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厮离去,秦清赶紧扶起那小儿,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小公子,你摔疼了没有?”

小儿摇摇头,见是两个陌生的人,有礼貌的朝他们一揖,幼稚而清脆的声音,“多谢。”

秦清笑道,“不谢不谢......嗯,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儿道,“赢正。”

哎呀我的妈呀,秦清只觉双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秦清?”罗素一惊上前查看,“你怎么了?”

而此刻的秦清只觉五雷轰顶,这个小儿是赢正?他叫赢正?是人都知道他是谁,秦清顾不得去收索她曾学过的历史知识,只将小儿看住,浓眉大眼,五冠端正,还有一股帝王之气,对,就是的帝王之气,等回到现代,给齐月说起她见过秦始皇,还不知把她羡慕成什么样?此刻她突然好回去,对着所有人高声大喊,我见过秦始皇!她从来没有这般想过,想得她都要哭了。

“秦清,你到底怎么了?”罗素拼命的摇晃她,摇得她头冒金星,猛的回过神来,又见小儿正好奇的盯着她看。

“赢正?”

“嗯,我母亲呼我阿正。”

“阿正。”秦清理也不理罗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阿正垂下眸子,一幅伤心难过之色,“母亲病了,家里没食物了,我想来赊点东西,可他们不肯,平时,我都常来这里吃饭,他们都认识我,可自从父亲走了,我们被赶了出来,所有人都不待见我们了。”

秦清听言一怔,母亲,父亲,赶了出来,等等,这信息太多,一时消化不了,“阿正,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阿正听言猛的抬起头,双眼发光,忽尔又摇了摇头,“母亲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那你给我写个字据,以后你有钱在还给我。”

“真的吗?”

“当然。”秦清笑了,罗素却摸不着头脑,将秦清拉到一旁,“你想做什么?”

秦清还有些兴奋,“你知道他是谁吗?”

“知道,一个叫赢正的秦国质子,如果你是想通过他回到秦国最好死了这条心。”

“为什么?”

“但凡入国为质者,皆是不被看好的公子,而如今秦赵大战,做为质子定是被赵国监视着,就不定还有杀身之祸,他们都自身难保何以助我们?”

秦清摇摇头,“那是你不知道,这个小质子不是一般的质子。”

“哦?”罗素挑挑眉。

秦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只道,“你相信我。”然后拍拍他的肩,“拿钱来。”

秦清帮阿正买了一些吃食,装在食盒里,“阿正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可好?”

“谢谢姐姐。”

秦清扬唇一笑。

罗素虽不明白秦清为何还要送小儿回去,不过,他是质子,也许能打听到什么消息,于是一行三人朝闹市外街走去。

人群少了许多,并且越往前走,房屋便越显得破烂,最后他们到了一所院子里,院子外有一个招牌“质子府”,秦清不由得惊讶,“这是质子府?”

阿正道,“自父亲走后,我们就被送到这里来了。”

秦清暗叹一声,但见院子里有一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二人正在吃饭,且穿着官服,秦清道,“我们便不进去了,你好生照顾你的母亲。”

阿正点点头,“姐姐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以后阿正有钱了,好还给姐姐。”

秦清笑道,“我叫秦清,家住......我是外地人,只是路过邯郸,过些日我们便会离开。”

阿正一听急了,“那我欠姐姐的钱要怎么还给姐姐?”

秦清想了想,“那你许我一个要求,等你以后长大了,我来找你要债,你可不许赖账就行了。”

阿正一本正经道,“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秦清噗嗤一笑,摸摸他的头,颇为感概的道,“你真的与我想像的不一样。”

“嗯?”

“没事,没事,你快回吧。”

阿正接过了食盒,三步一回头的进了质子府。

阿正的身影消失了,罗素叹道,“原以为会有什么消息......一个不受宠的王孙贵子,与母亲相依为命,到也可怜。”

秦清眉宇间皆是一股喜悦,“你怎知他们不受宠?”

罗素道,“适才听阿正所言,秦赵开战不久,他的父亲便逃回了秦国,留他们母子二人在此,若他父亲爱这个孩子又岂能将他留下呢?”

秦清道,“也不能这么说,当时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或许是没有办法呢,我倒觉得这个阿正将来必......你无法想像的成就。”

罗素才不会相信,“成就?难不成能当秦王?”

“为何不可?”

罗素道,“如今秦王正春秋鼎盛,儿子,孙子便有几十人,这阿正还是他曾孙,就算排下来,也轮不到他吧。”

秦清悠哉悠哉的笑道,“将来事谁又说得准呢。”

“搞得你能未卜先知一样。”罗素轻嗤一笑。

“不信,那咱们打个赌。”秦清笑道。

“又打赌?你别忘了你与我先前的赌约。”罗素瞟她一眼。

秦清知道他说的是武安君出战,赵国死伤四十万人的事。

“不敢?”

“有何不敢,这次又赌什么?”

秦清想了想,阿正才六,七岁,他是什么时侯统一全国的?应该还有三十多年吧,三十多年,她也有五十来岁了,若不出意外,应该能见得着这一历史事件,呸,呸,什么叫应该,是一定的。

“赌十年之内,阿正将成为秦国新一代国君,赌三十年后,六国灭,秦为统,敢吗?”

罗素听言惊鄂不己。

秦清罗素回到客栈时,阿财与小予也回来了,四人坐在一起述说今日情况,阿财道,“我们去了好几家酒肆,的确有人议论秦赵之战。”然后将他们听到的议论一句不差的说了出来。

“可有漏掉的?”秦清问。

阿财道,“没有,他们都在讨论谁赢谁输的问题,说赵赢的皆是赵国人,说秦胜的大多是商客。”

“唉。”秦清叹气一声,“与我们所听的相差无己。”言毕看向罗素,“怎么办?”

罗素道,“看样子,我们还要去一趟阿正家。”

“我们不是问过了吗,他父亲离开后,就再也有没有联系了。”

罗素道,“问问他的父亲有没有与什么人有过联系,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秦清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阿正的父亲没有离开时,与谁交往密切,而这些人或许就有秦国的斥侯。”

“是。”

秦清暗忖,她道是知道一个,吕不韦,阿正的父亲应该就是异人,但异人是质子被监视着,他的一切活动皆是吕不韦周旋,不过异人是与吕不韦一起离开的,或者说是吕不韦救了异人离开。

然而,这比起大海捞针的确是一个法子。

“刚才送阿正回去时,你为什么不问?”

罗素道,“刚想起来。”

秦清切了一声。

“等等,阿清姐姐你们在说什么?什么阿正?”阿财问来。

提到这人,秦清又颇为得意起来,“刚才我遇见了一个真龙天子。”

布店店奴将秦清罗素二人出店后的行踪一一告诉了店主,“他们遇到公孙,给公孙买了东西,送公孙回质子府后就离开了。”

“他们认识公孙?”店主诧异。

店奴摇摇头,“看样子是不认识的。”又道,“后来奴去他们居住的客栈打听了一下,原来他们是巴人,昨日刚到,说是去齐国走亲戚,怪不得能认识賨布。

店主听言捊着胡须思考着,“可是去齐国为何要经赵国?秦国入齐岂不更快?”

店奴道,“这不那段路在打仗吗?现在那里还有人敢走。”

店主点点头。

“奴觉得没有什么嫌疑,估计是想做賨布生意。”

店主道,“不管如何,还是盯着,现在战时,一点都不可以马虎。”

“是。”店奴道,顿了顿,“那么公孙那边......今日见了,听说赵姬病了,他们连饭都吃不起了。”

店主叹道,“也没办法,他们被赵国监视着,咱们一去必暴露,咱们得以大局为重,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次日,阿财与小予继续去茶楼打听消息,秦清与罗素去了质子府。

看着这门庭败落的院子,秦清摇摇头,“这叫府吗?还不如茅草房。”

罗素道,“美其名罢了。”

质子府自然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不过,他们己经想好了说辞,当二人来到门口时,只听里面一阵哭泣。

“府正请帮忙叫一位医者来吧,我母亲己经晕厥了。”

哭泣的人正是阿正,他正在哀求一位中年人,便是昨日所见穿着官服的赵人,“帮你请医者?钱呢?”

“钱......我可以写个字据,等有钱了再还给府正。”

“我呸。”府正吐了一口痰,“你还能有钱,滚一边去。”

“府正。”阿正抱着府正的衣摆,“那就请府正告之邯郸令,说我母亲病了,他......”

“他会给你找医者来?你别做梦了,邯郸令公事繁忙能管你这等破事,我看你那娘是活不久了。”

“阿正。”秦清的声音突然传来,阿正一惊,见他二人又双眼一亮,如看到了希望,立即跪了过去,秦清那里受得起,赶紧扶起他。

“姐姐,我母亲病得很重。”阿正泣不成声。

“你们是谁呀?”府正疑惑的打量着秦清二人,“谁让你们进来的?还不快......”可当他看到罗素手里的一金时,将余下的字咽了回去。

罗素道,“我们是来要债的,昨日此小儿借了我们的钱,为他母亲买食物,我们见他孝顺便借给了他,说好今日来此收钱。”

“哟。”府正眼中瞟着那金子,嘴里说道,“你们能借钱给他们可是吃大亏了,他们那里还得起。”

“还得起,还得起。”阿正在一旁连说。

“听到没有。”罗素问府正,“他说他是质子可是真的?”

府正笑道,“真是真,可是这正经的秦国公子早就逃走了,这孤儿寡母也谈不了什么质子,没有用的东西罢了。”

“既然赵国还留着他们,自有他们的用处,你就这般让他们去了,不怕朝廷责备吗?”罗素质问。

“这......”府正开始犹豫,觉得他话说得有理,“可我也没钱呀。”

罗素将金晃了晃,“去请一个医者来,这金便是你的了。”

府正双眼一亮,“好,好。”府正接过金检查一番。

“还不快些去。”

“这就去,这就去。”府正快步离开了院子。秦清牵着阿正,“带我去见你的母亲。”

一张破木榻上,躺着一妇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长得颇为漂亮,脸色通红,是那种病态的红,秦清立即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十分烫手,“发烧了。”

阿正哭道,“母亲病了两天了,昨天还能起榻,今早就唤不醒了。”

“你可知是何原故?”罗素问。

秦清摇摇头,“发烧有多种情况,还得请医者来,不过,看样子像是受了寒。”言毕,对阿正道,“去打些温水来,拿一张干净的巾帕。”

炉上便烧着水,阿正打了些凉水中和一下,拿来一张帛布,秦清将帛布用水浸了,然后敷在赵姬的额头上。

“我也没法子,只得医者快些来。”

阿正坐在床榻下,看着母亲一直哭,秦清上前劝道,“你放心吧,你母亲不会有事的,会好起来的。”

阿正偏过头来看秦清,“真的吗?”

“真的,我发誓。”秦清举起双指。

“何为发誓?”阿正问。

秦清想了想,“君子一言,四马难追。”

“可我还是担心。”阿正看着自己的母亲晕迷不醒,紧张无助,“父亲走了,我只有母亲一个亲人在身边。”

秦清问,“你父亲何时离开的?”

阿正道,“年前,秦国与赵国打仗,赵兵要来杀父亲,父亲与亚父一起走的。”

“亚父?”

“吕先生。”

秦清哦了一声,“那父亲走时可说过什么?”

阿正道,“父亲只说一定会来接我们。”

“然后就一直没有消息吗?”

阿正难过的低下了头,“父亲走后,我与母亲被赵兵带到这里来了。”

秦清叹了口气,又问,“以前你们住在哪里?”

“吕先生的房子里。”

“那你父亲除了吕先生可还有其他朋友?”

阿正摇摇头,“父亲都很少出门,只有吕先生来看他,父亲也没有朋友,甚至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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