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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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遇眨了眨眼,下意识道:“我曾看过大庆的地方风物志,朔州是个民风剽悍,战乱频仍的地界,买卖不发达,物资贫瘠,除了驻扎的大军就是一片荒凉,你的商队去那能有什么生意可做?”
看着面前崔放意味深长的笑意,周遇还未出口的长篇大论突然顿住了,她似乎反应过来道:“等等,你是不是知道唐贾早晚要把我弄到朔州去?”
“文珪怕留你一人在京中被那老东西拿捏住,便托我最好尽早把你带离京中。”崔放又摇起来他那把玉骨镶金的折扇,笑意笃定道,“他那边保护心切,我旁观却觉着姑娘是个胆大细心又极有主意的人,肯定有自己想要的选择。”
在崔府的待客花厅欠身坐下,周遇丝毫不见外地伸手拎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言抬头眯了眯眼道:“好你个崔放,在这里等着我呢,这套是等着我心甘情愿跳进去?那若是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层意思或是我并不甘愿呢?”
崔放夸张地对着周遇作了一揖:“小生怎敢,小生怎敢,不过是相信姑娘的聪慧心性和小生看人的眼光。”
看着虽然说着玩笑话眼底却自有一抹认真神色的崔放,周遇也收了调笑的语气,感慨道:“无论如何,江戈能得你一挚友,是他所幸。”
崔放一怔,笑道:“既然如此,周遇姑娘是打定主意要将计就计了。”
见崔放将话题转移到了正事上,周遇晃了晃手中的茶盅,毫不避讳地冷笑了一声:“从沈婧以江弈和镇国公世子妃之位引我去朔州开始,我便知道这三人是勾结在一块了,既然他们的计划里我是不可缺少的一环,那无论以什么由头,也不会放我安生的,不过我倒是好奇,他们这是使了什么花招,就这么确信我能对江戈有什么威胁?”
崔放啪地一声收了折扇,沉吟道:“看来只能等到了朔州城再见招拆招了。”
二人商量了北上的相关事宜,接下来的几日周遇就装作没事人似的继续开着她的助眠店,寻思着对面要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然而对方确实谨慎得狠,或许是为了让周遇一行人不会赶得上江戈的大军,过了好些时日宫中才传来了消息,和裕帝派了小太监引她进宫觐见。
来了。
周遇深吸了口气,暗地里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十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掌心,矮身一礼:“劳公公带路。”
走在宫里七拐八弯的小路上,周遇注意到和裕帝这次的召见并未太过张扬,似乎是有意避人耳目,事情真的会像她推测的一样吗?周遇心中鼓点急促起来,连带着脸色也有些苍白。
小太监将她引至一处偏殿后便进门通报,周遇屏息了凝神,也没听得半点只言片语,时间在静默中被无限拉长,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得小太监推门而出,行礼后躬身退下。
周遇咬牙一低头,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进得殿中才发现并未点灯,黑漆漆的四周显出些阴冷的意味,只有一个持着灯笼去瞧殿中多宝阁的身影,周遇只能看见一角绣了龙纹的衣摆,是和裕帝。
周遇不敢多看,忙低头俯身行了大礼:“臣妇叩见陛下。”
“镇国公世子妃。”和裕帝转过身来,目光刮过周遇背脊,半晌才不咸不淡道,“瞧世子妃的脸色,应是对朕召你来所谓何事心中有数了吧。”
周遇心中咯噔一沉,顶着意味不明的目光,背上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喉间吞咽了一下道:“臣妇不敢妄自揣测圣意,只是得见天颜,心中紧张,这才有些失态,还望陛下恕罪。”
和裕帝抬手拢了拢肩上的大氅,收了方才的威压,平声道:“唐贾向朕举荐你去朔州处理朔州城守军狂躁症一事。”
果然如此。
还没待周遇想明白这狂躁症是怎么个一回事,就听和裕帝又道:“世子妃似乎并不吃惊。”
周遇闻言低着的头又埋了下去:“臣妇只是有些许好奇罢了,臣妇并不通医理,何以能被唐大人看重委此重任。”
“与你说也无妨。”和裕帝解释道,“军医早已探查过,无病无毒,却不知为何会使边关将士神情亢奋夜不能寐,如此下去,守城将士的作战能力会受到影响。”
周遇当下也顾不得紧张了,而是蹙眉细细思忖着和裕帝话中的信息,这一切会不会太过巧合了点。
没想到朔州眼下竟是这般情形,那江戈……
周遇额头触地正声道:“既如此,臣妇当为我大庆略尽绵薄之力。”
和裕帝低头看着跪在不远处冷静自持的小姑娘,垂着眼似乎在思考什么,突然道:“世子妃,朔州苦寒,你原是闺中娇养的世家女,朕本不该派你前往此地,朔州情况不明,你那手助眠的法子也不一定奏效,你为何会应下这件差事。”
周遇张口欲答,大段的官话却顿在了舌尖,她把和裕帝前后的话想了一遍,把心一横咬牙道:“此番前去,不止为大庆,也为了臣妇心愿,于某人问得一个答复,更何况陛下此番召臣妇前来,应是希望臣妇能应下此事,臣妇自当为陛下分忧。”
又是一段令人窒息的静默。
末了和裕帝的声音里竟罕见地带了一些笑意:“不愧是江戈那小子的媳妇儿,当担得起这镇国公世子妃之位,既如此,唐贾那边一切都已备好,可要朕派人送你前去朔州?”
周遇大着胆子微微抬眼看了一下似乎心情不错的和裕帝一眼,脑中正思索着,突然福至心灵拒绝了和裕帝的提议。
“既然唐大人已经安排好,想必不用再劳烦陛下操心了。”周遇试探道,“毕竟民间有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和裕帝这下是真真切切地笑出了声,抬手道:“你既心中已有决断,便退下吧,明日北上前去朔州。”
周遇暗地里长舒一口气,最后行了大礼:“臣妇遵旨。”
之前的小太监不知道又从哪里冒了出来,沉默着把周遇送出了宫。
偏僻的宫殿又重归于寂静,只有和裕帝轻声的感叹渐渐消逝于空中:“难怪江戈那小子出征前都还挂念着,梓童所言倒是不错……”
……
周遇走在夜晚寂静的街道上,苦笑着活动僵硬的四肢,跟皇帝打机锋,这也太难顶了,还好她赌对了,看来唐贾背后的心思和裕帝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之前时机未到罢了,这次牵扯到边关重镇,估计和裕帝是要借这个由头出手了。
一路回到店里,就看见一身白衣的崔放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她门口晃荡。
崔放见她回来,摸了摸鼻子问道:“不知那位怎么说?”
周遇歪头想了一下,招呼崔放进门:“你来得正巧,计划有变。”
待将她此次面圣的经过听完,崔放有一搭没一搭地以扇缘敲打着掌心道:“看来从文珪到你,都不过是圣上手中的棋子罢了,既如此,便索性顺水推舟就是,只是你此番以身涉险,怕是要全程在唐贾的监视之下了。”
周遇摆摆手道:“无妨,以我的推测来说,唐贾那老狐狸不大可能路上就对我下手,那我的价值就无法最大限度地发挥出来了,退一步说,即便有什么,你不是都说了你会在暗处带人盯着吗,怎么,咱们京城第一纨绔还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
本来只是想活跃一下有些沉重的气氛,崔放这厮却接着话题调笑道:“哎,我这可不是担心你,而是担心我自个儿的小命,我这受人之托,若是让那老贼动了你一根寒毛,文珪可不得和我拼命。”
周遇最终没扛住,还是在崔放揶揄的眼神中败下阵来,禁不住脸颊微红。
明明正是处在风口浪尖的关键时候,明明第二日一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却在这距离朔州千里之遥的京城,偷偷地,有些想他。
她又想起笺纸上那株笔触细腻的红豆。
蜿蜒的枝干尽头是鲜红的朱砂,她甚至能想见江戈提笔时神情认真的侧脸,还有那盛着烛光的眼睫。
古人以红豆寄相思,那此时远在朔州的江戈,是不是也会像她想着他一样牵挂着她呢?
周遇自认为不是个拖沓扭捏的性子,既然江戈赠她一株红豆,那便由她先迈出这步吧。
崔放瞧着周遇静默不语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江戈,便出声安慰道:“周遇姑娘,你也无需太过担心,文珪自小便习惯了这勾心斗角的日子,此番有你给的消息相助,加之有陛下授意,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周遇闻言唇角微抿,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在想……后院那棵树,当是开花了。”
……
事情便在二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因为周遇不能再和崔放的商队一道,便只能让人都在不远不近的后面缀着,崔放有些担心,寻思着不若他隐在暗处跟着唐贾的队伍一路。
周遇思索良久还是暂且搁置了这个计划:“未免打草惊蛇,还是我一人随队即可,毕竟眼下我们对那老狐狸的了解太少,一路上总能从他安插的人手上看出些什么,你且放心,不到朔州的地界,这些人不过就是监视罢了,且让本姑娘给他们演一出好戏。”
当然周遇没想到的是,她这插的旗,还没踏进朔州的城门,就倒了个彻底。