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泊抱了几卷书回到了自己的寨子,如夫人正煮好了糕点,罗泊翻看着书卷一阵长嘘短叹,雍尼嬷嬷笑道,“平时三公子去关雎楼回来总是高兴的,今日为何愁眉苦脸?”

如夫人见了立即放下手里的活,颇为紧张问道,“少主......欺负你了?”

自从罗素跑来问如夫人她母亲之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的改变,虽然二人也极少见面,但罗素对如夫人的敌意大减,就连雍尼嬷嬷都能感受到了,如夫人也不再阻止儿子去关雎楼,虽依旧担心着,但每次见儿子开心归来,又听春巴嬷嬷述说二人相处时的情影,罗素居然会教罗泊认字,读书,那么,他们之间的心结也许真的在渐渐打开。

“二哥哥才没有欺负我,阿清姐姐走了,二哥哥在跟自己发脾气呢。”

如夫人松了口气与雍尼嬷嬷互视一眼,雍尼嬷嬷笑道,“秦姑娘是何时走的?我们怎不知道?”

“就今天,小月说清晨还见她了,突然就走了,难不成与二哥哥吵架了?”

“连小月都不知道?”

“嗯。”罗泊点点头,又道,“阿涅,儿子回房看书了。”

“好。”如夫人笑了笑,让小奴送儿子回去。

雍尼嬷嬷拿起女红做了起来,无意中说道,“说起这个秦清,少主对她可真是特别,依少主的脾气也只有秦姑娘能对付,只可惜,她心性太高,若能一直留在少主身边规劝少主也是好的。”

“她离开未必是一件坏事,留下才是折磨。”如夫人也拿起女红,为儿子做着衣衫。

“为何?”雍尼嬷嬷问。

如夫人道,“秦姑娘的性情又岂能是伏小的。”

雍尼嬷嬷似乎不同意,“可她的身份也只能如此,再说了,一生衣食无忧的有何不好呢?”

如夫人道,“听说秦姑娘在枳县开了一个店,如此也衣食无忧,且自由自在,这才是好。”

“嗯?”雍尼嬷嬷抬起头来看了如夫人一眼,但见她神色平和,眼神淡漠,但语言之间似乎甚是向往一般,不由得心中一惊,“夫人这是......”

如夫人继续做着女红,“无防,随意说说而己。”

雍尼嬷嬷却暗暗担心着。

自攻下了巴寨,賨寨里也渐渐起了变化,比如原本己经交给罗素的权力,罗傲又不知不觉的收了回来,当然,当初也只说是代理,如今罗傲病愈,自然一切还得他来做主,众人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罗傲也不过不惑之年,正青春鼎盛,没有理由就退居二线。

罗素似有感,默不作声,极为配合,他现在想的是要如何让父亲放秦清出来,不过,公堂上不便谈此事,私下罗傲不再见他,对罗布的处治罗傲决定,依旧将罗布关押在神庙,而他身边的人一律处死,包括海木,至于巴扎,罗傲为其“正名”,说他是安排在罗布身边的人,而能攻下巴寨,引诱巴人,他的功劳不少,是以留在身边办事。

众人惊讶不己,只有罗素明白其中原由。

罗素不提巴扎之事,只道,“儿子曾允许海木饶她性命,还望阿巴成全。”

罗傲看了看他,“阿素,如海木这样的奴做过了多少坏事,你比我更清楚,我也不一一说了,你觉得她罪可恕吗?”

罗素道,“若没有海木,我们也不可能攻下巴寨。”

罗傲看了看巴扎,“便是没有海木,我们也能攻下巴寨。”

罗素也看了看巴扎,“既然阿巴不计巴扎之过,还给之高位,为何却不放过海木一命,按理说,他们不都是细作吗?”

“放肆!”罗傲指责罗素,“他们能一样吗?这次能擒得你兄长,全靠巴扎,否则,你兄长又会趁混乱而逃,还不知再做出什么事来,再者能取得巴太子的人头也是巴扎的功劳,这些,一个女奴能比的吗?”

罗素皱起了眉头,“阿巴......”

“不要再说了。”罗傲大手一挥,堂下众人听父子二人争执,皆不言语,不过,心里却诧异,这父子二人不是和好了吗?战前,酋长是极力称赞少主的计划,为何一战之后,这又杠上了?并且,巴扎居然是安排在罗布身边的人,目的并非是对付罗布,而是针对巴人,如此对比下来,还是酋长更计一筹,众人各有心思,大巫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罗素不再言语,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不过罗素回到关雎楼又砸了一堆东西,众人不敢上前,小月也退在一侧,到是春巴嬷嬷路过,见了进来吩咐小奴收拾妥当后,正在离开。

“嬷嬷稍等。”罗素唤住了她。

春巴嬷嬷道,“少主可有什么吩咐?”

罗素屏退众人,却又不开口,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嬷嬷也未催促,便这般静静的等侯着。

片刻,“素有一事相求于嬷嬷。”

春巴嬷嬷抬起头来,“少主但说无防,若老奴能帮得上忙的,一定相助。”

罗素张了张嘴,“秦清被阿巴扣押了,不知嬷嬷可有法子救她出来。”

春巴嬷嬷听言一惊。

这世间的事便是这么奇怪,春巴嬷嬷被如夫人安排在关雎楼,是为监视罗素,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利于罗泊的事来,而一直以来,春巴嬷嬷对罗素从未有敬畏之心,在她心里,只有一个主子,便是如夫人,罗素,她甚至把他当成了“敌人”,从什么时侯开始,这一切都在慢慢改变着,因为西兰,二人有了第一次合作,因为罗素与如夫人心结渐开,因为罗素对罗泊的关照,也或许因为罗素的成长,让春巴嬷嬷改变了看法。

春巴嬷嬷毕竟是寨子里的老人,很快就打听到秦清关在何处?依罗素的意思,他要劫狱,但春巴嬷嬷却建议他求如夫人相助。

于是罗素找到了如夫人,如夫人很是惊讶,“酋长为何要关押秦姑娘?”

罗素自然不能提阿巴投楚一事,却又一时找不到说辞,如夫人想了想,莫是因为罗素对秦清的特别被酋长看出什么来了,再观罗素,十分紧张秦清,竟然能求到她的跟前,要知道二人几乎很少说话。

她要帮他吗?她该恨他不是吗?

“若夫人为难,就当素没有来过,素这就告退,还望夫人别向他人提及此事。”言毕,罗素便要离开。

“救人不难,但你要如何向你阿巴交待?”如夫人问来。

罗素一听救人不难,心中一喜,他一掠衣摆跪下,“一切后果皆由素一人承但。”

楚国占领了黔中郡,派了使者送了一封信给罗傲,信上所说,希望能与賨族结盟,罗傲立即召集众族族长商议对策,两天之内,各族族长皆己赶到,议事厅里讨论得异常热闹。

有人认为,“即然与秦国结盟在先,那么就该守盟,若弃秦与楚结盟,岂是君子所为。”

“正是。”卢方赞成,“楚信使在哪里?先将他打一顿,再放回,楚人便知我们的决定。”

夕老认为,“楚国己占了黔中郡,与我各寨相隔不远,若他们来攻......还是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卢方冷笑,对呛夕老,“你莫不是想做那墙头草?”

夕老道,“你别忘了,秦国之所以与我们结盟,是看中我们的丹砂。”

卢方冷笑道,“难道楚国没有吗?他不仅看中我们的丹砂,还看中秦国的巴郡,是想利用我们夺取巴郡。”

“那可真是与秦为敌了。”

“秦不可惹。”

“有何不可?他们秦人未必就能打得赢我们。”

众人又议论开来,罗素面对这一切,冷冷的看着,阿巴己经与楚结盟了,如今信使送来这封信,算什么?不过是阿巴想看看,七族里有几人能支持他的决定罢了。

而阿巴似乎十分认真的听着众人的议论,偶尔点点头,偶尔说上两句,赞同不能弃秦,这是不义之举,也赞同秦的目的是丹砂,同时又担心楚攻来,罗素笑了,突然觉得有些累,这般做作,何必?

“少主的意见呢?”突然有人提到了他。

罗素似没有回过神,直到卢方碰了碰他,“问你话来,你在笑什么?”

他在笑吗?罗素下意识的摸了摸嘴,然后看向众人,看向高位的父亲,人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然而,他的意见有用吗?

罗素起身道,“素自然不会弃秦结楚。”也不解释,这话更像是故意说给罗傲听,言毕,便借口身子不适而离去。

众人皆诧异,不过,又能理解,因为罗素能有今天,全是秦国的支持。

罗傲自然是生气罗素的提前离席,“少主太感情用事,大家且不管他,咱们再继续商议。”罗傲又唤来使者,询问,“楚国可还有什么话?”

使者道,“只要贵族同意结盟,整个武陵山便是贵族的地界。”

什么?

使者的话,让众人惊呆了,包括卢方。

众族一直商议了数个时辰,仍没有最终决定,实在是因为武陵山的诱惑太大了,最后众人暂且散去,只大巫留了下来,罗傲屏退左右,甚至是苏都,大巫也让神女先回神庙。

屋内,罗傲甚是高兴,“大巫果然厉害,如此不废吹灰之力,我们便得武陵。”

大巫朝罗傲一礼,“如此,某先恭喜酋长。”

罗傲哈哈一笑,“这当是大巫的功劳,若当初大巫不指这条明路,我族可谓腹背受敌,巴人,秦人,甚至楚人。”

大巫道,“某是賨族的大巫,这是某的本职所在,并非某的功劳,到是酋长能以大局为重,让某佩服。”言毕微微一礼。

罗傲虚扶一把,笑道,“咱们都别自谦了,都是为了賨族。”

二人相视一笑,片刻,罗傲道,“据刚才众人的态度,应该是能接受楚国。”

大巫道,“对賨族有利的事,自当是受到拥护,只不过,看少主的意思,并不同意。”

罗傲皱起了眉头,哼了一声,“他也只是一个少主,做不得主。”

“听说酋长把秦清给关押了?”

“是。”罗傲道,“此女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我怕她乱说,再说了,罗素对此女颇为看中,不妥。”

“那么酋长打算如何处治她?”

罗傲道,“听说她跟了司马言,算是秦国人,我们与楚国结了盟,这个女子是留不得了。”

大巫道,“酋长处治了此人,就不怕与少主反目?”

罗傲冷笑一声,“反目?但凡阻止我恢复賨族大业者,没有这儿子又当如何?”

大巫听言嘴角一勾,暗暗笑了笑。

神女忘忧先回到神庙,又见小月跪在神像面前,她摇了摇头,“小月,又有心烦事了?”

小月一惊,“神女何以见得?”

忘忧道,“每次你有心事,不都来此地吗?今日又是为何?”忘忧与她一起跪在神像面前。

但听小月道来,“我想做一件不该做,但又必须做的事。”

“嗯?”忘忧不解,“不该做,又必须做,有这样的事吗?”

“有呀。”小月抬头看着神像,“所以我来问问天神,是做还是不做?”

忘忧想了想,“做了又如何?不做又如何?”

小月道,“做了正义才能得到申张,不做将一生不安。”

“那就做吧。”忘忧道来。

“你都不知是什么事?就劝我做?”

忘忧道,“既然能申张正义当然是好事,再说了,我相信你不会做坏事。”

小月转过头来,对着忘忧轻轻一笑。

卢方兴奋不己的来到关雎楼,找到罗素,“罗素,你知道楚国开的什么条件吗?”

罗素并没有回应,卢方继续道,“黔中郡己经是楚国的,武陵山在黔中郡的地段,他们愿意献上,如此以来,整个武陵山都是我们的了,你想想,整个武陵山呀,连绵不断的武陵山,我几乎无法想像他的边界在那里,这么大的地方以后都是我们的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卢方道。

“然后我们就困居在武陵山上,当一辈子猎人?”罗素挑了挑眉。

“怎么是困呢?当猎人不好吗?我们本就是猎人。”

罗素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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