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皇帝才抬头看她,只是浓眉微蹙,似乎有些不悦,可是却又没有说话。贵妃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可是她自个心里头却是有个算盘,这顾婕妤从宫外头回来,旁人或许不知,她又岂会不知道。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这顾婕妤究竟是何时出宫的?先前皇后掌管宫务,她虽有些消息,但是对这样机密的事情倒是一点都不知的。若不是现在她成了这后宫的代管人,只怕也要被糊弄过去了。

“听说顾妹妹近来身子也不好,臣妾想着,她们都是在一宫里头,若是传染了过来,到时候岂不是不好,”贵妃嘴上这么说的时候,也在抬眼小心地看皇帝的表情。

贵妃侍奉皇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位那是泰山崩于眼前不变色,她自然不指望能猜透皇上的心思,可是能察得一星半点那也是好的。

原本这殿内就烧着地龙,热得有些不透气,如今还染了这般浓郁的香味,饶是皇帝此时都不由有些头昏脑胀。所以他抬头看了看贵妃,她心里头的那点小心思倒是一分未差地摆在脸上,心中不由有些厌烦。

他自然知道人心不足,可是如今瞧着贵妃也未能免俗,心里头自然是失望万分。不过他也不会表现在脸上,反倒是语气温和地问了句:“那你觉得?”

“臣妾倒是觉得,不如将简贵仪迁出重华宫,毕竟皇上时常会去顾妹妹的宫中,臣妾只怕会有损龙体安康,”贵妃见皇帝似乎采纳了自己的建议,一时喜上眉梢,说话也没那么小心翼翼。

可谁知皇帝却只是皱着眉头,审视地看了她一眼后,才道:“简贵仪不过是偶感风寒罢了,只让她宫中之人小心些便是了,用不着迁宫这般兴师动众。况且太医院的究竟是如何当差的?一个风寒如今倒是成不治之病了,一群酒囊饭袋。”

贵妃没想到皇帝居然还关心简贵仪的病情,一时间倒是有些砸着自己脚的意思,毕竟若不是她提起,只怕皇帝连简贵仪是谁都忘了。

虽然她心里头后悔,可是却又要维持大度的模样,只听她宽慰道:“都是臣妾不好,未曾督促负责诊治的太医。不过简妹妹历来身子便弱,倒是得慢慢将养。”

“你着太医院的人仔细诊治着,若是年节之前简贵仪还未好,我拿他们是问,”皇帝不悦地搁下话后,贵妃连忙称是。

“朕想着马上便到了年节,先前又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这宫里倒是该换个气象了,”皇帝伸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悠然说道。

贵妃心中咯噔一声,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皇帝又说:“大皇子年纪也大了,先前是朕顾虑不周,汪嫔的位分是该提提了。

“皇上说的是,臣妾也觉得该这般,”贵妃只说了这么一句,可是却瞧见皇帝抬头深看了自己一眼。

她知道皇上希望自己说什么,可是到底她心里头还是有别扭的,更何况皇上是真的只想给汪嫔提位分,还是想借着给汪嫔提位分的机会,也一并提了某人?

“所以朕想着,既然汪嫔的位分该提了,其他人也一并提了。”

贵妃攥进地手掌里,指甲深深嵌进了皮肉,果真如她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想我了吗?

昨天考试结束了,日更的日子重新回来了,请相信我

不过明天要去面试,原本定的回家的日子也推迟了,求祝福能过啊

☆、第54章

一大清早,外头就落了雪,打眼看过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碧儿伺候简贵仪用了早膳之后,才见红袖懒懒散散地从外头进来。其实今个原本是应该她当值的,不过碧儿和红袖是在一个屋里头住。

她一向睡的浅,天还未亮就睁了眼,估计着时间该是过去伺候小主。可是红袖如今越发得偷懒耍滑,碧儿也不是那般强硬的人,自然也管不了她。

所以她就自个静悄悄地起了身,好在虽然红袖敢偷懒,但是下头那些小宫女太监倒是不敢耍滑。一早就起身烧了热水,只等着她们这些姑姑起身呢。

“待会我去躺内务府领东西,你好生伺候小主,若是主子咳嗽了便进去瞧瞧,别等主子叫你再答应,”碧儿旁的没好说,只是叮嘱了几句。

倒是红袖大抵也觉得自己今早未起身,着实有些过分,便爽快地答应了。

碧儿到了门口听着外头呼啸的北风,拢了拢衣服才出了门。外头早就冻了霜的,她从东侧殿一路走过来,刚走到重华宫宫门口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带着风帽的太监打头过来。

“给姑姑请安了,”王怀忠瞧见碧儿便是笑着福身,瞧着竟是带着几分可亲。

碧儿瞧着他后头还跟着个小太监,提着棕红色地膳盒,她看了一眼便知,这膳盒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因着如今天冷,膳食从膳房传过来,自然早就冷透气了。所以御膳房里头在冬天都会用特制的膳盒,膳盒是夹层的,里头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但是摸着膳盒的表面是热乎的,当然膳盒的最下头还有一层热水。

碧儿知道自从入冬之后,她们拿得膳盒就只有最下头有一层热水,从膳房到东侧殿那么远的地方根本不能保暖。论位分顾婕妤见着她家主子是得请安的,可如今自家小主的日子倒是还没一个婕妤好。

碧儿退了一步,让他们先进来。王怀忠道了声谢便带着小太监匆匆地走了,大概也是怕早膳冷了吧。

一到这冬天,风吹过的时候就象刮刀子,吹在你脸上就如同割着你的肉一般,生疼生疼的。

因着下雪她传了雪鞋出来,踩在积雪上咯吱咯吱地响着。

内务府离重华宫倒是不远,可是因着下雪路滑,她倒是走的格外小心。因着内务府里头有不同的值房,今个她是来拿领例银的,顺便再要些银碳。

只是她先头也听说这内务府里的事,可皇后在的时候,她们主子从未受过委屈。如今换了贵妃掌管宫务,倒是一切都变了模样。

等碧儿到了广储司的时候,刚进去就见掌事的正舔着笔呢,大概是这日头太冷,连这笔尖都化不开。

“公公,奴才是重华宫简贵仪面前伺候的,过来领例银,”碧儿先是福了福身子,那太监在听见她是重华宫的时候眼睛还亮了一下,后头又听是简贵仪面前伺候,倒是脸上连点笑都不带。

他只打眼瞧了碧儿一眼,就又是低了头在册子上写了几笔。碧儿只恭敬地蹲身也不起来,好在先头她未分宫时,在尚宫局的时候,时常被姑姑体罚,这蹲安一蹲便是一炷香的功夫,如今最不怕的就是这蹲安了。

等过了半刻钟的时候,掌事太监马三才抬头看她。不过眼底倒是藏着满意,如今这宫里头的宫女倒是越发地娇贵,倒是少见这般实诚的。

他也不想为难她,所以便细着嗓子说道:“你等着,我这头就让人将东西给你拿过来。”

贵仪每月的例银不多,就五十两,不过这要搁在宫外,都够一家老小吃上好几年的,就连一套小院都是够的。

况且宫里的主子,谁又是真靠这例银过日子的。先不说这膳食都是宫里头供的,就连衣裳料子也是内务府供的,尚服局负责给主子们做。要说这主子用着钱的地方,无非就两处,一就是打赏下头的奴才,还有一个就是贿赂奴才。

这宫里头暗藏的龌蹉太多,就说这奴才和主子之间吧。你以为就只有主子责罚奴才的?这奴才要是想给主子使绊子,那叫一个容易。

就说这敬事房的掌事吧,谁敢得罪他吧。就连贵妃见着都得给三分笑脸,要不然他在这绿头牌上动动手脚,能叫你几年不见天颜。所以有些人想着万岁爷的,就得暗地里头贿赂这些奴才。

碧儿点了点里头的例银,又问道:“公公,这贵仪主子的银碳,先前不是每月三十担的,如今怎的变成了十五担了?”

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头,银碳简直就成了命。因着这种银碳烧起来没有灰又不起烟,所以是专供给主子烧的,而底下宫人烧的都是黑炭,要是真烧一整天的话,只怕脸上都得落一层的灰。

马三抬头瞅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地讥讽,便说道:“这贵仪主子的位分是正四品,这宫里的规定就是十五担的银碳,我可不是那等敢苛刻主子份例的狗奴才。”

碧儿往日未曾和内务府的人打过交道,听他这么说,还以为自个得罪了人,于是便有些着急地辩解道:“公公息怒,只是奴才瞧着这银碳一下子少了一般,我们贵仪主子身子又不好,实在缺不得这银碳,所以才多嘴问了一句。怎得一下就少了一半?”

这马三原本倒是不想和她多废话的,可是瞧见这个小姑娘,鼻尖脸颊懂得通红,原本清秀的小脸倒是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虽说这太监不能人道了,可是也防不住他也有爱美之心。

这寻常来取份例的都是太监,今个咋一见着小姑娘倒是新奇,所以也愿意给她多说两句,只听他压低声音道:“我说这位姑姑,话可不能这么说,要是景元宫那头听到,你这可是招了大祸了。”

碧儿心头一颤,倒是没有说话,只听那太监又道:“先前和现在能一样吗?先头是皇后娘娘当家,如今可是贵妃娘娘掌宫,这上头主子如何定,咱们做奴才的便依照着办事。说多错多,问多错多,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多嘴,免得招祸。”

这太监也是难得的好心,可是碧儿也确实有为难之处。这银碳的份例一下子便少了半数,别说是宫里头不够用,便是主子的寝殿里头只怕都不够了。她总不能让主子生病的时候,还没碳用吧。

这时候碧儿都替简贵仪委屈上了,说是皇上的妃嫔,可是过的日子还没外头正经太太的日子好呢。先前皇后娘娘在的时候,对众人那叫一个公正,如今换了贵妃连带着下头奴才都看碟下菜,着实让人生气。

只听她又问:“公公,那这银碳着实是不够,你请行行好吧?”

那公公见她可怜便指了条明路说:“这要是旁人,我是绝技不会告诉的。你要不拿着银子去求求庆丰司的薛掌议,兴许能从他手里头买些银碳。”

这宫妃用碳还要从太监手里头买,碧儿入宫这么多年,却是从未听过的。如今听了更是大吃一惊,便诧道:“先头皇后娘娘在时,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怎得到了贵妃娘娘这里倒是出了这等无法无天的事。”

“你这贱婢,好大的狗胆,竟然敢在背后诋毁贵主子,”碧儿惊呼刚落下,马三还没拦住呢,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马三抬头看过去,立即是吓得恨不得立刻跪下。往常也未见这人到这来,怎得今天竟是这般地蹊跷。

他赶紧迎上去讨好地说道:“薛公公真是贵人事忙,倒是头一次见您过来咱这贱地呢。”

薛总管没看马三,而是大步走到了碧儿面前,从上头斜眼看她嘴里说道:“你是哪个宫的,竟敢在背后非议贵主子,贵主儿的名讳也是你能提到的?”

碧儿本就胆小,被他这么一吓,便是哆嗦了起来,半晌才道:“奴才是重华宫……”

薛毅一听重华宫这三字便是恨得牙痒,昨个皇上到了他们景元宫,可做了不过三刻的时间便又走了,气的他们贵主儿砸了好些东西。都是重华宫那个狐媚子勾的皇上这般,所以薛毅作为贵妃身边的贴心奴才,自认为是要和自家主子同气连枝的。

于是他呵斥道:“还不来人把这贱婢拖下去,交到慎行司去,只说她背后非议贵主儿,我倒是瞧瞧王安要怎么审?”

薛毅是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而先头皇后掌宫的时候,就用了自己的人领了内务府总管的差事。可是轮到了他这,就出了茬子。原本贵主儿都已经给他报了职位上去,只消皇上盖了大印便是。

可后头他听说皇上招了慎行司的王安过去,回头他这差事就落了空,皇上后头亲自任了掌礼司的崔贵当了内务府总管。

谁不知道这王安和崔贵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王安是皇上放在宫里头的眼睛,宫里头的那点风吹草动,他那叫一个门清。

薛毅瞧着这宫女听着她是重华宫的,便以为她是顾清河身边的宫女,如今顾婕妤在皇上面前得宠,他就看看这王安敢不敢惩处了顾婕妤身边的人,就算扳不倒他,他也得给王安那厮找点苦头。

马三没想到薛总管会这般,可是他自个尚且难保呢,如今也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罢了。

所以碧儿连话都没说出来呢,就被拉了出去,瞧着是奔着慎行司去的。这宫里头就没有奴才是不怕慎行司的,就连有些主子听见这名字都会胆颤心惊。

好在马三也算个好心的,等薛毅走了之后,便让下头的小太监偷偷往重华宫报了信,也算是对得起那小宫女红扑扑的小脸蛋了吧。

红袖听了下头太监回禀的话后,吓得几乎要瘫软。这贵妃在后宫里头那就是一霸道的人,她宫里头的奴才也都养成了鼻孔朝天的习性,如今碧儿被薛公公盯上,只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吧。

她虽然平日爱偷懒,可是和碧儿的关系却是好的,要不是碧儿在后头帮她描补,只怕她早就被主子撵走。所以她也没敢耽误,赶紧进了寝殿同主子说了这事。

简贵仪今个气色不错,一直在床头坐着。可等她听了红袖的话后,脸上先是出现红晕,接着便开始剧烈地咳嗽,直咳的要把肺咳出一般。

红袖赶紧上前拍了拍她的背,哭丧地说道:“主子,你救救碧儿吧,慎行司那样的地方,进去便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简贵仪自然也知道慎行司的厉害,于是便是急急道:“你伺候我更衣,我现在便去求了贵妃娘娘。”

红袖不敢耽搁,立即便唤了人进来,几人一起给简贵仪换了衣裳。而下头小太监也早已经叫了小轿在外头等着呢。

可她到了景元宫后,只被引到偏殿里头,等了半晌都不见贵妃。她原本身子便弱,坐在那都是摇摇晃晃地。

所以贵妃出来的时候,她刚起身行礼时,就险些跪趴在地上。贵妃瞧她那样子便让人扶了起来,不过还没等简贵仪开口呢,便道:“我知妹妹来这的意思。不过妹妹也得体谅我的难处,如今我掌管这后宫,确实是言不正名不顺的,难免下头有人非议,所以若是不使出点雷霆手段,只怕是镇不住下面的人。而且妹妹也该知道,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后宫更是规矩森严之地,妹妹该是好生教导下头的奴才才是。”

简贵仪还一句话未说,便让贵妃都挡了回去,后头她便是再想开口也难了。最后贵妃见她实在病弱,便是赏了她些血燕、人参,旁的却是未再答应。

等简贵仪被贵妃派人送回宫的时候,红袖扶她下轿的时候,险些哭了出来。

不过等她们进了重华宫后,只听红袖对她道:“如今碧儿还在慎行司里头,奴才便是冲着被主子责罚也要多嘴一句。”

“你只管说,要是有办法,我必是要救她的,”简贵仪略有些虚弱地说道。

只听红袖又说道:“主子,西侧殿的顾婕妤最是热心肠的,先前大皇子被承郡王嫡子欺负便是顾婕妤出的头。况且她如今也是宫里头最得圣宠的,若是请她说上一句话,只怕碧儿必是有救的。只是主子比她位分高,如今倒是要去求她,实在是委屈了主子。”

说完红袖便是头磕在地上,久久未起身,而简贵仪许久才道:“碧儿待我至诚,这时候我若是不救她,只怕她是回不来了。所以便是舍了我的脸面,我也是不在乎的。”

没一会,她便是带着宫女去了西头的清研阁,按理说这东西侧殿都是没名字的,可是这清研阁之名乃是顾清河入宫后,皇上所赐的,可见她初始便受皇上的喜爱。

清研阁的奴才从未见过这位简贵仪,不过听了红袖自报家门后,便是恭敬地将人请到了暖阁里头。

而下头奴才先是去禀报了玉里,此时玉里正在与王怀忠说话呢,听见简贵仪来了,便是眉头一皱。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怕这位简贵仪今个是有所求才会过来的。而王怀忠略一想了,便想起之前小太监和他说的事。

“你的意思是只怕这位贵仪是想请咱们小主,在贵妃面前说项?”玉里听了眉头更是紧缩,更不说贵妃有多讨厌自家小主,便是这打抱不平的事情,她也不愿小主在沾染上了,毕竟前头大皇子的事还历历在目呢。

可王怀忠却是苦恼了:“可你总不能不让简贵仪见咱们小主吧?”

只见玉里脸上一冷,道:“拼着被主子责罚,今个这事都是不能管的。我出去和简贵仪说,只说咱们小主方才刚吃了药已经睡下了。左右小主腿伤也是事实,也不怕这位贵仪主子责难。”

只是玉里没有想到的是,她这一念之差却是给顾清河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作者有话要说:还想多写点的,可是三点要面试,还得买车票回家

等晚上回来再奉上第二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