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阴沉沉的风从不停的从洞外袭来,明欣只觉得身体起来越冷,连脊骨间都生出寒意,她抬眸环顾四周,看不清这山洞到底有多大,那通往山洞口的甬道有多长,兴许是待在黑暗里的时间太久了,她反倒适应了那黑暗,他的脸渐渐的清晰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他说父债女尝,难道是父王的仇人,她的眼神转而定格在他的脸上,眼里的恐惧渐渐散去,她吸了吸鼻子微有倔强的说道:“就算你要杀了我,我也想死的明明白白,你究竟是谁?”

“宗政无影。”他扬了扬眉,简单的吐出了四个字。

“宗政无影……”明欣念念有词,忽然,她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失声道,“你就是那个刺杀我皇帝伯伯的刺客?”

宗政无影没有说话,明欣的眼里突然涌出忿恨的光,她咬着牙道:“原来竟是你这个乱党,我皇帝伯伯是个好人,你连好人都杀,可见你是个坏人,今日我落在你这个坏人的手上我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

“杀你?”宗政无影冷笑一声,眼眸如星透着森然寒芒,他的手缓缓伸向她的脖颈,话语里带着轻蔑的嘲笑,“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不知拿你的命能否换你父王一命,那个该死的瑞亲王若死了,那个狗皇帝如断一臂,我就要让那个狗皇帝尝尝断臂的滋味。”

“你别妄想拿我来威胁我父王,我这会子就咬舌自尽在你面前。”明欣恨然张口牙齿碰到舌根,她眼一闭就准备死命的咬下去,一丝痛楚让她浑身冒出了冷汗,她的牙还没有咬到舌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她的下巴,握的那要用力,她的嘴巴根本无法张合,她直盯着他,奋力的挣扎着,因着四肢被绑的很紧,越挣扎却是痛楚。

宗政无影眸色凌厉,眼里似乎有些不耐烦,冷声道:“你若这般想死,我倒可以成全你,只是我要你的父王眼睁睁的看着你被我的狼儿所吞噬,想必那样的场景极是好看。”说完,他轻轻了她的穴沉声又道,“你想死,不如等演完了戏再死。”

“你想干什么?”明欣刚刚消散的恐惧延着脊梁骨缓缓爬上心头,她身子再不能动弹半分,只能干眼瞪着他,只听他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口里,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之声,那声音震的她耳膜都疼,她惶惶然道,“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

接下来,明欣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洞内的气氛立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那令人窒息而害怕的感觉几乎逼的明欣要发疯,“嗷呜……嗷呜……”一声声狼嚎之声与宗政无影口里发出的啸鸣声融汇起来,明欣的心已快从嗓子眼里崩了出来,她实在太过惊恐,幽黑的瞳仁因着惊恐而渐渐放大。

转眼间,五六只狼从洞外窜了进来,狼身上的银毛在黑夜里闪烁着令人胆颤的寒光,一对对绿幽幽的眼睛正齐齐盯着明欣,那眼里全是凶残的饥渴,好似随时准备要将明欣嘶咬裹腹,明欣要惊叫,无奈嗓子里已经窒息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狼,替我看着她,我去去就回。”宗政无影蹲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立在正中的一匹狼,那狼威风凛凛,昂着头,引颈长啸一声旋即温驯的将头往宗政无影怀里拱了拱,宗政无影又拍了拍它的脑袋,竟然没再说一句话,扔下明欣一人待在狼群之中独自消失在黑暗里。

明欣的唬的几乎要晕厥过去,偏偏她素日里是个身子强壮的,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也不能成功晕过去,其实她好害怕,害怕的全身都要颤抖,可她被点了穴位又抖不起来,肌肤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早点跳的欲破胸而出了,她讨厌这种感觉,甚至不如死了,也不用这样害怕,她瞪着眼,望着那一排绿幽幽的光,身子已是虚浮的站不住了,可她依然像个木偶般依着墙壁立在那里与群狼对视着,害怕那些狼就这样冲上来嘶咬她的身体。

她不知对视了多长时间,到最后连眼皮也抬不动了,一种深深的疲惫感让她好想睡觉,她想躺下来,微动了动,她惊喜的发现自己身上的穴道不知什么时候被解了开来,她小心翼翼的沿着墙壁蹲了下来,那几匹狼似乎并没有嘶咬她的打算,一个个竟然都趴在地上,口里呼呼的喘着粗气。

她将手悄悄的贴近石壁上凸起的尖锐,轻轻的磨着,忽然,一匹狼一跃而起,冲着她嗷呜的叫了一声,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牙,恶狠狠的盯着她,它前肢缓缓曲起,后肢却往后蹬起,明欣大惊,瞧着那匹狼的气势竟然是想要扑上她的样子,她再没有一丝睡意,手也不敢再动,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角滴落下来,她颓然的坐在地上,再不敢有一丝动作,那匹狼见她不动,不一会儿就安静的又伏了下去。

明欣欲哭无泪,到最后她实在太累了,终于撑不住的睡倒在那里,鼻子里发出轻微的呼吸声,天空放亮。一丝亮光从洞外投射进来,那抹亮光好似蒙上一层薄薄的烟雾,罩在明欣小巧的脸上,她的眼泪早已干涸,一双眼闭的紧紧的,她甚至没有听到有人的脚步声缓缓从洞外传了进,待她醒来时,狼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宗政无影。

她已没有了昨夜的慌乱,只平静的盯着他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宗政无影依旧没有答理她,那眸子似乎还隐着几缕血丝,他从洞里清澈的池水中掬了一把清水送到她口边,她嗓子里已干的冒烟,疑惑了看了他一眼,她还是张开口,她温软而细腻的唇一不小心靠在他的手掌之上,一种异样的感觉蓦地升起,明欣的脸色绯红,她抬起头依旧冷着脸道:“好了!我不喝了。”

宗政无影神色复杂,昨晚他离开之后本想传信给瑞亲王,引他上山救人,不曾想碰到玄洛,他知道玄洛与瑞亲王交情颇深,所以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玄洛,玄洛倒是个极聪明的,也不点破是他劫持了明欣郡主,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酒儿视明欣郡主为亲妹,你若害了明欣便是害了酒儿。”

他倒不知沈如意这般与明欣郡主交好,沈如意和玄洛冒死救了他和宗政烨,他本以为沈如意单纯的只是为了宗政烨,可后来想想实在不对,他问过宗政烨,宗政烨将他与沈如意和玄洛之间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就算宗政烨和沈如意是好朋友,也不至于让沈如意为了宗政烨冒着杀头的风险救了他二人,他怎么想都想不通。

脑海里似乎有个熟悉而陌生的人影闪过,只是那人影的轮廓那样模糊,他有种直觉,他好似曾经见过沈如意,不对,应该是沈如意的身上有他认识的某个人的影子,只是当时的他还太小,有好多事好多人,他不能清晰的记起,玄洛唤沈如意酒儿,在逃出天牢的那时,他就听玄洛如此唤过,当时他就觉得这名字如此熟悉,可是他不敢想,因为这是绝无可能的事,但他明明记得大哥贴身大嫂的肚子这样喊过,酒儿,宗政酒儿。

他的思维开始渐渐清晰,对!就算他忘了所有,他也不能忘记宗政一门的血海深仇,还有他曾经听到大哥对着大嫂说过,他们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叫宗政酒儿,因为大哥一生最爱的便是大嫂与酒。

他越想越觉得沈如意就是宗政酒儿,不然沈如意为何要救他和宗政烨,不然他又为何能从沈如意身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是因为汐晚公主,汐晚公主是他的大嫂,小时他还记得汐晚公主抱过他,虽然他不太能记清大嫂的样貌,可那种气息,那种熟悉而湿暖的气息他不会忘,而沈如意身上恰恰就有着某种相似的气息。

他为自己疯狂而不着边际的想法感到迷惘,怎么可能,沈如意是宁远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会是宗政酒儿,他又恍惚的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了,这世上名字相同的人多的是,玄洛的称呼兴许只是情人间一种亲昵的称呼,他怎么能以此为推断,认定沈如意就是宗政酒儿。

他恍恍然的回了山洞,对于这个明欣郡主,他竟有些不知该拿她怎么办了,本来他要劫的人不是她,所以也从未预谋的要杀她,后来他想着要利用明欣设计杀了瑞亲王,可倘或沈如意真是宗政酒儿,他的小侄女,他日后要如何面对她,与其说他不知如何面对沈如意,不如说是他不知如何面对自己,他竟然对这个明欣郡主动了恻隐之心。

从小他就在狼窝里长大,后来他和宗政烨又被师傅从狼窝里带走,为了报仇,他的心从来都是冷的硬的,为何他为对这样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动了恻隐之心,难道是因为自己三年前错杀了苏君瑶,他竟然从明欣的眼睛里看到当年苏君瑶的那抹惶恐之色。

那是他做的唯一一件错事,自此后,宗政烨离开了他,虽然他现在知道苏君瑶并没有死,可她这三年来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陷入冷宫成了一个疯妇,这些他必须等到沈如意为苏君瑶治好疯病之后方能得知,若苏君瑶可以好好的活过来跟宗政烨在一起,他内心的那一点罪恶和亏欠之感也许才会随之消失。

他正胡思乱着,忽听到几声尖锐的狼啸之声,他一惊,他还未通知瑞亲王府的人,这会子会有谁追上山来,他冷哼一声,眸子里闪过冷寂的光,不管是谁,若是来者不善,他定叫他有来无回,他站起身来一阵风似的走出洞外。

明欣只觉得这男人来一阵风去一阵风似的,几乎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外面的狼嚎声倒着实惊吓到她,不!难道是父王来了,他昨晚明明说要利用她将父王引来,这里这么多狼,若父王被狼咬了怎么办,她在洞内急得大叫:“父王,父王……”

那声声狼啸回荡在空旷的山林之中,明欣拼命的磨着束缚着手的绳子,皓腕处有腥红的血渗出,她顾不得疼,只坚持不懈的努力着,终于绳子断了,她赶紧解了脚上的绳子就跑出了山洞。

树木森森的山林之中,是一片荒芜的萧杀,太阳的光透过林间直射下来,明欣觉得光晃的有些睁不开眼,她抬手罩在眉间,哪里有什么父王,一身素白衣服的修长身影站在狼群之后,几匹狼毛发尽张,盯着那抹素白发出一声声狂啸,啸声绵延,有回音声阵阵传来。

明欣看见玄洛好似看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玄洛是如意姐姐的夫君,若玄洛被狼咬死了,她如何跟如意姐姐交待,她正要惊叫着呼唤玄洛,在她对面立着一抹黑色背影蓦然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却带着一种蒙蒙的悲楚之色,她复又对着宗政无影说道:“宗政无影,你要抓的人是我,与玄洛公子无关,你不要伤害他,不然就算我死了化作厉鬼也不能饶你……”

她的声音消失在冷风里,宗政无影不发一言点了她的穴位,她眼前一黑软软的倒了下去,再也看不到,再也听不到。

“宗政无影,今日我来就是要带她走的。”玄洛沉声一喝。

“嗷呜……”群狼露出尖利的牙齿只等宗政无影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嘶咬,他们纷纷狂燥不安的呼着粗气,一步步上前逼近。

“阿狼,退下。”宗政无影淡声一喝,阿狼不甘心的往后退了几步,宗政无影缓缓走向玄洛道,“你跟踪我?”

“宗政无影,明欣郡主是无辜的,你若伤害了她便是铸下大错,酒儿费心救你,并不想让你伤害明欣郡主的,这会子你让我带她走,就当什么事没有发生过。”

“玄洛,那晚若不是瑞亲王,我和小烨如何会被打入天牢,你是朝廷中人自然会帮这些狗皇帝狗王爷说话,人既然我已经劫了,也就不在乎铸不铸错,在我宗政一门被诛灭的时候,我便没有了退路,你要带她走也行,等我杀了瑞亲王,你再带她走。”

“宗政无影,你不要再执迷不悟,宗政一门被诛杀之事你如何能断定是皇上所为,或者有人借刀杀人也未可知,我问过瑞亲王,当年皇上根本没有下旨诛杀宗政一门……”

宗政无影打断道:“你休要替那狗皇帝狡辩,我一个字也不信。”

他心底的愤怒油然升起,仿佛那血光冲天的一幕在他眼前重演,那些人手执屠刀声声说着他宗政家是前朝余孽,皇上口谕格杀勿论,玄洛虽救了他,但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他可以放了这个郡主,但他朝他必要重入皇宫杀了狗皇帝,那是他活着的意义,若没了复仇,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如今他宗政家只有他和小烨,往日的繁华转眼间凋零,那凋零的过程却是血染四方,他忽地想到沈如意,他直视的玄洛,眼里竟带着某种希望之色,“玄洛,且不论这个明欣郡主,我只问你你为何叫沈如意酒儿?”

玄洛略一迟疑,淡淡道:“没有为何,如意的小名就叫酒儿。”

“宗政酒儿是不是?”他几乎要激动了。

“宗政酒儿是谁?”玄洛故作疑惑,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当着他面唤酒儿,只是他想不到宗政无影会将如意与宗政酒儿联系在一处,若论这天下叫酒儿的人多了,关于如意的身世,他不能与他坦诚相对,宗政无影心里的仇恨太多,若他确定酒儿是宗政煦的女儿,指不定还要拉上酒儿一起报仇,这件事的真相除非酒儿自己愿意亲口告诉宗政无影,而他在这时绝不能说。

宗政无影眉心渐渐皱起,眼梢间夹杂着深深疑虑,眼中情绪复杂,随即他又问道:“你果然不知?”

玄洛的脸上平淡无波,只点了点头道:“果然不知,只是那个叫宗政酒儿的人既然姓宗政,想来是你的亲人了?”

宗政无影眉间闪过沉沉失望,他沉声道:“其实连我也不能确信究竟有没有这个人,我只是听你喊她酒儿好奇罢了,因为她实在与我大嫂有些相似之处,况且她冒死救我和小烨,我想不通若是萍水相逢之人,她何必冒这样大的风险?”

玄洛淡淡一笑道:“你不知她为何要救你,那是因为你不了解她,我听酒儿说当时宗政烨在行刺皇上的时候还不忘处处护着她,她心中感动,况且素日里宗政烨与我和酒儿,还有都穆伦都是朋友,难道你没听过一句为朋友两肋插刀之说。”

“难道她一个女子竟有这样肝胆?”

“酒儿却不是寻常女子。”玄洛淡然道。

宗政无影心中疑虑未尽消,忽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笑道:“玄洛小子,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我和如意要来,特地的说些动听的话给如意听,怪道如意会上了你的贼船,唉!我是棋差一着啊!”

“宗政烨,你嘴里胡浸的什么。”如意脸上带着淡淡浅笑,又气喘吁吁的对着玄洛道:“你留下的记号可真难找,害得我和阿日直绕了半个山头,这该死的宗政烨扭扭捏捏的还不愿意带我过来。”

宗政烨笑道:“那不是我想着和如意你多处一会嘛。”说着,他径直走向宗政无影道,“大哥,如意小美人儿硬缠着要我带他来,你知道我的,一见美人我就走不动道儿了。”

宗政无影颇是无奈的长叹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上来。”

“若不是我,阿狼还不早就冲上来将人吞了。”宗政烨脸上露着不羁的笑,又招了招手道,“阿狼,过来,今儿你真听话,知道我来了也一动不动。”宗政烨说着,不知从哪里就掏出一只大肥鸡,笑道,“来,赏给你的。”

阿狼欢快的吃起了鸡,玄洛又笑道:“宗政烨,倒不知你们还有这样的本事,竟能驯服狼群。”

宗政烨嘻嘻一笑道:“你不知的事太多了,我和大哥从小生活在狼窝,驯服狼还不简单。”他转头欲得瑟的跟如意表白表白,如意只冲着他翻了个白眼,赶紧和阿日一起跑到了明欣身边。

如意替明欣搭了脉,见她无恙也就放心了,将明欣扶到怀里抬眸对着宗政无影道:“我要带她走,你放还是不放?”

宗政无影愣了一下,随即自嘲的笑了两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看来我的手法并不高明。”

如意笑道:“若不是你的不忍,我也不会这会快寻上你,你劫刺明欣的事,阿月殊死搏斗,你却不敢轻易伤害她,想来你必是把她看成了阿日,是也不是?”

宗政无影疑惑的盯着如意身边那个一直沉默的清秀女子,他忽然想起,小烨曾跟他说阿日阿月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只是两人都不会说话,想来昨儿个他见到的不是这个阿日了,因着阿日与如意一起入天牢救了他,他认得阿日自然不肯下狠手,原来就一点点就被如意看出了破绽,这个女子心思细腻敏锐之处非常人所能及,若这样一个聪明的女子是大哥的女儿该有多好,入宫行刺那一晚,他可是亲眼瞧着皇帝很是护着如意,倘或如意是宗政酒儿,她若想为宗政一门报仇不是简单多了。

他见如意问他,他竟愣了一下,顿了顿方道:“原来昨儿个护送明欣郡主的是另一个人,我确实把她当成阿日了,难不成你昨儿个就开始怀疑我了,所以才让玄洛昨晚就去找我了?”

“其实当时我也不确定,不过是让玄洛碰碰运气罢了,想不到真是你劫了明欣,幸好你未伤害她,不然我这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如意徐徐道。

“你后悔救我和小烨了?”宗政无影紧接着问道。

“我从不后悔自己做的事。”

“那倘若我和小烨再去行刺皇上,若你在皇上身旁,你还会和上次那样护着他?”

“自然。”如意肯定道。

“那你既然知道我要杀皇上,而皇上是你要护着的人,你为何还要救我和小烨?”宗政无影步步紧逼。

宗政烨摸了摸下巴,轻睨了一眼宗政无影道:“大哥,这会子说这些做什么,赶紧将那个小美人放了,咱们回去再说,若想图大计,杀一个小美人也没用,这小美人又不是皇上的心肝宝贝。”

宗政无影瞪了一眼宗政烨道:“别打岔。”

宗政烨不满的撇了撇嘴又看向玄洛道:“玄洛小子,我大哥在逼问你媳妇,你怎么一句话都没有。”

玄洛站在如意身旁,目光低垂看了一眼如意,复又抬眸对着宗政烨道:“你大哥这样问如意怕是心里还存着什么疑影,只是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瑞亲王府派出大队人马去寻人,就连皇上也惊动了,若再不赶紧将明欣郡主送回去,到时事情怕是无法收场。”

“什么疑影?”如意惊诧道。

“他见我唤你酒儿,便提及到一个叫宗政酒儿的人。”玄洛道。

“大哥,你疯魔了不成,如意怎么会是宗政酒儿,当的你明明告诉我大嫂连孩子都未生下就被人害死了,你还说那一晚是大哥亲手挖了墓穴将大嫂埋葬了,怎可能又会冒出一个宗政酒儿来?”宗政烨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我和你亲眼见过大嫂的墓穴里空的,难道还有人掘墓不成?说不定大嫂没死又生下了孩子也未可知,不然我为何觉得如意这样像大嫂,你那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可我却还有些印象,最重要的如意若不是我宗政家的人,她为何要冒死救我,她明明那样护着皇上,怎会救皇上的宿敌?”宗政无影一股脑儿的将所有疑虑全都说了出来,反正这山上没人,他也不怕谁听了去,他心里只要存了这个疑影,若解不开他怎么也不能安心,不如趁这时机问清楚了沈如意也好,省得他再异想天开的心存幻想,他略一略又道,“还有玄洛为何叫如意酒儿,这所有的疑点落在一处,由不得我不怀疑。”

如意喉头一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可现在并不是认亲的时机,她正想说话,忽然那退居在几米之外的阿狼抖了抖毛,将脖子仰起,发出一声狂啸,紧接着其他的几匹狼也开始追随阿狼的声音,引颈狂啸,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狂啸声只震动的山林里飞鸟走兽纷纷逃窜,转瞬间,山林深处不知何时来了更多的狼,那些狼的绿眸闪烁着猎杀的凶残的光,宗政无影冷哼一声道:“能引起阿狼召唤这么多么狼的,来的定然是一大队人马。”

如意和玄洛俱是一惊,他们并没有通知瑞亲王,瑞亲王怎么可能能带着大队人马寻到这里,这里可是京城之外最偏僻荒凉的寂静山,根本就鲜少有人来,想着,她立时问宗政无影道:“你是不是引了瑞亲王过来救人?”

宗政无影道:“若果真是他过来倒好了,正好杀了他。”

“不行!”如意和玄洛异口同声道。

“难道你们还要护着瑞亲王不成?”宗政无影脸露愤慨之色,眼里夹杂着北极的寒冰之色,他蓦地沉声问道,“沈如意,你护着那狗皇帝也就罢了,你为何还要护着瑞亲王?难道我想杀谁你都要护着?”

“大哥,你怎么跟如意美人儿这么说话,瑞亲王是那个小美人儿的父亲,如意美人儿自然要护,何况咱们的仇人是皇上,杀一个瑞亲王做什么。”

“放屁!”宗政无影厉喝一声,“你果真见了美人就走不动道了,难道你忘了那一晚瑞亲王埋伏袭击我们,狗皇帝凶残成性杀了自己那么多兄弟,如今他身边也只有一个瑞亲王可亲,若杀了瑞亲王也等于报了一半的仇,何况当年我宗政一门被灭,瑞亲王身为皇上的心腹也难逃干系。”

如意将明欣放在阿日怀中,站起身来双眸凝视着宗政无影,他的眼里早充满了仇恨,那仇恨似乎让人失去了理智,这会子他若一心想杀瑞亲王,相信连玄洛才未必能阻止得了,宗政无影的武功绝不在玄洛之下,她沉思片刻,寒声道:“宗政无影,我在皇宫铜雀阁翻过当年宗政一门被诛杀的档案,皇上并未下旨,这当中必有玄机,你不要一味的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到最后连自己的仇人都不知道是谁?”

宗政无影心中更疑,脱口问道:“你既不是宗政家的人,你为何要翻阅宗政家的档案?”

如意还未说一个字,忽然听到一声声马惊叫的嘶鸣之声,霎那时,狼的狂啸声,马的嘶鸣声混到一处,震动了整个山林,群狼纷纷而起,一只只直或蹲在山石之后,或立在灌木丛中,眼直勾勾的盯着山下,只等狼王号令,便要冲下山嘶杀,而狼王却一动不动的立在山头,口里未再发出声响,它在等,等宗政无影亦或宗政烨发出最后号令。

如意大急也顾不得回答宗政无影问题,她寒声喝道:“宗政无影,你连山下来的是谁都搞不清楚,休要错杀了人。”

宗政无影回头道:“如意,玄洛我看在你们救我一命的份上不会拿这个明欣郡主怎么样,但山下的人若是瑞亲王我必要杀,你们这会子赶紧带着那个郡主从山后离开,小烨熟悉路,有他带着你们自可保平安,至于山下的来的是谁,等他们上来时,我自然可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听见狼嚎还敢上山找死。”

“宗政烨,你怎么说?”如意想着不如拿药药倒宗政无影,但若宗政无影倒了,能号令群狼的只有宗政烨,倘或宗政烨和宗政无影存了一样的心思,必要杀了瑞亲王才甘心,她又不能再药倒一个,若两个都倒了,她不知道这里的群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她环视着山林,单就是目可及之处就黑压压的集满了狼群,还不知山腰,山下集了多少狼,那一双双闪烁的可怖绿光的眼睛点亮的是堕落幽暗的地狱的摄魂灯。

宗政烨沉默一瞬,若来人真是瑞亲王,的确是天赐良机,就算瑞亲王带再多的人也未必能走出狼群,他本来对瑞亲王说不上有什么仇恨,但只要能削掉皇上一只臂膀,他内心也会觉得痛快。

他摇了摇头只无奈叹息道:“如意,怕是此事我要让你失望了,你们赶紧跟我离开,至于山下的人自有我大哥和阿狼处置。”

话到这里,他仍旧用极为爱慕的目光望着如意,虽然如意帮他找到苏君瑶,但事过三年,他对瑶瑶由最初的刻骨相思已变得渐渐淡了,可瑶瑶还是他的亲人,他愿意花一辈子时间去照顾她,但他不敢说为了瑶瑶他就能放弃这世上的美人儿,美人儿各有千秋,他还是喜欢有不同的美色相伴,他采花多年,除了瑶瑶,就是沈如意当算最美最动人心魄的一朵花,就算他不敢再作它想,但心里有时难免放不下,他看着她,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又道,“还不快走,难道你们还想看着我大哥和阿狼杀了那些人?”

山下忽又传来阵阵嘶鸣声,想是马儿听到狼嚎被惊着了踯躅在山下不肯上来,宗政无影吹了一声口哨,狼嚎声立时停止,山上复又寂静起来,只听得阵阵风声拂过密林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时如意才听到山腰中竟有人在喊:“明欣,明欣……”

如意脸色一变,听着声音果然是瑞亲王,想来他们一行人必定是放弃了骑马改步行爬上山,她绝不能让瑞亲王和宗政无影生死搏杀,她总感觉这件事不对劲,仿佛从宗政无影劫持明欣的那一刻起就不对劲,怎么宗政无影偏偏就劫错了人,如果这算是巧合,那瑞亲王何以又能寻到这里,若无人递消息给瑞亲王,瑞亲王怎会想到明欣在这寂静山,难道是有人想借着宗政无影手除掉瑞亲王,她越想越是疑惑,这背后似乎铺天盖地的是一张精心布局的大网,只是不知那收网的人究竟是谁?

此时容不得她想太多,她又听到那声声呼唤,那声音里明明带着急切和焦虑,连嗓子都快喊哑了,接着山下想起更多呼唤声,“郡主,郡主……”

随着那些人的接近,狼群复又不安而又狂燥起来,它们像是要准备什么血腥的战斗一般,一个个抖擞了毛发,张着口露出尖利的牙,蓄势待发。

“小烨,还忤这儿做什么,赶紧带他们走!”宗政无影眼里冒着噬血的光,冷声一喝。

“宗政无影,你今儿若要杀人,那就从我的身上踏过去,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如意红着眼恨然道。

“沈如意,你不要考验我的耐心。”宗政无影沉声道。

“如意美人儿,你赶紧跟爷走吧!”宗政烨甚觉为难道。

“酒儿,你赶紧带着阿日和明欣郡主先跟着宗政烨下山,若再拖下去就迟了。”玄洛低沉的嗓音淡淡响起,那声音虽然极轻,却透着一种坚定的力量,他明澈的眸子望着如意,又道,“酒儿,交给我可好?”

“玄洛,要走咱们一起走,要留一起留。”如意说着,又转眸对着宗政烨道,“宗政烨,还劳烦你将阿日和明欣送下山,今日我就在待在这山顶瞧瞧你大哥是如何杀人的。”

“如意,你何苦这样?”宗政烨无奈道。

“我不走。”阿日微有艰难的吐出了三个字,又打着手势叫宗政烨带着明欣先行离开。

宗政烨根本不懂阿日在说什么,心里正不自在,又听如意道:“阿日,你护着明欣下山我才能放心,你赶紧下山去,这是命令。”

“难道你们真为了一个瑞亲王非要与我作对?”宗政无影忍无可忍,他冷声道,“很好,小烨你将那个郡主带走,我就让玄洛和沈如意亲眼看看这一出好戏。”

宗政烨瘪着嘴心中终归还是动摇了,他轻声道:“这会子送小美人下山还有个屁用,反正如意和玄洛铁了心的要护着瑞亲王,大哥,不如你就权当还他们一个救命之恩,这次咱们就算了,下次再寻机会也不迟。”

宗政无影面上终究还是露出几分迟疑之色,就在他想要真的放手的时候,突然听到在茂密的丛林里,有细微的脚步在轻然的落下,群狼复又暴躁不安起来,仰天长啸着,众人皆是一惊,不对!来的可不至一队人马,山后竟然好像有人包抄了上来,那些人的步子极轻,竟然瞒过了敏锐的狼群,直到那些人接近了山顶,才让人发觉,看来那这队人马才是真正的高手密集。

那些枯败的落叶随风而起,卷在半空纷然而落,一支流箭咻的一声从纷然的落叶中直射而来,那支流箭燃着火光却不是冲着人而来,而是冲着狼,狼最怕火,他们分明是想激怒群狼,令群狼失去控制。

“嗷呜……”一只狼发出一声惨叫,转眼之间,带火的流箭射穿狼的腹部,原来那箭头是裹着松油的,未燃尽的松油沾到狼毛之上,迅速将整个狼燃烧起来。

宗政无影眼里闪过痛色,沉声一喝,整个狼群狂躁不安起来,那些狼见到火光纷纷往后退了几步,宗政无影口哨一吹,群狼迟疑的向前走了两步,终究还是冲了上去。

将近有十几个黑衣人纵身一跃飞到树顶之上,玄洛和如意根本辨不清那些黑衣人是否是瑞亲王的人,群狼疯狂的绕着树下打转,只听一个黑衣人冷喝道:“逆贼,若你们放了郡主,王爷就赐你们个全尸,否则必定满门抄斩。”

一句满门抄斩似乎激起了宗政无影和宗政烨内心最悲痛的人,那是不能揭开的伤疤,一旦揭开便是鲜血淋漓,说起迟,那时快,宗政无影和宗政烨飞身上树,与黑衣人缠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