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这话一放出来,便是绝了赵文华的念想。

赵文华的脸色铁青,却也只是阵阵冷笑。不只他的脸色难看,胡宗宪也是一样。

“张经,本官也不与你争。”赵文华压下胸中怒火,反而坐了下来,“此次受陛下所托,特来杭州督战。陛下委任你总督之职,也已经一年有余。江南兵马钱粮,尽归你来调遣,可谓对你信任有加。但你看看你,又有何战绩?去年与徐海纠缠不休,军民伤亡无算。数县都被攻破,你是如何守土的?更不要提,今年正月之时嘉兴城破,损失不下十万两银子。至今已是数月,倭寇再次肆虐,东南半壁糜烂不堪。”

“倭寇狡猾,岂是短短时间便能消灭?”张经淡淡的道:“早在太祖洪武年间,这东西便时有倭寇劫掠。到如今也已经两百年之久,若能剿灭早就灭了。”

赵文华嘿嘿怒笑,“那好,江南百姓不堪倭寇侵扰杀戮呼号求救,你身为直浙总督,为何不救?东南士绅,多有举报于你的书信,这你总不能不承认吧。”

对于被士绅所举报之事,张经心中只觉得憋闷无比。明明自己在尽心尽力的剿倭,可这些家伙却背后捅自己刀子。这些士绅与倭寇有没有关系,还真不一定呢。

赵文华看到张经并不出声,自以为占了上风,便卖弄口舌历数张经的罪过,颐指气使嚣张之极。

这里发生的事,胡宗宪都给朱载坖去了信。

等朱载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官军也已经在王江泾之地大败倭寇,杀敌一千九百余。大捷的消息,也已经快马急送京城。

只是与朱载坖所猜测的相反,王江泾的大胜,居然是赵文华指挥若定,才有此大捷。

从胡宗宪的来信之中,朱载坖便能看出来,赵文华只是个贪财的小人。这种人如果能指挥作战,获取如此大胜,朱载坖是根本不信的。

但是朝廷正式的捷报文书之上,却清清楚楚写着赵文华的名字。只能是一种情况,那就是赵文华冒功了,而且这也符合他无耻的性格。

朱载坖对于张经并无什么印象,但是他知道张经屡立战功,是能臣也是老将,这样的人才应该是这场大捷的指挥者才对。

没过了数日,让朱载坖更吃惊的事发生了。朝廷竟然下令捉拿张经进京,罪名便是糜费粮饷畏敌避战。弹劾张经的人,自然是身负督战之责的赵文华。

对于张经的遭遇,朱载坖很是同情。此人有功于国,若因不肯行贿,而被赵文华陷害至死,那就太可惜了。而且明明此次王江泾大捷,是张经一手策划,却被赵文华这无耻小人冒功,更是冤的很。

朝中并非无人替张经喊冤,只是赵文华与严嵩父子势大,偶尔有一两本喊冤奏折也会石沉大海。

朱载坖不由得有些生气,大明就是毁在这些贪渎之人的手中。陷害功臣,还要一手遮天,这事情已经算得上天怒人怨了。

不能再让这些混蛋折腾下去,否则不等自己掌握大权,便会闹得大明混乱不堪。与其将来费大力气拨乱反正,不如现在伸手救人。

张经是个武臣品级又高,如想救下张经,并非是件易事。

朱载坖想了半天,才琢磨出个主意。

但是出手救人的事情,他并不能出面,必须找个代理之人。

让田义派人去请高拱,朱载坖能想起的,便只有这一个。

高拱很快就到了皇庄内,见到朱载坖,便开门见山道:“殿下急寻我有何事?”

朱载坖面色凝重道:“老师可知张经之事,他被赵文华诬告,现正被捉拿进京。”

对于张经,高拱当然有所耳闻,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吃了一惊。

“张大人乃是南京兵部尚书,又是总督南直隶与江浙的抗倭军务。”高拱惊愕道:“如此重臣,若无真凭实据,岂能随意捉拿。”

“那赵文华是严阁老的义子,严氏父子势大,张尚书无反抗之力。学生请老师过来,便是想请老师上书,至少要救张尚书一条活命。”朱载坖接着道:“王江泾大捷,为近年抗倭少有的大捷。以学生想来,定然不会是贪渎卑鄙的赵文华所能做到。应是冒领抢了张尚书的功劳,反而倒打一耙弹劾张尚书。若是如此抗倭功臣,不但不封赏,还被治罪。只怕东南抗倭将士们心寒,大好的战局一朝崩溃啊。”

高拱听到此言,深以为然,“此事义不容辞,我定会想办法,救出张尚书。只是不可轻举妄动,否则人没救出来,还将自己也搭进去,可就不太好了。”

“学生已经为老师备好两万两银票。”朱载坖对着田义示意,“这些银票,就请老师拿去打点。张尚书脱罪怕是无望,但是只要人没事,将来便可有起复的机会。”

田义捧着一个小木盒,恭敬的送到了高拱的面前。

高拱并非迂腐之人,但是看到朱载坖随随便便就能取来两万两银票,也是有些不可思议。

“殿下让我去送银子给严嵩?”高拱取过木盒,打开看了看道。

“老师不必亲为,若有与严嵩相熟之人,可先请其上门试探。”朱载坖犹豫了一下道。

高拱哈哈一笑道:“这道不用,我与严嵩都是贾公南坞先生的门生,只不过不是同年而已。有了这层关系,我直接上门也并不突兀。”

朱载坖大喜,“如此最好,有老师在真是如有一宝,这下子张尚书可有救了。”

高拱笑着摇摇头道:“此事只能尽力,若是张尚书没将严嵩得罪狠了,有这两万两银票,便足可救他性命。”

“学生倒有一个法子。”朱载坖其实早已想好,此时才说出来,“老师可建议严嵩,让张尚书将功补过。贬其为辽东巡按,令其驻守关外苦寒之地。”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辽东不毛之地,张尚书年纪不小,他到了那边,怕是经受不住这等活罪。”高拱有些担心道。

朱载坖却不在意这些,“张尚书只要逃过这一劫,以他多年征战的体魄,必能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