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雁不过微微一想,就明白他指得是什么。

镯子来历不清。

如果真的出自什么贵人之手,后来落到岑翰手里,如果那就是岑翰偷走的呢?

只要把这件事情捅出来,岑翰名声有污,科考的路子就会被堵死了。

到时候一旦在村子里传开,好面子的岑老汉不仅脸上挂不住,也会因为多年的期许落空而迁怒岑翰,进而迁怒到大房身上。

如此一来,自然是打压了大房。

“不妥。”但岑雁略一思忖,还是摇头道。

“你担心老岑家依旧偏心大房?反而会怪罪到你头上?可这样一来,他们为了护住大房,势必会将你赶出家门……”纪云湛觉得可以趁势利用这只镯子,来帮助二房达成分家的目的。

“你的意思我当然明白,只是,我如今频频出手,看似好像是在打压大房,其实只是想让老岑家闹得家宅不宁而已,而且,真的把大房打垮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岑翰虽然可恶,但他的前途如何,其实和我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可以不避讳地同你说一句,就凭他的本事和人品,往后绝对成不了大事。”

岑雁向他分析道,“一棍子把大房打死了,大房老实了,老岑家就闹不起来,闹不起来,这家就不好分了。

“更何况,我不希望我手上,或是二房这边,沾上任何有可能的污名。”

这话她没有说得特别明白。

因为是顾忌着纪云湛,毕竟他提出这个主意,也是一片好心。

她不想使他难堪,好像他真的出了一个馊主意似的。

而她的点到为止,纪云湛自然也能够立即体会到。

他不是笨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只需要稍一思忖,就能够想个清楚明白了。

“我明白了。”此时,纪云湛就是有些歉意地道,“是我思虑不周,如果真用这一招,大房的人到时候势必会同你们二房撕扯,这过程中,你们二房也会名声受损,因为就算那镯子当真是岑翰利用不正当的手段得来的,可它如今毕竟在你们二房的手中……”

一旦撕扯起来,大房若是一口咬死那镯子是二房偷来的,二房就算证明自己的清白,依旧会有挡不住的流言蜚语,从人们的口中传出来。

这些人不会管事实真假。

他们只在乎这热闹到底好不好看。

届时,二房的名声势必会受损。

而岑雁想要的分家,显然不是因为二房的名声败坏,才被老岑家借口赶出去,而是老岑家害怕二房,不敢再让二房继续待在老岑家,像是“送神”一样,把二房给送出去。

等彻底想清楚这些,纪云湛对岑雁,突然就更加有了一种敬佩之情。

如果说他过去读的史书当中,有诸多枭雄向来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那岑雁的做法,就很克制。

因为她想要分家,不仅仅是为了她自己,更要顾及她的家人。

“岑雁,你对你的家人,真的很好。”纪云湛心里头又莫名地感受到一些温暖。

若是能和她成为一家人,一定是一见非常幸福的事情。

岑雁闻言,就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如此举动,让纪云湛顿时有些不解。

难道,他说错了什么?

“纪云湛,我对你难道不好?”岑雁微微挑着眉,故意这么说道,好像自己的好意被辜负了一样,可偏偏那双灵动的眸子里,又布满了狡黠。

“好,当然好。”纪云湛看着这样的她,就不由也是跟着笑了起来。

“那你作什么用一副羡慕得要死的口吻,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你是很想跟我成为一家人呀?”岑雁笑笑地说道。

然而等她这话一出口,两人就都又是愣住了。

这话……

什么叫做想成为一家人?

他们一男一女,除非成亲,才能成为一家人吧?

岑雁很快就为自己这句没有经过大脑就说出来的话,给搞得又羞又窘。

“纪,纪云湛!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赶紧解释道,却好像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不是什么意思?不想跟我做一家人?”纪云湛明明心里也十分的不好意思,可又忍不住故意逗她。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岑雁只得赶紧再次解释。

“所以你是想跟我做一家人了?”纪云湛继续逗她,笑得胸膛发颤。

“哎呀!跟你解释不清楚了!我去看看你煎的药好了没有!”岑雁发觉越发难以解释,干脆就跺了跺脚,扭头跑进了灶房里头。

灶房里,炉子上的药罐子滚烫。

岑雁的小脸,也是一片滚烫。

她眸中含着某种情绪,脑子里很是混乱地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就甩甩脑袋,双手紧紧贴住脸颊,让自己的温度降下去,然后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药罐子上了。

而她离开之后,纪云湛独自笑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那只玉镯子,突然不经意的一下,发现了镯子内部刻的一行小字。

但这一行字迹太小了,他用肉眼根本就无法辨认。

纪云湛想起来,他那位干玉器这一行的朋友,手里有种镜子,能够把十分微小的东西放大。

只要用那只镜子,不就可以知道这上头的一行小字,写的是什么了?

也许只要知道这个,那这镯子的原主人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也就不攻自破了。

待岑雁把煎好又放凉的药给纪云湛端过来,纪云湛喝了之后,就把他的这一发现说了出来。

“明日我就去县城……”

“明日不行。”

然而,纪云湛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岑雁打断,“你身上的伤势还没有好全呢,这长途跋涉的,万一伤口再裂开怎么样?少说得再过五天之后,才能出去。”

她的语气十分坚决。

那眉头轻皱的认真模样,就像是在对自己的家人一样,关心又严厉。

不知为何,纪云湛突然觉得,他们本来就很像是一家人了。

像是这样轻松的相处,彼此又总是为对方着想,不正是一家人吗?

“好,你说再过五天,那我就五天之后去县城,到时候也就知道,你的上一批奈果,在酒楼究竟卖得怎么样了!”纪云湛当即妥协着,话语里带着一股他不自知的宠溺与纵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