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竹一边看着乐谱,一边根据感觉拨弦,虽然因为第一次弹奏此曲的缘故,有时候难免磕巴,但越到后面,越沉入曲境中,自我感觉竟还不错。

只是与之相反的,顾少鄞的眉头却越皱越深,一直到陆竹弹奏结束,他的表情也没有轻松过。

“许久不练,献丑了。”陆竹谦逊地笑道:“多弹几遍效果会更好。”

的确献丑了……顾少鄞忍不住在心里道,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几次这样被魔音摧残的过程。

正好这时笔记本上传来视频邀请,顾少鄞看了看来者与发出请求的地点,转头对陆竹道:“你可以去外面练,或者上楼练,就是不要在这一楼练。”

他没有直言陆竹的技术不行,陆竹也不知道自己的技术不行,只是很识趣地道:“你忙你的,我再练几遍,等熟悉了曲子再重新弹给你听,一定会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顾少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脑仁突然有点痛。

外面的风不小,陆竹自然选择上二楼。

二楼共有三个卧室和一个书房,陆竹匆匆参观完,最后选择铺有灰色绒毛毯的阳台。

从阳台往外望去,依稀可见大片的草坪与灰蓝色浅滩,秋日的暖阳投射下来,水面上反着光,一块块不规则的样子,宛若金箔碎在其中。

在这样暖洋洋的午后,陆竹开始了自己的音乐之旅,在此之前,碍于艺人的身份,她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尽情发挥的安全之处。

楼下大厅,顾少鄞正通过笔记本与他那在国外的经纪人进行音乐制作上的交涉,一串断断续续的魔音传过来。

经纪人jack惊道:“房子里还有人?”

顾少鄞点头,却没说是什么人。

jack不好过分探究,只是二人交谈了一会儿,那魔音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他忍不住道:“这曲子有点熟悉。”

是有点熟悉吗,是应该很熟悉才对,顾少鄞刚创作出来时,弹奏过给他听过,不过他现在说不出口,好像被这种琴技污染过的曲子,不配得到他承认似的。

在这样堪称魔音的刺激中,jack奇迹般地听出了音律,他没想到有人能把那么好听的一首曲子弹奏成这样,心情同样复杂。

双方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沉默,最后,jack终于受不住,急急地说了一句:“你姑姑让我给你安排对象,我先去物色一下,改天再聊。”随即关闭视频。

顾少鄞扶额叹气,正要往楼上去时,有人按了门铃。

门开后,肖若鑫往里张望了一眼,失望地道:“不是你弹的?”路过时听到这怪异的曲调,以为顾少鄞的琴艺退到如斯地步,他才来一探究竟的。

顾少鄞摇头,须臾之后,二人对坐在大厅的长桌边上,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他都不觉得难听吗?”肖若鑫问。

“不觉得。”顾少鄞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一直乐在其中。”

“要不要去叫停?”肖若鑫又问。

“正有此意。”顾少鄞道。

二人正要往楼上去时,门铃又响了。

这回来的是谢沐霖,他也讶异于这曲子竟然不是顾少鄞在弹,表现出与肖若鑫一样的失望。

片刻之后,三人分坐在长桌边上,陷入更深层的疑惑中。

“这就是我们即将表演的新歌吗?”谢沐霖问。

“或许吧。”顾少鄞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换一首。

“我可能会唱不下去。”肖若鑫道,他是主唱,但想到要被这样的吉他声包围,不唱也罢。

三人很想马上冲上去,把陆竹手中的吉他扔掉,告诉他其实弹得很烂,这时,又有第三个人敲门。

来的是左铭,他本来以为顾少水平失常,怕传出去被另外两个队友嘲笑,特意赶过来提醒他的,结果没有发挥提醒的作用。

四人围坐在长桌边上,皆百思不得其解,陆竹原先的琴技明明不错的,短短数月之间,怎么沦落至此。

“可恶,他为什么要侮辱这首曲子!”左铭愤懑地问,他虽然是舞担,但鉴赏歌曲的能力丝毫不比其他队友差。

“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开演唱会,他这种水平能上场吗?”谢沐霖担心地问。

“这种水平肯定不能上,但还有时间,抓紧纠正,应该有转机。”肖若鑫道。

左铭却提出了不同的意见,“不如直接告诉廖姐,我看这个陆竹已经失掉初心,也没有这方面的特长了,直接退团算了。”

“公司不会让他退团。”顾少鄞道。

几人正商量对策,陆竹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楼上下来,“我练习好了。”大厅之中齐聚了她的四个队友,她脑门上顶着大大的问号,“什么风把你们一起吹来了?”

是你奏响的魔风,四人心中不约而同地道。

见他们神情肃穆,陆竹心中一咯噔,把吉他和乐谱放在桌上,拉了把椅子过来,郑重地问道:“是不是公司破产了,我们要解散了,你们正在合计着找下家?”

“……”

“……”

“……”

“……”

他是有多希望公司破产继而组合解散的……

谢沐霖率先开口:“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左铭接着道:“也许是基因突变,把音乐细胞变没了。”

肖若鑫也深深地看着她:“又或许你根本就不是陆竹。”

顾少鄞最后做出总结:“你变了。”

陆竹内心骇然,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就这样被揭穿了吧,虽然她早已猜测到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她垂死挣扎道:“没有证据的事就别乱说吧,伤了身为队友的我的感情。”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突然连吉他都不会弹了?”谢沐霖问。

“我没有不会弹呀。”陆竹辩解道:“只是刚才对乐谱不熟悉,所以可能有点小失误,现在练习过,你们可以再听听。”

众人给了她这个机会。

但是没有惊喜。

弹了一段,大家已经难以忍受,顾少鄞按住她的手,盯着她慌乱的眼睛道:“你这样上舞台,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陆竹怔了怔,微不可察地缩回手,回道:“被扔鸡蛋吗?”

“噗。”谢沐霖忍不住笑了。

肖若鑫道:“扔鸡蛋倒不至于,但恐怕免不了挨骂。”

左铭呵呵笑着:“骂到退团就有戏看了。”

陆竹却想,如果真的因此退团,继而淡出娱乐圈,倒也遂了她一开始的心愿,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得把该赚的钱赚够了,她拧眉想了一会儿道:“正好你们今天也在,我要宣布一件事。”

大家好奇地看着她,暗道,此刻还能有什么比他面临被退团的可能更重要的。

陆竹煞有其事地道:“最近咱们公司不景气,又有一波助理辞职,短期内不好招新人,我体谅廖姐的难处,所以……自告奋勇把你们那部分助理的活接了。”

“!!!”

“!!”

“!”

“……”

大可不必。

原以为他只听自己差遣,没想到胃口这么大,竟想身兼数职,顾少鄞淡漠地道:“既然公司分派不出人手,我会自己聘请。”

肖若鑫也道:“你一个人怎么应付得了四个人的活。”

“别介,我可以应付的!也不是公司的错,是我自己揽活了。”陆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这钱与其让别人赚,还不如让我这个队友赚,而且我与你们接触更方便,不会引粉丝猜疑。”

四人彻底败给她了,谢沐霖问:“你最近是不是在外面欠债了?怎么突然缺钱?”

陆竹眨巴着眼睛:“我一直很缺的,只是以前死要面子不好意思在你们面前说,现在被房贷逼得紧,就破罐子破摔。”

左铭还是不理解:“没见过哪个艺人抢着干助理的活。”

“劳动人民最光荣,我缺钱我没办法,当然,”陆竹嘿嘿笑道:“你们四个人有钱,要是顾念兄弟间的情谊,接济我一下,每个人稍微从指头缝里漏一点,送我一套闲置的房子,我就没这些忧虑了。”

“……”

“……”

“……”

“……”

还真敢想。

顾少鄞还是不放心,“你马上就要进组,你确定你有这个精力?”

“有的!我进组至多两个月,这两个月又是你们休息的时间,我已经和小黄商量好了,分工协作,我忙于拍戏的时候她会盯着,我休息或者放假的时候一切就由我来包办,实在抽不开身,我还会和你们的工作助理交涉,偶尔帮帮忙总是没问题的吧,总之,拿了这个钱,我一定服务到位。”

如此重负的赚钱模式,四人还是第一次遇见,不过谢沐霖和左铭更有好奇之心。

谢沐霖道:“你要进什么组?”

左铭道:“你能进什么组?”

这点上,肖若鑫却可以为他们解惑,“公司最近给他接了一部市场上流行的小说改编剧,虽然是新人导演,小成本制作,但担任的是男主角色。”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笑道:“导演之前还找我推荐过,我觉得陆竹应该可以试试。”

原来是队友从中帮了一把,陆竹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好人认证。

“什么样的角色?”谢沐霖好奇地问。

“霸道总裁冷面贵公子。”陆竹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