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前脚刚踏入逍遥殿,元楚后脚便携着南十星君走来了。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

“师父。”

“随意上神。”

她应声望去,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遂扬了扬眉,“南十?你怎么会来?”

五百年前,她尚未被贬之时,都鲜少与他们掌管宿命的星君有什么交集。除了北斗,其余人等都不过是泛泛之交。

如今倒好,三天两头都能碰到,委实诡异。

南十依旧摆上了那副熟稔的笑容,仿佛这礼貌的笑意已然成了他的面具一般。又拂了拂身,拱手作揖道:“回上神,是陛下遣小神来邀您一聚。”

随意闻言不假思索的揶揄了句,“什么时候你南十星君已然成了天君的跑腿了。”

这话本是调侃,前者无意一说,后者无意一听便也过去了。

可不知为何此话落入南十耳朵里时,却见其身形明显地震了一下,浮上一抹怪异的神色。

不过须臾,他便又堆砌起了伪善的笑容,讪讪说道:“上神玩笑了。我等都是陛下的臣使,不过奉命行事,哪有跑腿一说。”

随意轻笑了一声,颔了颔首,“本就是玩笑,南十你多心了。”

转念一想天君此次来召,兴许是余劫之事,遂不再与其闲谈,急匆匆地去了九天。

这回南天门的天兵倒是没有拦她,反而朝其颔首致意。

熟料在通往紫辉殿的路上,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从前面相对而来。

那人亦是远远的便望见了她,登时吹鼻子瞪眼地加快了脚步朝她走来。

随意止了止步,便在这等着他,看似清闲的抱了抱手,玩味般的先开了口,“太子殿下,好巧。”

若不是今日一见,她都快忘了炎桦这号人物了。

炎桦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她,只要与其碰上,定要争执上一番。

偏偏他还是个倔的,只晓得进,不晓得退。每每在随意这都准讨不到好处,还要被倒打一耙。可就是不死心。

“哼!”炎桦瞥了她一眼,扭头翻了个白眼,眼睛都要翻到脑袋上去了。

对于他这种毫无攻击性可言的幼稚行为,随意只是耸了耸肩,以示敬意。

有时她也会想,要不要佯装生气一番也好配合他的表演。

不过他既已回了九重天,想必是北溟之事已处理完毕,这倒是令她心生几分好奇。

禁不住好奇驱使,她还是轻飘飘地问了句,“那盗窃之人,可是已抓到?”

她虽只字未提北溟,可这口中之事却是北溟之事。一想到北溟与司南,炎桦便头疼的厉害。

虽抓着那秦恪,可经过一番细查,他与北溟尊上都心知肚明,并非秦恪所为。

今日父王召他回来,便是为了此事教训他的。巡访期间失察,丢了龙纹胆不说,还险些让随意揪住小辫子,真是怎么想怎么委屈。

是以,他将方才在紫辉殿内受的气,俨然尽数撒在随意身上。

一甩衣袖奋力朝前步去,撞上她的肩膀,愤愤道:“关你何事!”

一旁的南十星君见状,几乎要晕撅了过去。毕竟二位都是他开罪不起的主,一时也不知该向着哪边。

只待炎桦走远了,他才一副惶恐模样,“随意上神,您消消气,太子殿下应是一时心情不佳,定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瞧他此番表现,随意顿时心下了然。只是摆了摆手,勾唇笑道:“无妨。太子年纪尚小,老身断然不会与他计较。”

这话说的,大方得体,包容大度,简直是为尊者楷模。

熟料下一刻,悄悄动了动藏于袖中的小指,便见身后的炎桦骤然跌了个跟头,惊呼一声。

她的眉间携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遂朝后张望过去,扬高了声调唤着,“呀!太子怎么这般不小心?”

此举南十看不出来,炎桦难道还不知晓吗?

他忿然站起,咬牙切齿地盯着随意,鼻翼微微翕动,攒紧了拳。

有道是女子报仇,一日都不得晚。

……

待到了紫辉殿,南十就不再跟着进去了。只是拂了拂身便悄然退去。

天君还是一如既往的直身坐在主座之上,看似那么端严肃穆,实则眼下浮起的那抹波澜却出卖了他。

瞧着面前天君的模样,再回想方才炎桦愤然离去的景象,稍许一联想便知,适才父子二人的一番谈话,定是不欢而散。

他浑厚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意,你来了。”

随意颔了颔首,问道:“天君今日召我前来,可是余劫之事有了进展?”

后者抚了抚衣袖上的金纹,慢条斯理道:“是,也不是。”

诚然,如此模凌两可的答案倒是头一回从天君的嘴里听到。是以,随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毛,狐疑道。

“此话怎讲?”

他再度抬眼时,眼底已然无了浮躁的踪迹,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戾的冷静。

其实他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至少在随意面前,鲜少。

片刻后,轻启薄唇,“余劫,并不在凡间。”

“什么?”话落,随意眼睫一颤,似有些不可置信。

复又摇了摇头,满腹质疑,“若当真如此,那他的第一缕魂为何会生在少华寺?”

“一个多月前,他确实尚在阳界。”

闻言,她更是觉得有趣,不免轻嗤一声,双手抱环揶揄道:“一个月前他不过一届无甚意识的凡胎幼儿,难不成还能自己跑了?”

只是话落,一个身影瞬间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登时噤了声,眯了眯眼眸,瞳仁划过一丝阴郁和戾气。

攥了攥拳,抬眸对上天君的视线,一字一顿地说出那个名字,“无极。”

她早该想到的,若余劫之身尚在阳间,现已过去一月有余,那他便已然是凡身的而立之年,次魂早该出现了。

可如今他若落在了魔界,要待他长到而立之年便要等上足足三十年。

“所以今日召你前来,是想让你去一趟魔界。”

天君荡然开口,拉回了随意的思绪。

她转了转眼眸,言语中带着几分试探,“是让我把余劫带回来吗?”

但见天君倏地抬眼,轻摇了摇头,唇瓣一张一合,“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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