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百鸟之所以能够准确无误得知罗网的行动,自然少不了田言的功劳。

这丫头既不是墙头草、也不是两面派,而是唯利势图,作为交换,景舟则是告诉了田言有关上代惊鲵的事以及她的身世。

一道剑气疾驰而至,直指景舟胸口,景舟呵呵一笑,身子一闪,又倚在另一根竹子上。

场中二人劲横生,一根根翠竹跟被人糟蹋了一样,不是其根而断,便是炸裂开来。

几十招过后,田言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凝重,只是这红衣女子便如此棘手,那立在竹巅上的少司命要是再出手,她怕是要陷入困境。

便是此时,少司命缓缓抬起手,一抹绿光萦绕在指尖,浓郁的甲木之气如同涓涓溪水,缠绕在她周身。

片片竹叶受甲木之气牵引,色入翡翠,无风自起,从地上、枝间似狂风暴雨般疾驰而来。

气浪滔天,龙吟炸响。

眨眼一条数尺长的叶龙在少司命掌间盘旋。

少司命纤手一点,叶龙摆尾,龙头大张,猛然一吸,如鲸吸水,将四周的甲木之气一吞而进。

尺长的身子随着最后一丝甲木之气被吞噬,已长成数丈。

“少司命虽看似乖静,下手可比大司命狠的多,至少大司命一上来用的只是骷髅血手印,少司命却是十成威力的万叶飞花流。”

景舟看的一阵心惊,少司命莫非今天心情也不好?

少司命的术法声势逼人,一道道龙吟掀起滔天巨浪,一次次冲击着田言的心神。

此时落在田言金色的双眸中,那条叶龙已然快要成型,绿绿荧光在龙躯中流转不断,每流转一次,叶龙声势便长高一分。

她虽不识得那荧光乃是甲木之气,却也知道不能再任凭少司命施法下去。

田言双眸大张,猛催内力,连出数剑,逼退大司命,腾飞起舞,惊鲵剑上青光大作,将她周身数丈染成一片青色。

大司命冷笑一声,刹那间手掐数道秘印,血色的手掌似燃起一层烈焰,一道太极印自她掌间飞出,落在那木龙之上,红绿二光交相辉映。

那木龙得了血色的太极印相助,如同吞噬了几滴精血,一片片龙鳞变得苍翠欲滴,龙眼深处如有雷电奔闪,古朴、苍茫、浩瀚的气息自龙躯身上散发而出,裹挟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息直向田言卷去。

景舟饮了一口酒,忍不住赞叹:“大司命、少司命二人配合愈发密切了。这叶龙得大司命相助,威力何止大了数倍,田大小姐今日要吃苦头了,要怪就要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偏偏大少司命心情都不美。”

田言呵斥一声,一道青芒自惊鲵剑剑尖射出,直袭叶龙。

下一刻,无尽的绿光弥漫,连同天上一轮皓月,都被如潮的绿光遮住。

龙吟剑鸣响亮不绝。

天地间只剩下了嘹亮之音。

良久,天地一清。

绿光,叶龙,剑气如从不曾出现一样。

死寂的夜色中只剩下了景舟的叹息声和田言的喘息声。

“田大小姐任性一次两次倒也无所谓,上代惊鲵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次不同意,还有下次,下次不同意,或许这惊鲵剑就要换主人了。”

“那盒子在你手中就是一件不祥之物,田大小姐又何必苦苦死守不放?”

七个国家,七个盒子,此时阴阳家已得其五,东皇太一对最后两个盒子愈发上心。

这长生二字,又有谁不动心?

也就是景舟有着那块残玉,不然换成自己,比东皇太一显得还要迫切。

田言手中那个盒子,乃是魏国之物。

信陵君魏无忌死后,那铜盒便落在惊鲵手中。

惊鲵死前,则是将盒子交给了田言。

嬴政手中那个盒子暂且不提,田言手中这个是如何都难以保住,只是早晚罢了。

田言拄着惊鲵剑,半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嘴角处挂着一抹嫣红,那是血。

那叶龙威力巨大,连同四面八方的空间一并封锁,叫她多无可躲,只能硬抗。

若非田言会察言观色之功,能看出叶龙身躯的破绽,以剑气消弱其威势,此时或许她已经香消玉殒。

即便是这样,受那叶龙一击,田言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胸口闷痛如遭锤击。

景舟从翠竹上起身,上前两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翠色的丹药,以龙游之气裹着,送到田言面前,笑道:“田大小姐,这不撞南墙不回头,可不好。我虽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舍得动手,但是她俩可没有,你不做出正确的选择,难免要吃一番苦。”

田言冷声道:“谁要你假惺惺!”

“哦,不要也好,看来是我多情了。”景舟轻笑一声,便要将龙游之气收回,田言一手拿过丹药,冷道:“谁说不要的?”

景舟轻叹一声,这姑娘家的心思,果真是不能猜,也猜不对。

将丹药服下,田言盘坐在地上,运气疗伤。

内力运行几个周天,她才缓缓睁开双眸,脸色恢复了一丝红润。

田言从地上起来,沉思了片刻,“盒子给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帮我一个忙。”

景舟笑道:“什么忙?若是帮你争夺农家侠魁的位子,那还是算了。女孩子家家的,何必要费那些心思,站在高位太累,不如做一个不问事世的大小姐自在。”

“上代惊鲵便是为了你,才受如此多委屈,或许她在决定要生你的那一刻,只是希望你能活的简单一些,快乐一些。不论是你手中的这把剑,还是身上的衣服,我想,她都不希望你继承这些。”

景舟虽不知田言在谋划什么,但毕竟对颜路承诺过,要在必要时候护住田言。

因此景舟才从颜路手中拿到了那个属于齐国的铜盒。

而颜路,则是齐国王室血脉。

若是叫田言当了侠魁,以这丫头的性子,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来。

这丫头是个狠人,为了目的,完全置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不但敢一人剑指纵横二人,最后孤身一人去见赵高,那时赵高已经有了废掉惊鲵的心思,若是稍有不慎,这丫头便死的不能再死。

不论是纵横还是赵高,想要杀死田言轻而易举。

田言脸上阴晴不定,长吸了几口气,才道:“那你可会帮朱家?”

景舟道:“想来这侠魁的位子你已经谋划多年了,只是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又何必要负担这么多?你的名字叫做言,誓言的言,是因为你的命,是由几个人换来的,除了上代惊鲵,信陵君魏无忌,还有颜路的师傅,无名。”

田言好似没有听到景舟的话,冷笑道:“你也知道我谋划多年?不试一试如何甘心?”

景舟叹了一口气,“也罢,你若是想试,就试一试,我不出手,你和朱家斗吧,若是输了,便不要再想这些权力之事了。”

田言嘴角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又道:“既然如此,你再帮我杀一个人,事成后盒子就给你。”

景舟道:“你想让我杀田猛?”

田言愤恨道:“不错,杀了那畜生,盒子就给你!”

景舟见田言脸上的恨色不似作假,不禁对田猛和田言、惊鲵之间的事猜想起来。

田猛好色,馋惊鲵的身子必然是真的,毕竟惊鲵这种冠绝天下,风华绝代,比田言还要美上三分的美人,是个男人见到都难以把持,何况是田猛?

惊鲵为了护住幼小的田言,受气吃屈也必然是真的,被田猛凌辱也必然是真的。

至于田猛有没有在惊鲵怀田赐时,对惊鲵下毒手,又有没有心思要化身诡父,强上田言,这倒是不好下定论。

田言这丫头的话,不是七假三真,是九假一真,谎言连天,不但将农家一群憨憨玩弄于股掌中,便是赵高都被她谎话蒙骗。

思量片刻,景舟将酒壶收起,正色道:“好,我帮你杀田猛,将你手中的惊鲵剑给我,他们要来了。”

“他们?”大司命轻疑一声。

少司命不知何时又立在竹尖之上,双眸凝视着远方。

景舟点点头,“此处靠近烈山堂,你们三人之前的打斗声势浩大,即便是隔着十多里,也依旧能被高手感知到,田猛身手不弱,只要不是睡的和死猪一样,应该能察觉。”

田言从背后拿出面具将一张俏脸遮住,把惊鲵剑递给了景舟,转过身去,冷冷的盯着前方。

“好剑!”

景舟轻轻抚摸着剑身,他虽不是第一次见惊鲵剑,但握在手中,仍是忍不住赞叹。

粉色的剑鞘于剑柄融为一体,剑鞘之上雕古朴的花纹,一尾鲵鱼横跃中间。剑尾乃是一朵莲花,栩栩如生,似要盛开。

“昆吾有赤铜,色如火,乃是百金之精。勾践令人采金铸之,以成八剑之精。”

“掩日、断水、转魄、玄翦、惊鲵、灭魂、却邪、真刚,此越王八剑。”

“八剑之中,掩日状最奇,断水势最重,转魄意最高,玄翦仞最锋,灭魂色最浑,却邪形最怪,真刚最为厚重,唯独惊鲵剑,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最为俏美,叫人心神为之一荡。”

景舟缓缓抽出惊鲵剑,细长的剑身微微颤动,好似遇到爱人,阵阵剑鸣如同轻诉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