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摩格的回心转意是必然。

在这个隐逐渐深入人心的“黑暗时代”里,政府和海军虽然势微,但正因为强大的敌人将分散的力量整合,放眼大海,导致仍旧只有那么几家势力称得上威胁。

现在的局势其实和大海贼时代一样,黑兽联邦势力最为庞大兵多将广,黑伯爵更是一人挑翻了本部大军,风头无双!

但他们的敌人也是最多的。

除了赤犬率领的海军,还有红发、白胡子、金狮子等大海枭雄。

革命军,当然也包括在内。

是他们所有人联合起来在默默遏制黑兽联邦的发展,让黑伯爵和凯多不得不安于现状,只能盘踞在新世界消化地盘。

但是,其余势力之间又互有矛盾,不可能完全放下成见进行合作。

大家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群雄争霸。

但谁也不想当那个出头鸟,吸引火力。

导致的结果就是,如今的“平衡”,完全是曾经三足鼎立的翻版,明明像玻璃一般易碎,却能长久维持。

而革命军得到冥王,无疑打破了这个平衡。

让所有人有了借口,对其发难。

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

一旦革命军就此退出,烟消云散,斯摩格不禁想问,政府有那个能力收复失地,快速解决革命军留下的叛乱国问题吗?

想也知道不可能!

这只会平白无故便宜了那群海贼。

尤其是像金狮子那样,没有自己的地盘,兵力也才堪堪过十万,除了一个“传说”的名头,至今不被各方看好的家伙。

别的地方他可以不在意,但东海,他舍不得。

罗格镇发生的骚动只是冰山一角,随着巴洛克新闻社开始发力,短短数日,整片大海都知道了这个破天荒的大新闻。

传说中的古代兵器冥王现世了!

并且,被革命军得到了!

一时之间,举世沸腾!

正如洛威特预料的那样,世界政府的严防死守,长达八百年的绝对禁忌,让古代兵器成为了大海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力量。

但同时,也是大海上无数人的梦魇。

“还好不是敌人”的道理哪个世界都一样。

当得知是革命军得到了冥王,顿时,大海一片哗然,躁动不休。

“史上最恶的战舰”搭配“世上最危险的罪犯”,这个组合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与恐惧。

以至于明明风波还处于酝酿阶段、各方毫无动静,可闻到大战气息的大海居民依旧停下了一切动作,举家躲进深山老林,等待风波过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作为弱者,大势力之间谁胜谁负对他们来说意义不大,能否活下来才是根本问题。

而此刻,正在赶回白土之岛的萨博,终于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的决定将革命军一手推入深渊,后果,将前所未有的严重!

站在甲板上,萨博将手指扣进护栏,没用武装色霸气,鲜血横流。

低下头,他难以接受的说道:“首领,我……”

“不必自责,萨博。”

“这不是你的过错。”

龙的声音从电话虫中传出,听上去有些疲累:“这只是一场意外,谁也没想到,未来王国地下会是一艘完整的冥王。”

“而且,知道我们手里有卡洛斯·哈特留下的名单,不管世界政府还是黑伯爵都不会放过我们,这一战早晚会来的。”

“但不代表我们要与全世界为敌啊!”

萨博恨得咬碎了牙齿,双目通红:“按照你的说法,这种事情,红发和白胡子也不会容忍,革命军挡不住那么多敌人的!”

龙沉默了。

这又何尝不是他惆怅的问题。

早在近三年前,为了应对1518年世界政府将要对革命军动手的危局,他动手绑架天龙人,演出那场闹剧后,龙就知道,红发和白胡子指望不上了。

如此丧心病狂的绑架事件,足以让他们看清楚自己的……真面目。

人家有自己的原则。

哪怕那一战之后,红发多了个“海贼之耻”的外号在暗处流传。

而且……

更让他感到绝望的,冥王是一艘船!!

一艘船!!

不是什么其他无法仿制的东西!!

哪怕他们将冥王丢在原地让他们去抢去争,吸引一时的注意力后,谁又能相信、又敢相信、又愿意相信,革命军没有趁机拷贝冥王的设计图,弃车保帅?

而事实上,他们还真就这么干了!

明知道是个烫手山芋,可龙舍不得丢掉如此重要的力量,让三人配合莱茵的远程指导,将整个构造复刻,甚至还打算将一些莱茵看不懂的装置拆下来,分批带走。

所以,“古代兵器不能现世”,是真的一点都不可以。

如果不是黑伯爵横插一脚,哪怕同样由萨博等人开船离开,龙也狠得下心,将岛上的海军全杀光,以此消灭证据。

那么就算最后被发现了,甚至留下了一些图片,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就能像对待如今的世界政府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遵守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当做无事发生。

可凡事没有如果。

萨博等人寻找的那一线生机、赢下的那场豪赌,当天便被黑伯爵反过来利用,给站在悬崖边的革命军一记凌空飞踢,踹下无尽深渊。

现在各方势力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在观察,在等待,看看其他人是否要继续遵守这个默契。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八百年是八百年,现在是现在。

现在大海局势这么乱,说不定就有人要捣乱呢?

可龙知道,这种事希望渺茫。

不能让古代兵器现世是大家共同遵守的原则。

谁都无法例外。

如果在他们身上开了口子,哪怕继续是个意外、是种种巧合促成的结果,可原则一旦被打破,都抱着侥幸心理等待奇迹发生去了,谁还会继续遵守约定?

不要忘记,这只是冥王!

三大古代兵器之一!

他们无意中触碰到了所有人的底线,面对如此强大的力量,贪婪与诱惑,将心比心,没人会相信他们。

哪怕交出冥王,他们也必须死!

甚至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谁还愿意去死?

因为他人的猜疑和不信任,就去否定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

对于龙的沉默,萨博心下了然。

他用沙哑的嗓音问道:“我们做错了吗,首领?”

“萨博……”

克尔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西尼尔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作为革命军总参谋长,地位相当于海军本部鹤女士的存在,西尼尔必须知道萨博的选择。

而龙也没有犹豫,坚定的摇头。

“没有!”

“可我们却活成了我们最讨厌的样子!”

“可那些在压迫中等待解救的百姓没这么认为!”

克尔拉瞳孔一缩。

她听明白了。

萨博和龙对于接下来的事情,有着完全相反的选择!

龙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说我们的行为是正义的吗?萨博!”

“因为战争本身,毫无任何正义可言!”

“是用杀人的方式,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哪怕不是为了我们自己。”

“它也是一种卑劣的说服手段,从手上沾满敌人的鲜血开始,你我就已经活成了我们最讨厌的样子。”

“用暴力,使人屈服的败类!”

“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可我终究不如你那般理智……冷血,首领。”

萨博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趴在护栏上的电话虫:“我会带着冥王离开,帮你们分担压力,尽量让更多的人活下来。”

龙气急,怒吼道:“萨博!不要任性!!”

“这不是任性,首领。”

萨博摇摇头:“虽然很讨厌海贼,但我很欣赏罗杰,欣赏他那种……以性命掀起一个时代的气魄,哪怕这个时代本身也是罪恶的。”

“或许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中,我也像那些小孩一样,渴望成为海贼王吧。”

闻言,龙瞳孔缩紧,腹部旧伤隐隐作痛,皮肤发红。

“还记得那一年在北海,你带着我躲在雪山上,躲避海军搜捕的日子吗?”

萨博笑了:“当时我问你,面对庞大的世界政府,光凭弱小的我们能做什么?”

“你回答说……”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龙轻轻念出这句话,随后一脚踹飞身前的书桌。

“滚!!”

“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老家伙!”

萨博眼含热泪,却泪中带笑。

挂断电话,克尔拉走上前,轻轻拉住他的手。

萨博楞了一下,反手握紧。

“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东海!”

萨博擦干眼泪,说道:“当年首领是在东海捡到的我,我想死在自己的家乡。”

“嗯,我陪你。”

“你不回去吗?福尔夏特岛?”

“从他们无意中害死泰格那一天开始,那里就不是我的故乡了。”

“……”

“呃……那个!”

正当两人相互依靠时,西尼尔举手打破了气氛。

见萨博看过来,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家乡是北海,能送我回去一趟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

萨博笑着拉过他,揽住肩膀:“我跟你讲,东海可是个好地方,风景秀丽,人杰地灵,海贼少的可怜。”

“呵呵,如果不是在挑选坟地的话,我会很高兴听见你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