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误会,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司马言又补充道。

秦清怔了片刻,缓缓放下手里的酒杯。

阳光灿烂,河风温暖,不远处集市上的人们依旧热热闹闹,幼儿们在奔跑,女子们在谈笑,男子们在吆喝生意,秦清的思绪却渐渐沉绽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而她是一个无家之人。

“是,我不属于洛邑,也不属于七国任何一国的人,不过......”秦清苦涩的笑了笑,“我也是炎黄子孙。”

司马言挑了挑眉。

秦清暗忖,要怎么说呢,该怎么说呢,这个秘密,对他而言应该是天方夜谈吧。

“我的家乡在很远的地方,不是坐马车,坐船就能到的,我的家乡与这里完全不一样,人们住在高楼大夏里,钢筋水泥做的房子,一层又一层,很高很高,你无法想像,我们的交通工具不是马车,是汽车,在马路上行驶一个小时可跑一百多公里,甚至更多,轮船在海上行驶,豪华的游轮有十几层,可住五六千人,飞机像鸟儿一样在天上飞,时速可达八百公里,高铁有专门的轨道,时速可达三百公里,一个城市与一个城市之间,几乎是倾刻即到,比如我的老家与学校之间,大约有一千公里,我坐高铁,三,四个小时就到了......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我这么说,你会不会把我当成傻子?”

司马言摇了摇头,“你说,我听。”

秦清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几案的鱼,“既然你这么有兴趣,那么我继续说了......家乡的美食数也数不尽,共有八大菜系,川菜、粤菜、鲁菜、闽菜、苏菜、湘菜、浙菜、徽菜,它们口味各不相同,有的清淡,有的鲜香、麻辣,并且所擅长的烹调技艺也各不相同,我最喜欢吃川菜......”

“我们不用竹卷写字,我们用纸,其实也跟竹子有关,用竹子来做成的纸,薄薄的,很轻便于收藏携带,我们很少用毛笔了,用钢笔,签字笔,圆珠笔种类很多,我们也不用写信了,要与他人联系,用电话,手机,电脑......”

“我的学校是二类学校,学生加上老师,三万多人,我的专业金融,要学西方经济学、国际金融学、货币银行学、金融市场学等等十几门功课,老师都特别严厉......”

“我们的街道很宽,全是柏油马路......”

“我们冬天穿羽绒服,夏天穿裙子......”

秦清讲着讲着,越发滔滔不绝起来,对古人说这些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的,起先秦清怕司马言听不懂,挑些简单的词,后来说得尽兴了,连英文都冒了出来。

不知不觉阳光西落,秦清喝了一壶又一壶茶水,试想一个人不停的说了三四个小时,说者不累,听者怕也该累了吧,然而司马言一直没有打扰她,直到小浦过来问,“都官令,我们还要游河吗?”

“呀,都这么晚了。”秦清看了看天色,“怕是不能游河了。”

“无防,以后还有机会。”司马言笑道。

秦清道,“刚才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直在听?”

司马言点了点头,“很好,你的家乡很......特别。”

他用了特别两个字,秦清尴尬的笑了,“没有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司马言摇摇头,“世间万物,无奇不有。”

秦清感概道,“是的,无奇不有。”

“那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秦清叹道,“我也不知道,本来与一个朋友出门游玩,朋友摔伤了腿,我去找人帮忙,然后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是不是很神奇?”

司马言点了点头,“的确。”

秦清又轻笑一声,“却不知要怎么回去?或是再也回不去了。”

司马言见她有些悲情的神色,“回不去了,你也别怕,有我呢。”

秦清抬起头,但见司马言灼灼的目光,突然又心跳加速,一旁的小浦像是了解他主子的心思,捂着嘴笑了笑,又悄然退下。

秦清感到手脚无措,连忙端起几上的茶杯,才发现杯子空了,司马言为她倒上新茶。

“谢谢。”秦清低着头小声嘀咕着,心里揣测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应该没什么意思吧,是自己想多了。

“秦清......”司马言突然唤她。

“嗯?”她抬起头来。

“你愿意和我一起回枳县吗?”

“嗯?”

秦清惊讶,大脑一片混乱,回枳县,为什么?

“那封信上我写的看懂了吗?”司马言继续问。

“什么信?写的什么?”秦清开始装傻。

司马言笑了笑,正要开口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片歌声,歌声悠扬动听,朴实真挚,秦清立马起身道,“谁在唱歌,我去看看。”然后离开坐位,趴到栏杆处,其实是害怕司马言说什么话来,她心跳得厉害,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却见河岸边,有数众男男女女,有在谈天,有在戏水,女子皆拿着一株山茗花,含羞带笑,另一边,几个年轻男子聚在一起,对着不远处的女子喝着歌,秦清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那是情歌,女子们一片欢快的笑声传来。

这是一幅十分美好的画面,秦清不由得笑了。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琴声,她转过身去,是司马言在弹琴。

几案上的茶壶己然撒去,一架古琴取而代之,琴弦在司马言的手指下灵动的跳跃着,发出一串串动听的音符,她见过罗素弹琴,有几分生涩,司马言弹琴更是姿态优美,他又穿着一身白衣,河风袭来,衣摆微微浮动,实在是太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天呀,他在唱歌吗?

是的,他在唱歌,他唱的不是賨语,所以她听懂了,是诗经的歌,是那封信上的诗,是一首爱情诗,准确的说是一首求爱诗。

秦清刷的一下脸红了,她没谈过恋爱,现代社会男生追求女生,可能是写情信,可能是约女生吃饭,可能是送玫瑰花,也可能会抱着吉他,在女生的楼下唱情歌,未想在古代也是这样,这是传统吗?当初她常与齐月趴在寝室的凉台上看着楼下的男生们,唱歌给他所爱的女生听,或是大喊着女生的名字,她与齐月常常跟着一起起哄,爱情是美好的,她懵懂的有些向往,可是,可是......当时又怎能会想到,为她唱歌的会是一个古人呢。

他真的在向她表白吗?那么她又该怎么做?

秦清慌乱起来,虽然琴声好听,歌声优美,她的心却“咚咚”的跳个不停,她低下了头,不安的搓着双手,直到司马言来到她的面前,抓住了她的手,她一惊,正要抽回,却被他紧紧抓住。

“听明白了吗?”司马言轻声问道,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子魔力,让秦清的心越跳越快,越跳快,秦清不敢抬头,也不知要怎么回答,司马言又塞给她一块玉佩,“按着秦人的规矩,赠之于琼琚。”

秦清啊的一声,下意识的拒绝。

“秦清......我心可明白?”司马言热切而深情。

“嗯?”

“都官令。”正好这时,小浦出现了,“酋长来了,宴会要开始了。”

秦清这才挣脱司马言的手。

小浦小心的看了二人一眼,又急急低下头去。

司马言深吸了一口气,“宴会要开始了,我要去赴宴,我先送你回去。”

“不,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说着便要跑开,“等等。”司马言再次拉住她,将玉佩硬塞到她手上,“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还未等秦清开口,司马言对小浦说,“送姑娘下船。”然后,后退一步朝秦清一礼后,急步离去,生怕秦清又将玉佩还给他一般。

“这......我......”秦清拿着玉佩,早已失去思考的能力。

每年的追花节,大寨都会举行篝火宴会,与民同乐,地点就在河岸的空地上,使追花节达到了高潮,所有的人都可以来参加,大家一起跳舞,一起唱歌,酋长还会免费布置酒水与民共饮,秦清下船时,天己经暗了许多,河边点起了数多篝火,人依旧很多,不过有护卫在维持持序,河岸上被划分出两片,一片是罗傲等一些奴隶主们宴席的地方,一片便是寨子里的百姓们欢喜的地方,秦清遇见了索亚与小月,然后让小浦回去寻司马言,不用他送了,小浦离去后,索亚与小月忙问她情况如何?

“什么如何?”

索亚笑道,“都官令可有送你山茗?”

送花便是表达爱意。

秦清道,“为什么要送花?”

“因为......”

“好了,好了,我们去那边看看。”秦清拉着二人又淹没在人群里。

夜晚才是重头戏,其中以賨人的舞蹈为首,秦清从来不知,会将舞蹈跳得如打仗一般,战鼓雷,号角响,身着软甲的数百勇士,一手持矛一手持盾,随着鼓声,变幻着队形,呼声震天,气氛热烈,说是舞蹈,更多的像是士兵操练,小月说这叫“矛舞”,随后长矛武士下场,紧接着手持弓弩的武士又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统一的步伐,统一的动作,震撼的效果,他们时进时退,时散时合,时而俯身,时而仰首,时而奔驰,时而跳跃,最后还演示了“百步穿杨”的技能,引来阵阵欢呼,小月说这叫“弩舞”,在秦清看来,这是賨人展示自己的武力的表演,烘托出同仇敌忾、斗志昂扬、威慑强敌、使之倒戈的热烈气氛,是否专门给司马言看的?她下意识朝不远处的看台看去,很快就收索到司马言的身影,他坐在罗傲左例,彬彬有礼,风度翩翩,若真是一场炫耀,司马言的表现不愧大方得体,不卑不亢,是呀,即便賨人武力再强,能以一敌十,又怎能抵过得秦军的铁骑。

咦,怎么没见罗素那臭小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他不会缺席吧。秦清四下看了看,真没有他的影子,算了算了,懒得管他,秦清继续欣赏舞蹈。

如果说“矛舞”“弩舞”是武舞,那么接下来是文舞了,“设坛”、“行辞”皆与祭祀有关,跳舞的不仅仅有男子也有女子了,他们穿着鲜艳的彩衣,脸上画着彩色花纹,多了几分神秘且诡异,秦清未想领舞的竟是尼娜,或许因为她是神女吧,她由众人抬着进场,一身彩衣光彩夺目,她站在高高的木架上,在那木架上翩翩起舞,秦清惊讶得张大了嘴,这时的鼓声明显温柔起来,除了鼓乐,还有丝竹等她并不知道的古人乐器,这两曲舞又像是一场小形舞台剧,概括起来,便是出征,杀敌,凯旋,祭祀,秦清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与想像力。

严肃的文舞结束后,瞬间又变了风格,鼓声再次热烈起来,欢快无比,“舞台”上两人一组,持一根又长又粗的山竹两端,共数十组,成例而排,以竹击地,节奏统一而轻快,一群舞者,带着面具,手持山茗花,在两竿滑动相撞的空隙中跳动,这,这分明就是现代的少数民族的竹竿舞呀,秦清震惊不己。

舞者们皆是男子跳了片刻,纷纷走下“舞台”,来到人群中将手上的山茗献给他所心仪的姑娘,然后再邀请姑娘一同共舞,人群中发出长久的欢笑声,掌声,甚至起哄声,天呀,秦清瞪大了双眼,这简直太,太现代了吧。

越来越多的人走上“舞台”,围着篝火,跳着竹竿舞,秦清四下张望,年轻的姑娘们即激动又羞涩,有些不敢上台,便被周围的人推着上去,有男子来邀请索亚,索亚受惊连连后退,秦清与小月互视一眼,笑着将她往前推,终是被男子拉上了舞台,二人在人群中为她拍掌。

或许这才是追花节的高潮吧,大家都笑着,唱着,跳着,秦清不仅感概,纯朴的寨子,纯朴的古人,如果能这样无忧无虑生活下去,也并非一件坏事,现代文明又如何呢,没有电,没有网,没有一切现代的东西又如何呢,质朴才是最真最纯的美。

突然手碗一紧,原是有人拉住了她,秦清一怔,但见一个带着狰狞的面具的人,将一株山茗花塞在了她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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