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汪昭仪从未敢想过储君之位,可是当机会就这么□裸地摆在她眼前,连她都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下。但是她抓着大皇子袖口的手掌突然一紧,护着大皇子就是往后退了一步。

太皇太后见她如此冥顽不灵,也是略有些恼火,便是对旁边的嬷嬷使了眼色。等这嬷嬷刚过去,直接就是退了汪昭仪一把,连带着大皇子站在后面都差点摔倒。大皇子如今也有九岁,站在汪昭仪后面已经到了她心口处,见自己的母妃被这般羞辱,立即从后面就站了出来,不客气地就是抬脚踹了这嬷嬷一脚。

这老嬷嬷整个人都被踹的飞了出去,而原本灵堂里头的哭嚎声早就没了。

太皇太后见大皇子居然敢对自己身边的人这般不敬,一下子就想起了先前皇帝的所作所为,果真是一对父子两,立即气得指着他便怒道:“给我抓住他,反了,反了,真是反了天了。”

就在侍卫上前将一身素镐地大皇子抓住时,他拼命挣扎间,竟是撞倒了灵堂的摆设,吓得还跪在灵堂的众人不知如何是好。在大行皇后的灵堂里头闹事,这可是大不敬。

“不知太皇太后这是要把大皇子带哪去啊,”声音是从外面进来的,众人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不仅倒抽了一口冷气。

懿妃顾清河一身接近正红色的宫装,犹如一道明艳的火照耀着这座灵堂。在大行皇后的灵堂里头穿大红的衣服,这简直是大不敬中的大不敬。

一辈子都谨言慎行的人,只觉得今晚各个都魔症了一般,似乎一切都乱了套,谁都要发疯一般。

太皇太后也被她气的哆嗦,指着她的手指都在颤抖:“你怎么敢穿着这一身过来,你这是对皇后的亵渎,大不敬。”

顾清河无所谓地笑了笑,便踏了进来,只见她径直走到皇后的梓棺前,青葱玉指上的浓艳丹寇美的惊心动魄。她相貌本就动人,生的一对芊芊素手更是柔若无骨。

而对面站着的恪亲王在见着他时,脸上虽然依旧沉静,可是心中早已经翻江倒海。这人是他设计让谢南风掳走的,甚至还是他亲自送出城的。虽然他从未见过顾清河,也相信谢南风一定不会泄漏了他的身份,可是如今见着她出现在此处,他心底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难道谢南风在青州没有杀了她?恪亲王先前还收到一份谢南风的密信,说皇帝已死,可他却未透漏懿妃还活着的消息。又加上皇上在青州出事占据了朝中大多数人的视线,所以懿妃也在青州这事就被保密了下来。而她秘密回京更是机密之中的机密。

“连杀人凶手都敢在这地方撒野,我怎么就不能来了,”顾清河说的云淡风轻,可是却让众人听的惊心动魄。

就算再愚钝的人,都明白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太皇太后听的胆战心惊啊,这事到底是她做的背良心。就因为想将这满朝文武全弄进宫来,居然硬生生地让这大祁朝的皇后赴了黄泉。

恪亲王做这事的时候太皇太后不知道,等她知道了,除了隐瞒却没有其他法子了。可这呵斥她的力度多少没了平时的威严,反而变成了规劝:“懿妃娘娘,这人死不能往生,不论你和皇后先前有什么深仇大恨,如今也该让她走的安稳。”

顾清河轻轻一笑,眼睛还盯着面前的梓棺,可嘴里却是呵呵,:“谁说人死不能往生的,就算真的不能往生,也会留在这世上找对不起她的人算账的。皇上走之前,皇后还康健着呢,怎么这会就突然暴毙了?”

随后她眉眼一转,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太皇太后这一处看,:“以为皇上不在,你们就能反了天不成,不过都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在最近的四十年内,从未有人敢这般对太皇太后说话,她早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可现在却被这么一个小辈明嘲暗讽,就跟将她的脸踩在地上一般。

原本还不想撕破脸皮的太皇太后,立即冷声:“皇上在青州驾崩,哀家同诸位皇室宗亲商议后,决定立大皇子为太子,不日迎接圣上梓棺回京。”

太皇太后的几句话犹如平地惊雷,炸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头昏眼花。

顾清河脸色僵硬,身子竟是撑不住般地晃了晃,过了许久才咬着牙憋出一句话:“妖言惑众的老妖婆。”

“你真是疯了,疯透气了,”太皇太后绝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辱骂她,当即气的便呵斥道:“给哀家拿下这个疯女人,将她幽禁与宫中,非诏不得出。”

还没等侍卫靠近呢,就见顾清河突然抬起手臂,手上明晃晃地金钗一下子抵在脖颈出,:“要是再靠近一步,本宫便自裁与此,我腹中还有皇家血脉呢。就让这世人看看,太皇太后究竟是怎么无德无良逼死皇家血脉的。”

顾清河看着蓄势待发地侍卫,不由冷笑:“你们真以为皇上回不来了,恪亲王你勾结逆贼谋害皇上,如今还要立大皇子为太子,迎接什么狗屁梓棺,你以为你那点心思没人看清楚吗?”

灵堂之内早已经是一片死寂,顾清河冷笑着看向贵妃说道:“贵妃娘娘,这会子您是还不打算起来吗?要是真的让这帮反贼改朝换代了,只怕留给您的可就是一根白绫了。你还不赶紧让这些侍卫退下,难不成他们想造反不成?”

贵妃没想到顾清河此刻会将自己拉下水,可她是执掌宫务之人,就算命令起这些侍卫来,也是名正言顺。可是当她看见顾清河腹部的隆起时,突然一阵鬼使神差,连眼睛都逼成一片通红。

她盯着顾清河:“此时皇上之事未决断,虽然我不赞同立太子,可懿妃你也不该口出妄言。”

她倒是好,说了句两边不得罪的官话。顾清河胸口一闷,几乎一口血逼到喉头,这女人是疯了不成?

太皇太后闻言便是一笑,脸上露出赞许之色:“还是贵妃你通情达理,哀家果真是没瞧错你。”

顾清河双眼圆睁,不敢相信地看着贵妃,难道她早就和太皇太后勾结?

可贵妃心中也差点吐了口雪,她不过是想两边不得罪,可怎么就变成太皇太后那边的人。

“来人,给我拿下这胡言乱语的妖妇,”太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顾清河几乎是要绝望的。她心中早就认定皇上还活着,肯定有防范太皇太后的手段,可是如今都这般时刻了,怎么还不见有人有动静。

于是就在侍卫上来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巨响。在靠近顾清河的侍卫,却是突然抽出佩刀,就是将她护了起来。

灵堂外头迅速围满了带刀的侍卫,明晃晃地刀锋在寒夜之中发出令人害怕的经戈之气,原本就风声鹤唳的灵堂此时更是气氛紧张。

当身穿明黄甲卫的人穿过夜幕而来时,原本丰润的脸颊却是带着几分瘦削,连下巴处的胡渣在灯火的摇曳下都清楚可见。

“太皇太后,是不是在等着禁卫军入宫呢?”一开口熟悉的声音差点硬生生逼出顾清河的眼泪。

太皇太后脸色苍白,可却还是极其镇定。她之前控制了一部分的大臣,就等着丰城大营控制京师呢。丰城大营乃是守卫京师的精锐部队,掌印大臣一向是由皇帝亲自任命,也是皇帝极其信任之人。

但掌印大人却不住在大营内,反而这副手才是真正掌管丰城大营之人,而此番恪亲王就是策反了这副手,并且允诺了司马大元帅一职。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当利益大到一定程度时,就是再杀头的勾当都有人干。

不过太皇太后也是经历了三朝的元老,此时不紧不慢地说道:“皇帝这是说的什么话?哀家得知你在青州出事后,便日日忧心一刻不得安稳。如今你既然回来了,那哀家自然是放心了。”

皇帝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原本就极好看的脸更是夺目,可他声音却犹如浸着冰般:“可朕却不放心,日日有人觊觎着朕的皇位。朕不过是出门一趟,回来差点连这家都变成了别人的了。”

太皇太后目光渐渐森冷,声音也不再温和,只问道:“怎么,你这是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逼死你的亲祖母?”

“哈哈哈,”皇帝凄冷孤清的大笑回荡在这九重宫殿之间,他历经生死才回到京城,可这逼迫他的人却还想将这罪名添加在他的身上。

“太皇太后,你对得起太宗皇帝,你对得起皇父吗?”其实皇帝并不用和她多说,可是他此时才真正感觉到这天家亲缘的凉薄。

“太宗予你皇后之尊,先皇予你太后之尊,朕更是予你太皇太后之尊,可你却欲乱我慕容氏江山。即便是你是太皇太后,朕如今也要代慕容家的列祖列宗向你讨回这公道。”

此时皇帝望着不远处的恪亲王,眼中的愤怒几欲燃烧,突然他说:“慕容永,你不是一直不服气朕做了这江山帝王,那现在朕就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如果你赢了我,朕就留你一条血脉,”皇上傲然说道。

你不是不服气我吗?那好,咱们就堂堂正正地来一场,赢了我还留你一条血脉,输了你就全家诛灭。

其实在这场争斗之中,皇帝早就赢了,可现在我还是给你一次机会。这就是九五之尊的傲骨,这就是执掌天下男人的傲气。

“皇上,”跟在身后的郑恒等人立即出声喊道。

天道轮回,注定的事情永远都无法改变。

当皇帝手中的利刃插进恪亲王的心脏时,鲜血喷射在他脸上,这还带着余温与腥味的血液是他亲叔叔的血。

他终于还是手刃了他的亲叔叔。

而原本那个在世人心中还有些温和的皇帝,也永远的作古,此时他将成为一代铁血帝王。

太皇太后哆嗦地唇看着她的儿子倒在那里,慕容家的男人注定有一颗争斗的心,即便为此去死,也无怨无悔。

她的儿子无悔了,那她呢?

当犹如天神的帝王走近灵堂时,看着正中央的梓棺时,脸上说不出的落寞。他与她是少年夫妻,即便是幽禁了她,可他也不愿杀了她。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不过当他看见那个被侍卫护住,大着肚子的女人时,原本微红的眼睛突然硬生生地逼成了通红。

如果没有这次,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居然会为了她去死。他是一个帝王,可却为了她去以身挡剑。

即便他成为一个铁血帝王,可是在他心中终究还是有一片柔软是属于她。

“你回来了,”顾清河原本伪装的坚强,终究还是在这一刻崩溃。

“我回来了,回来保护你们,”皇帝一身铠甲已经沾染了血迹,可顾清河却还是紧紧抓着。而他的手贴在她的肚子上,他的女人还有他的儿子。

皇帝将她拥在怀中,他的身体是热的,这对她来说真的足够了。

满天的雪白之中,依旧还鲜活的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