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毫不差。

迪卢克又看了眼桌子上的小鸟,将硬币捡起,丢入吧台后的收银处,从身后拎出个圆而饱满的红苹果推了过去:“今日赠品。”

“欸!”绿油油的酒鬼发出不满的抗议:“迪卢克老爷真是偏心啊!老顾客来了那么多次都没收到过赠品呢!”

酒馆主人不为所动:“付钱的才是顾客,至于屡屡赊账的酒鬼……呵。”

温迪仿佛真的被打击到了,往前歪歪一倒,趴在吧台上嘀嘀咕咕地抱怨,心冷如铁的迪卢克格叽格叽擦着杯子。

小鸟看看诗人的模样,犹豫了会儿,用鸟喙叼住苹果梗,试图把它往温迪的方向推。

但迪卢克老爷为人果真慷慨,作为赠品的苹果居然比缩起翅膀的喜鹊还大了一圈,小鸟僵持了会儿,果断转换策略,挥舞着翅膀将它撞倒,饱满的苹果顿时像个球般,直到滚到了温迪身边,才被喜眉笑眼的吟游诗人一手握住:“哎呀哎呀!这是给我的吗?!”

小喜鹊矜持地点了点头。

“看来今天真是幸运的一天呢。”温迪轻轻松松掰开苹果,将一只手递给小黑鸟:“来,我们一半一半。”

苹果截面相当干净,并未有常见的用力过度造成的汁水四溅,鸟鸟站在快有它整只大的苹果旁,回想起刚刚温迪举重若轻的动作,和那张过于可爱的脸庞,陷入了沉思——对哦!他是弓箭手来着。

迪卢克和温迪还在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什么,诗人惯于拨弦的手轻轻敲击着清脆的玻璃杯壁,带出某种愉悦而轻松的曲调,和着酒馆内高高低低的热闹声响,以及窗外斜斜照进的午后暖阳,酿成了独属于牧风之城的悠闲氛围。

温迪在酒馆也并非完全摸鱼,不时有人端着酒杯,前来请他为大家的酒局唱些曲子助兴。

蒙德的曲调总是格外舒缓,他的歌声像是一阵低低拂过荒野的春风,吹散了冰雪与寒冷,带来生机。

“前所未闻的歌曲,不过真是契合风花节啊!”大家都如此赞叹着,不断有人请温迪再唱一遍,他一概允诺,喝得心满意足。

小喜鹊窝在吧台上,在那半个苹果旁窝成了一滩鸟饼,它身边的苹果被均匀地啄出了两块凹槽,完美避开干涩的皮和核。

迪卢克见它吃得很香,又找出一个专门放调料的小碟,往里装满了多到溢出的杏仁,给它递过去。

鸟鸟“啾啾”道了声谢,非常坦然地缩在自己的最佳观众席上边听边吃,完全将暗夜英雄的打探视若无物。

这坦坦荡荡的态度,反倒让迪卢克觉得自己的猜想有些不切实际……算了,真或假,也没什么损失。

它乖巧又稳重的姿态引来酒馆中众人的侧目,不少人难得见到如此亲人的鸟雀,羽毛又如此绚丽,多少在狩猎本能下有些手贱,都想上前来戳一戳它柔软饱满的胸脯,或是摸摸那漂亮的翅膀。

但以上这些人,要么被小鸟身边笑眯眯的吟游诗人吸引走了注意力,要么是碍于迪卢克老爷的冷面威名,不敢上前。

到后来,鸟鸟的小脑袋一点一点,顺滑地在前后摇摆做圆周运动,最终它反而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打起了瞌睡。

终于逃离热情观众们的吟游诗人窜回座位上,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杯冰酒,这才发出如释重负的一声长叹:“风花节还没到,但我已经能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了呢!”

迪卢克也在收拾着吧台,准备打烊,闻言只是从鼻子中发出一声轻哼:“蒙德人热衷一切节日。”

温迪将睡成一滩的小喜鹊揣进怀里,笑着和他挥手告别,怀中的鸟鸟也如梦初醒地朝他扬起一边翅膀,感谢好心老板的馈赠。

深夜的酒馆外凉风习习,毕竟象征一年之春的风花

节仍未到来,即使是四季如春的蒙德,不同时节的温度仍然有些差异。

夜风虽冷,却带走了吟游诗人身上过于浓重的酒气,鸟鸟在他怀中探出头,试图辨认方向,不一会儿又讪讪缩了回去……鸟类多半是夜盲,它只能勉强借着月光来探明,这并未前往风起地的路。

恰恰相反,温迪甚至没有出城,他一手揣着鸟,熟门熟路地在蒙德街巷中穿梭,最后借着清风,熟练地从一扇大开着的二楼窗户处,飞入了室内。

怀中的鸟鸟呆愣片刻,忽然疯狂去啄他的手,温迪连连呼痛急忙解释道:“没有干坏事!这是我家!我家!!”

小喜鹊将信将疑地停下动作,环顾四周——屋内家具稀少,由此显得格外冷清,缺少人气,看着甚至不如一些标准的样板房。因为长时间开着窗户的缘故,肉眼可见的区域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温迪毫不客气地揉着鸟鸟软乎乎的胸脯,驱使着清风卷走灰尘,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好过分啊!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直接进入攻击模式,难道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吗?”

心虚的鸟鸟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没办法,谁让温迪太穷了,身上根本掏不出酒钱以外的摩拉,他自己又身体力行地加深着“摸鱼贫穷”的刻板印象,所以鸟鸟第一反应……

“不变回去吗?”温迪房子里连把椅子都没有,他干脆直接坐在地板上,揉着鸟和它说话:“从璃月飞来蒙德,这么长时间的飞行对你而言还是第一次吧?身体吃得消吗?”

鸟鸟上下点头,以示自己完全没问题,至于不变回去的原因——做人哪有做小鸟舒服,更别提它现在是一只喜鹊。

喜鹊欸!自带吉祥意义的高贵鸦科!鬼精鬼精的杂食小鸟,干出什么事来都不稀奇,就算落在村口大娘的旁边听八卦都没问题。

当了小鸟以后,身为人的羞耻心和道德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的遥远往事,它现在最想感的事情莫过于去抢小朋友的甜点心,薅猫身上的柔软绒毛,以及去荆夫港整点薯条。

“好吧好吧,你开心就好。”温迪袖口垂着宽松的蕾丝花边,此时也被勤劳的小鸟盯上了,正琢磨着如何拆开呢。

被盯上的本人浑然不觉地拢拢袖子,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即有清风自动托举着他的身体,将其送上了床铺:“到了该睡觉的时间了,今天一口气唱了那么久的歌,即便是我也觉得有些疲惫了呢。晚安——”

温迪摘下头顶的帽子,将不安分的小鸟扣住,过了会儿,终于从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叫声:“啾啾!”

总感觉被糊弄了,第二天醒来的苍木如是想到。

她明明是来找温迪打探情报,外加询问风花节意见的,怎么就不知不觉听了半天的歌,又蹭了次床后,就完全没了下文呢?

苍木痛苦地捂住额头,本该睡在床铺上的温迪已经不知所踪,她只能趁着清晨人少,变成小鸟又飞回自己的房子里。

看来这个【化形】也不是全然没有缺点,至少她在化作鸟雀时,虽然对抗世界的消耗重新变小,但苍木也能体会到,这那种姿态下的她,运用风元素力赶路时,能明显感受到对元素力的掌控没有人形精细灵活。

并且,照昨晚情形来看,智商和理性都会有一定程度的下降,更容易受到本能的驱使……

苍木一想到昨天自己自以为隐蔽的【化形】其实全被迪卢克老爷看在眼里,顿时就觉得生无可恋,躺在身后柔软的天鹅绒被子上,完全不想动弹。

然后把上来清理房间的明妮下了一跳。

“风神在上!小姐您是怎么回来的?”小女仆瞪大了眼睛,对于突然出现的苍木有些不知所措:“我一直在一楼,却完全没注意到您的归来,真是抱歉!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午餐的心仪菜单…

…”

明妮是黛西的妹妹,自从黛西去了璃月当编辑,这边便由她来担任苍木的私人女仆。比起姐姐,或许是年龄的缘故,明妮更加活泼些。

太久没见到主人,明妮激动地嘴里话就没停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您要去报社看望明主编吗?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您要是能多劝劝她休息就好了。”

原本侧躺在床上翻书的苍木闻言一惊:“怎么回事?”

“看来明主编也把您给瞒住了。”小女仆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开始给苍木打小报告:“您寄来蒙德的物件,地址一律填在了报社,由于都是您的私人物品,我去领取时,就这么来来往往,便和明主编熟悉起来,她最近的神态总显得过于疲惫了,为了赶上工作量,常常深夜还亮着灯……”

苍木的面容严肃起来:“我一会儿就去报社看她。”

虽说明姨才五十几,远远不到退休年龄,但还是小心为妙。

简单用了顿早餐,苍木看了看手上的风花节策划案,还是决定先去报社看看情况。

顶楼的办公室里,一头白发的明分主编果真还在工作,她靠在椅背上,扶着老花镜,慢慢辨认着报纸上的文字,不出明妮所言,她的神情果真显得有些疲惫。

见苍木出现的那一刻,她便急忙起身招呼着秘书给她泡咖啡,苍木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办公桌上也正摆着一杯有着显眼咖啡渍的白瓷杯。

她无奈扶额,挥手拒绝了明主编的好意:“我来之前刚喝过,您也少喝些吧!这东西只是提神,哪能当水喝。”

明主编轻咳一声,递上正在准备的风花节版面:“老板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节日当天的方案,我们选哪个最为合适?”

苍木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过去——

咦!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