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沉制止的手未来得及伸出去,胳膊放在胸前,门开的那一刻立马闭紧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声。

观台后面小而暗的空间,反锁的门,江从刚刚大胆的行为,在门外有人来的前提下让她此刻的心虚大于害羞,尤其是她还被挡在门后,欲盖弥彰的。

怎么能不让人乱想。

冯诚和杨浪听到身后开门的动静,停步转头看去,门半开,江从隐在身后的暗影里,淡淡对他俩说:“我一会儿过去。”

“……”

等等,这是个什么情况?

苦苦寻觅不见人,谁知道角落里基本没用过的看起来非常适合干坏事的储物间门开了,江从突然冒出来抛了这么一句,给俩人干懵逼了。

“还杵这儿干嘛?”江从见他俩没反应,蹙了下眉。

他俩不走,没办法让小姑娘出去更衣室换衣服。

杨浪最先挤了下小眼睛反应过来,刚干笑两声准备拉冯诚走,结果冯诚跟个二傻子似的回去到门前,伸脖子往里头瞧了眼,当然只能看到江从身后的一片暗色。

他笑得不太聪明,还傻头愣脑地问:“原来你们在这儿,星姐也在里面啊?”

杨浪:“……”

门后的黎星沉:“……”

江从镇定自若,面无表情怼了他一句:“你很好奇?”

冯诚还敢点头。

杨浪一个“吾儿甚愚实为家门不幸”的大白眼,跳过去从后面卡住他脖子,直接粗暴地拖走了。

冯诚一路被拖的上不来气,杨浪到外场才放开他,“你他妈是不是缺心眼?”

冯诚咳嗽不止,跟他理论:“我就问一句怎么了?”

杨浪抡他头,五官因为他这愚蠢的操作扭在一起,“星姐要不在里面,难不成从哥一个人在小黑屋里头面壁思过?”

冯诚呆几秒,忽然知觉过来,渐渐歪起一个邪气的笑。

杨浪是真他妈的服。

——

b6区的比赛稍微延迟了十几分钟,孟浩强挨了两拳也带着不服的怒意坚持上场。

终于在片刻等待后,江从在众人的目光迎视下走过来。

疯执的怒气已不在,他眸光平平地扫向对方一眼,不屑地扯了下唇,冷淡散漫的眉眼间尽是不把对面放在眼里的蔑视。

郝轩和孟浩强无不咬牙攥拳,死死盯着他。

人都到齐了,江从却并未示意比赛开始,而是直等到那抹俏小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内落了座。

自从第一天后,江从就给黎星沉安排了看台中央的黄金位置,稍稍靠上,没第一排近,但比第一排观感更佳。

一高一低,江从微仰些头看她,目光遥遥交接。

黎星沉手心渗汗,捏紧指尖,到现在心跳还是很快,浑身每一道神经因为他那些话都绷得紧紧的。

对视须臾,江从收回视线,比赛开始。

这是一场不同寻常的比赛,火药味儿十分浓重。

即便对面的郝轩和孟浩强两个主力发了狠劲儿,还手脚不老实,耍一些小伎俩,但是不难看出来,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的阴招把戏都是小丑跳梁,自取其辱。

而江从,如果说他前几场是平平常常的攻打取胜,那这场完全就是虐打,怎么虐怎么来。

少年奔跑的身影矫健飒爽,敏捷似箭,篮球在他手下运拍生风,无论他在哪里跳跃起身,投抛而出的每一道弧线都带着极强的冲击力道正中框篮,像生猛发威的豹,掌控又压迫。

场上人影飞奔,黎星沉的眼睛却没有离开过他一刻,周围很乱,耳边很吵,可她还是清楚地听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那是她的心跳。

覆盖过先前的紧张和无措,变得雀跃又欣喜,一下重过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胸腔,如雷如鼓,诉说着少女再也无法逃避的情动。

黎星沉是个反应迟钝缓滞的女生,特别是在这个年龄阶段空白又懵懂的感情方面,所以一开始蒋星野对她的主动,她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直到真如江从曾经和她说过的,蒋星野居然和她告白了,她也果断拒绝了。

拒绝后蒋星野问了她一个问题,他说:“星沉,你是不是喜欢江从?”

这可以说不是问句,因为他的语气中肯定成分居多。

黎星沉愣住了,突然变得很慌,比蒋星野说出那些告白的话时还慌。

很久很久,她摇了摇头。

没有说不喜欢,她低下头,声音几乎轻得要听不到:“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少年的蓦然闯入,是黎星沉生活里最大的变量,是慢节奏里的节外生枝。

他们也没有认识多久,黎星沉想了想,只有两个月。

却总恍惚觉得好久。认识他后的每一天都有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好多好多,在黎星沉脑海中掠影般的复现。

他一次次不加掩饰的靠近和袒护,都在她心上掀起一圈圈波动的涟漪,无止尽的扩散。

江从对她的喜欢,她对江从的喜欢,就算再迟钝,她也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不敢知道。

可在这一刻,在周遭的人声喧嚣沸腾中,那份她甚至想过要视而不见的喜欢,就这样明确直接地揭开在她面前。

许是下午的日落时分来得正好,蜜色灿灿的阳光透过篮球馆的大扇窗户投射进来,落在他挺阔的肩膀,他英俊深隽的轮廓,染亮他身上的球衣。

场内几乎所有地方都被洒得金亮,阳光明明打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可在黎星沉眼里,他偏偏就是不一样。

少年热烈而鲜活,他在哪里,哪里就被渲染得色彩生动。

黎星沉是觉得他特别特别耀眼,可同时,也特别特别遥远,喜欢变得无比清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和界限也是。

就像那天晚上,黎昀误会她和江从,他说他们不一样。

其实在那之后,黎昀还对她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自己就是个麻烦,就别再给这个家找麻烦了。

耳边忽地爆发穿云裂石的喝彩,比赛赢得很漂亮。

篮球落地弹跳,对面瘫坐在地累成狗,江从慢步后退,勾起唇角,俯睨他们的眼神与赛前无异,拇指倒垂向下,张狂又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