坐上如今这般地位,得到了如此奖赏?”

苏文康双眉一扬,面上变色,他性子或许不如这妹妹机敏灵活,但决然不是傻曱子,出身世家也有几分见识,只这么略一思索之下,顿时便明白了苏文清话中之意。不过他虽然看着有些吃惊,却并无丝毫难过震撼之色,看去反而有些高兴起来,哈哈一笑,却是带了几分欣喜,道:“原来如此,居然是个卑鄙小人。不过干得好,王瑞武那老头这几十年来一直与我们苏家作对,死了真是再好不过,哈哈哈哈……”

苏文清没去理会心情忽然大好的哥哥,目光飘忽,却是又向土字房那里看了一眼,在南山安顿下来之后,王宗景便去了那屋中,隔了老远还有门墙阻挡,看不清他们的动作也听不到他们的话语,只是隐约看见那两个人正在对坐说话。

她望向那边,有些怔怔出神,心里转过了好些念头,那一刻她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那王公子看起来,与新来的这个南山却是熟悉的,年岁又差不多大,搞不好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只是不知道,若是王公子他想透了这其中关节后,心里又会是怎么想的呢……”

※※※

土字房曱中,一些日常用品已经送了进来,倒下的桌椅被重新摆好,落下的灰尘被轻轻擦去,王宗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看着南山安静而熟练地收拾着屋子,看着这个不久前还死气沉沉的房间就这样逐渐变得干净起来,重新露出了生机。

这一刻,他心中实是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而南山在最初见面的惊喜过后,这时也不知为何沉默了下来,一直都是安静地擦拭打扫着房间,几乎都不说话。

到了最后,终于还是王宗景开了口,叫了一声:“小山。”

南山这时正在擦拭窗台,额头上微见汗滴,听到这声呼唤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来,道:“什么,景少爷?”

王宗景有些迟疑,犹豫了片刻后才道:“小山,你怎么会来青云山的,而且还能进到这里?”

南山默然片刻,道:“景少爷,我也不大清楚,前些日子还是在王家堡时,突然有一天我爹就跟我说,让我收拾行李来这青云山,说是得了青云门仙长们的恩典,我有幸可以参加青云试了。”

王宗景沉默了下来,目光看着地面微微闪烁,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只听他声音忽然变得低沉了些,道:“家里边一切都还好吗?”

南山的嘴角微微抽曱动了一下,手中的抹布擦去了窗台上最后一块污渍,留下了光洁如新的台面。他看着面前的干净窗台,默然片刻道:“家里有点变故了,王老家主因为突然得了重病,不幸仙逝,如今是十六爷坐了家主位置,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王宗景身子微微一震,脸上掠过一丝异色,盯着南山站在窗前的背影,欲言又止,过了片刻才道:“知道是生了什么病症吗?从龙湖出来的时候,我记得大伯身子还算康健,又是修道有成的人物,平日里等闲不会有病魔邪气沾身,怎么会突然就重病而死了?”

南山转过身来,脸上带了一丝迷惘之色,看去也是一片茫然,道:“景少爷,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只晓得当日内宅中突然传出大老爷生了重病,结果第二天夜里就走了。”

王宗景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没有再说什么,南山则是沉默了片刻后,又继续开始清扫整理这间屋子。在略带沉闷的气氛中,两个儿时一起长大的朋友,不知怎么在久别重逢的高兴之后,隐约中却有了一分淡淡的隔阂与陌生。

王宗景坐在位置上,看着南山在屋里忙碌着,也没有上去帮把手的意思,脸色在听到那个消息最初的惊愕过后,也变得淡淡的,只是看着南山的目光中,偶尔间会流露出一分复杂的神色。

当南山打扫完最后一个角落,直起身子的时候,蒙尘多日的土字房曱中已是焕然一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新鲜水气,就连地面上的青砖都仿佛明亮了许多。南山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来,忽然“啊”了一声,却是一拍脑门,笑道:“我怎么忘记给你倒水了,景少爷,你等等,我这就去……”

王宗景摇了摇头,却是站了起来,道:“不用了,小山,你长途而来,又打扫了这么久,先休息一下吧。我就住在隔壁的火字房,你有空就去我那儿坐坐。”

南山怔了一下,“哦”地答应了一声。王宗景向门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小山,从今天开始,以后就不要再叫我景少爷了。”

“啊?”南山看着有些茫然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