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惧怕的东西其实很多。

除了阳光之外,还有十字架与银。

所以,除了阳光,恶魔最害怕的,就是银质的十字架。

如果被那样的十字架刺穿胸口,恶魔就会感受到撕裂般的痛苦,瞬间灰飞烟灭。

就算没有被刺到胸口,也会被这样的利器剧烈伤害,伤口难以愈合,痛苦一生,甚至,生不如死。

而现在,那巨大的十字架虽然刺进了乌巳的身体,却巧妙地躲避开他的心脏。

他虚弱地跪在地上,任凭鲜血汹涌地滴落在祭台之上。

周围的恶魔怨恨地看着乌巳,那目光,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但是,恶魔们从来都是很敬重大祭司的不是吗?

现在……

为什么会这样?

见地上的男子不言,老者的声音又大了几分。

“乌巳,你可知错?!”

这一次,乌巳低笑一声,却是似有所感地艰难抬头。

不知道是不是白释的错觉。

周围有很多恶魔。

但是白释就是觉得,大祭司的目光涣散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避无可避。

他好像对她说了什么。

但是声音太小了,白释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别看。”

他说,白释,别看。

他现在太狼狈了,就不要看他了吧?

当白释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但即使如此,那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眶中流了出来。

她一闭上眼睛,眼泪就决了堤。

大祭司,他为什么……

“乌巳知错。”

男子声音虚弱沙哑,语气中满是病态。

知错?

他犯了什么错?

白释不知道。

只是她闭着眼睛,就会止不住流泪。

她不想的。

却怎么也止不住。

乌巳知错。

四个字重重地打在她的心上。

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可是,像大祭司这样的人,也会做错事吗?

他也会做错事吗?

白释鼻尖一酸,眼眶红得厉害。

她又听到了老者的声音。

“大祭司乌巳,未经允许离开祭台,对魔女怀有不虔之心,”老者声音浑厚,语气严肃,“作为惩罚,祭司乌巳你将永生永世不得离开祭台,直到得到魔女的原谅!”

可是……大祭司他还那么年轻啊。

永远留在祭台上,那就是他的一生啊。

他的一生还那么那么长,那么那么长……

这不公平。

白释张张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到乌巳开口。

“乌巳领罚。”

一句话,堵住了白释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话。

他说,他认了。

可是他明明就没有错不是吗?!

他从诞生之日起就成为了大祭司,没有人问过他自己的想法,现在,居然就因为他的一次离开,要将他永远钉死在祭台上!

这不公平!

“因为乌巳的离开,魔女的诞生将会是一个未知数。”

老者处理完乌巳的事情之后,神情严肃地面向周围的恶魔。

祭司是魔族非常神奇的存在。

只要祭司站在祭台上,就能够非常清楚地感知道魔女何时何地诞生于何处,那是站在祭台上的祭司与魔女之间天然的感应。

但是现在,因为乌巳离开过祭台,与魔女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

换句话说,现在魔女是否诞生,在哪里诞生,都变成了未知数。

这也是恶魔们怨恨乌巳的原因。

因为乌巳的离开,他们等待了这么多年的魔女,就这样同他们失去了消息。

但是恶魔们忘记了,他们只是习惯了祭司的奉献,习惯了祭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站在那里,风雨无阻。

这些事情,他们习以为常,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些都是大祭司应该付出的。

但是,并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只是恶魔们都忘记了。

老者神情严肃:“但是请各位不要担心,魔女的身上散发着与其他恶魔不同的气息,只要属于祭司一族的魔族看到了,一眼就能够认出来。”

老者这样说,却是扫过在场的所有恶魔。

并没有感知到不同的气息。

都很正常。

“这件事情,我们会尽快处理,给其他魔族一个交代。”

老者这样说,他手中的拐杖应该已经有很长的年岁了,稍稍触地,周身就出现一层感应结界。

当那结界触及到白释的时候,毫无反应。

地上的乌巳见状,嘴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

老者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并不着急:“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魔女我们会尽快找出来,各位请先回去吧!”

老者在魔族是十分有声望的,他的话说完,虽然还有许多恶魔对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心怀不满,但是在老者面前也不敢造次,纷纷散去。

白释停在原地,久久没动。

那老者也只是看了白释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

只剩下祭台中央的乌巳,孤零零地跪在地上,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白释依旧闭着眼睛。

直到听到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声音,白释才缓缓睁开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乌巳已经从地上站起来了。

站在白释面前,高大的身影能够将她笼罩。

“哭什么?”

乌巳其实很少跟别人说话。

跟白释在一起的时候,是他说话最多的时候。

只是他不经常开口,也从来没有安慰过谁。

他见不得她流泪。

一双沾满血的手抚过白释的眼眶,将她眼角的泪水擦掉。

白释别过头,不再看向他,却是有些倔强地答道:“没哭,眼睛不太舒服。”

白释听到了乌巳的一声轻笑。

分明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笑容。

乌巳很少笑的,至少白释很少见过。

“白释,”乌巳轻声叫她名字,语气中带上了温柔的情绪,分明脸色苍白,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不疼。”

他说,我不疼,你也不要哭,好不好?

白释原本已经止住眼泪了的,但是大概是乌巳的话太幼稚了,白释听着听着,又不觉酸了鼻子。

“祭司大人,不该是这样的。”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乌巳却是低笑,看向远方一片寂静的魔湖。

“听说,天堂里有一种鸟,名字叫做‘极乐’。”

“那种鸟是纯洁的化身,通身雪白,它出现的地方,可以带来无尽的极乐,让人们忘记烦恼与忧愁,心中只剩下圣洁。”

“可是白释,恶魔的心里是没有圣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