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寒意丛生

依照着两位执金卫的部署，楚家的小院外，站满了县令府派来的衙役。

将小院包裹得水泄不通。

而褚青霄三人也被禁足在了这小院里，依照夏景如与顾远怀的要求，在那位被邪神附体的张公子现身之前，他们三人得一直呆在这院中。

褚青霄倒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趁着这个机会他正好好好研究一下那《纳气生潮诀》。

按照芮小竹的说法，这《纳气生潮诀》应该还算是比较上乘的纳气法门，但褚青霄从进入三境以来修行此法也有足足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可灵府中堆积而来的灵气却极为稀薄，比起之前也只是浓郁了些许而已。

褚青霄询问了一番宋清清与楚昭昭，得来的结论是自己吸纳灵气的速度确实比起她们要慢上许多。

褚青霄也不知道是自己天赋所限还是噬灵症作祟，但也只能耐着性子，本着勤能补拙的念头吸纳灵气。

对于褚青霄而言。

只要能修行，他并不在乎住在何处，环境如何。

毕竟无论怎样，都不会再差过武陵城那段时间。

可对于宋清清而言，被关在这院子中的时间，那可就相当难熬了。

她的性子本就跳脱，如何能受得了这处处受人制约的日子。

整个上午还算能忍受，靠着与楚昭昭对练剑法，熬过那段时间，可到了下午，她就有些憋不住自己的性子。

吃过午饭后，楚昭昭回房休息，薛三娘又去了一趟张家那些孩童们如今的住处。

褚青霄在石桌旁耐心的吞纳着灵气。

宋清清左看一眼，右看一眼，暗觉无趣，本想着从院门溜出去逛逛，可才走到院门口。

两道阴冷的目光便忽然将她锁定，她僵立在原地，侧头看去。

只见顾远怀与夏景如正坐在小院的台阶旁，此刻正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二人已经这样坐了好几个时辰，彼此之间也不交谈，就像是两尊雕像。

让宋清清虽然满心的不满，却终究不敢造次，灰溜溜缩回了自己的脚，退了回去。

“哼！把我们当犯人一般看着，这监天司好大的威风！”宋清清气恼的来到了褚青霄的身旁嘴里不忿的言道。

褚青霄闻言也睁开了眼，他看了看宋清清，又看了不远处的顾远怀以及夏景如二人，大抵便猜到了宋清清的恼怒从何而起。

“清清，话不能这么说。”

“他们二位也是为了保护我们……”褚青霄劝解道。

“监天司的人可没那么好心，这是那我们当诱饵，替他们抓域外邪神！”宋清清却依然愤慨的说道。

褚青霄大抵也知道在宋清清的心中，素来对监天司颇为不喜，但他还是安慰道：“不管他们目的是什么，总归是帮到我们了，而且能诛杀域外邪神，也算是保护了宛城的百姓不是。”

宋清清闻言却摇了摇头，苦笑道：“青霄哥哥，别把他们想得太好。”

“有时候，动机的不同，往往会让事情也变得截然不同，哪怕目的一致。”

褚青霄并不理解宋清清这话的含义，他皱眉道：“清清，你言过其实了吧？”

宋清清此刻却满脸严肃的言道：“假设某地发生了粮荒，朝廷粮库中没有足够的粮草，这个时候朝廷就会委派人去粮食充足的地方收购粮食，然后运到粮荒之地赈灾。”

“有两位官员都接到这样的差事。”

“可两位官员，一位想着为民请命，一个想着如何靠这差事捞到油水或者让自己得到朝中赏识，你猜这二人到了购粮地，会有如何手段？”

褚青霄皱了皱眉头，问道：“都是想要筹集粮食，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同？”

“当然！”宋清清应道：“粮荒的消息一但传来，各地商贩逐利而行，会囤聚粮食，抬高粮价。”

“所以，前者大抵会封锁消息，暗中购买粮食，不给商贩囤积居奇的机会，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他会花等额的银子购买到等额的粮食。”

“而后者，同样会封锁消息，提前将此事告知各地粮贩。”

“粮贩们会以比市价略高的价钱收购百姓手中的余粮，待到官员到场时，他会将粮荒的消息传开，于是市上粮价飙升，商贩们将手中的粮食以高价缓缓抛售，赚得盆满钵满。”

“而作为回报，他们自然会为官员凑集粮食，以低价卖给他，甚至还会将所得利润分给官员。”

“前者，在譬如一两一石的粮价下，花一百两买来了一百石米。”

“而后者，则在可能二两甚至三两一石的粮价下，花一百两买来了一百一十石米。”

“你觉得在朝廷眼里，谁更有本事？谁又值得重用？”

“二者都完成了朝廷交代的赈灾任务，可最后，前者的购粮地物价平稳，并无变化，后者呢？新的一轮粮荒却又再次酝酿……”

宋清清说罢这话，她侧头看向褚青霄，幽幽言道：“目的只决定结果，但动机却决定手段。而有些手段，不是青霄哥哥你能想象的……”

……

很快，夜色已至。

吃过晚饭后，众人回到了各自屋中。

而褚青霄的房间中，褚青霄、楚昭昭、宋清清三人大眼瞪小眼，神情皆有些尴尬。

还是宋清清最先打破了屋中的沉默，她从一旁的木箱中抱出准备好的被褥，又拉来了一座屏风，放在了床榻前，旋即在屏风外铺好了地铺。

“清清，我自己来铺就好。”褚青霄见状上前言道。

而听闻这话正忙活着的宋清清却抬头有些古怪的看了褚青霄一眼：“谁说这是给你铺的，这是个楚昭昭铺的。”

“嗯？”楚昭昭与褚青霄闻言皆是一愣。

毕竟二人的关系可素来就算不上好，这忽然的示好，倒是让楚昭昭有些措不及防。

褚青霄也笑道：“清清，你这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既然关心昭昭，日后你们俩就少吵两句嘴……”

“说什么呢？我关心她什么了？”宋清清却嘴硬的言道。

楚昭昭也暗觉好笑，看着这少女那傲娇的模样，忽然觉得宋清清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持续了几息时间。

“我是觉得三个人挤一张床太难受了，而且我也不想让人打搅我和青霄哥哥。”宋清清说着，一把便亲昵的抱住了褚青霄的手臂。

“……”褚青霄一愣，同时也感受到了一旁楚昭昭那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目光。

他顿觉亡魂大冒。

“咳咳。”他赶忙咳嗽两声，言道：“那撒，清清你和昭昭睡床上，我就在这里将就几日。”

说罢这话，他一溜烟的便钻进了被窝，唯恐在宋清清这口无遮拦之下，再生出什么变故。

宋清清见状撇了撇嘴，满脸的不高兴：“那我也睡地铺！”

说着便要上前钻入被窝，可脚步方才迈出，便被楚昭昭抓住了衣领，拖着走入了屏风后的床榻。

一开始褚青霄还能听见二人的吵闹，但到了一会之后，二人之间的争执声倒也渐渐小了下来，褚青霄也泛起阵阵睡意，躺在地铺上没多久的时间便沉沉睡去。

……

窸窸窣窣。

睡梦中，褚青霄忽然听见一阵细微的声响，隐隐感觉到又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被窝中蠕动。

他从朦朦胧胧中睁开眼，感受到了被窝中的异样，他顿时心头警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在这时立起，几乎下意识的就要起身。

可这时一只手却捂住了他的嘴：“是我。”

那人如此言道，声音软糯，褚青霄一耳便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楚昭昭。

他先是一愣，旋即便见楚昭昭从被窝中探出了头。

“昭昭……你，你这是干什么！？”褚青霄看清了对方的模样，顿时有些紧张，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楚昭昭的脸色泛红，看了一眼屏风后，嘀咕道：“那家伙睡觉的方式过于独特，我着实没办法与她睡在一起……”

“嗯？”褚青霄闻言脸色古怪，狐疑的看着楚昭昭：“你们不都是女的吗？她也不打呼啊……”

楚昭昭被褚青霄盯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愤慨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故意找借口和你睡一起吗？你自己去看看！”

褚青霄眨了眨眼睛，在这时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屏风旁，弹出脑袋看向床榻上。

只见那里，宋清清正如八爪鱼一般抱着被裹成团的被褥，其中一只手成爪状，揉捏着被褥，嘴里时不时发出梦呓一般的低语。

“嘿嘿。”

“青霄哥哥……”

“嘿嘿嘿……”

……

“这……”褚青霄的额头上浮出阵阵冷汗。

楚昭昭也在这时来到了他的身侧，侧头看向他。

那平静的目光中仿佛是在说：“你魅力还挺大？”

褚青霄打了个寒颤，解释道：“昭昭，这和我真没关系……”

楚昭昭却翻了白眼，不去理会褚青霄，而是退了回去。

褚青霄觉得有些尴尬，挠了挠头言道：“那我再去打个地铺……”

楚昭昭看了看屏风的方向，忽然低下头咬了咬牙：“算……算了吧，这么晚了，你若是再闹出响动，把她吵醒……”

这话一出口，褚青霄顿时脸色一变，看向楚昭昭的神情变得古怪。

“你！你别乱想，我的意思是你再拿一床被子来，咱们分开睡！”楚昭昭见褚青霄那忽然火热的眼神，顿时心头一慌，赶忙解释道。

褚青霄也觉自己孟浪，有些慌乱的应道：“我……我也是这个意思。”

……

二人在那时躺下，虽然隔着被褥，但毕竟挨得极近，褚青霄甚至能嗅到楚昭昭身上那淡淡的香气。

这让褚青霄有些心猿意马。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甚至在心底默默施展起了那《纳气潮生诀》的法门，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就这样足足过去了好一会的时间，困意袭来，那样的悸动才平复了些许。

褚青霄昏昏沉沉的陷入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感受到，有一阵香风袭来，同时有一道温软的躯体窜了他的怀中。

他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了过来。

黑暗中，他的身子僵硬，感受到怀里人儿柔软的躯体，他的小腹处升起一股火热。

“昭昭这……未免太大胆了些……”他在心底这样想到，身子因为紧张而僵硬得一动不动，双手落在那人的腰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只是觉得手心满是汗迹。

“有些冷。”楚昭昭的声音也在这时传来。

“啊？”神情紧绷如临大敌的褚青霄闻言一愣。

“我说冷啊，笨蛋。”身旁的少女侧过了身子，幽幽的再次言道。

褚青霄有些慌张，嘴里小声问道：“那……那我给你再找个被子去？”

“……”一旁的少女沉默不应。

褚青霄又是一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顿觉心跳加速，小声言道：“那……要不我抱着你。”

“嗯。”楚昭昭的声音很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软糯。

褚青霄的心跳在那时快了起来，他有些僵硬的伸出了手，一只手从她的颈项下穿过，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背后。

这样的举动方才完成，那少女却主动的将身子朝前挪了挪，脑袋贴在了褚青霄的胸膛处，似乎很享受被褚青霄抱在怀里的感觉。

一股淡淡的香气在这时袭来，萦绕在褚青霄的鼻尖。

那股味道让褚青霄一时间有些眩晕，心头也莫名泛起阵阵火热。

他不自觉的将伸出了的手用力了几分，将那还紧紧的揽入怀中，他贪恋那味道，他想要拥有更多。

“昭昭。”他这样唤道对方的名字，暗觉有些口干舌燥。

而同时他在这时也彻底将楚昭昭拥入了怀中。

那股香气愈发的浓郁，而环抱着对方的手，也在这时感受到了对方身躯上传来的触感。

柔软、细腻同时……

冰冷！

在对方身上的凉意传来的瞬间褚青霄猛地从那旖旎的气氛中清醒了过来。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楚昭昭，只见对方的脸色苍白，上下嘴唇在打颤，似乎已经在弥漫的寒意中被冻得有些失去知觉。

褚青霄心头一惊，意识到了古怪，他赶忙抬起头看向房间四周。

如今时近五月，盛夏之初。

但房间之中却有霜气弥漫，同时他看向房门四周，那些地方正有一道道冰霜在那处凝结，并且那些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房门四周蔓延，仿佛要将整个房间都冻结一般。

褚青霄终于意识到不对，他赶忙将怀里的楚昭昭抱起，一边摇晃着她的身子，一边大声言道：“昭昭！醒醒！”

但怀里的少女还未回应，周遭却响起了一道阴恻恻的笑声。

“桀桀……”

褚青霄闻声，赶忙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房门黑暗的角落，不知何时已然站着一道身影。

他的模样隐没于黑暗中，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眸在这时闪动着诡异的紫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